第30章
    且不說陳勝利是怎么帶領(lǐng)著自己的跟班孫利民去給社員劉美娟做思想教育工作的,只說蕭競越被顧建國帶回顧家后,便感受到了家的溫暖。</br>  顧家這會子正忙著,因為蕭競越失蹤的事,飯都沒做,衣服也沒洗,家里也亂,所以陳秀云在廚房忙活,馮菊花在喂雞收拾院子洗衣服,幾個男人回到家也幫著劈柴收拾東西干點活。</br>  童韻剛給蜜芽兒洗過澡,便把蕭競越領(lǐng)進(jìn)自己屋里,正好借著那溫?zé)岬南丛杷?把蕭競越也放進(jìn)去洗。</br>  “蜜芽兒天天洗,這洗澡水一點不臟,你別嫌棄,湊合著用用。”</br>  說著這話,童韻取了個藍(lán)白條毛巾和肥皂放在他旁邊,還取來了糧倉的一件短袖和褲衩,又叮囑了他一番怎么洗,這才離開。</br>  畢竟這孩子已經(jīng)六歲了,也不小了。</br>  童韻關(guān)上門后,蜜芽兒就從毛巾被下面睜大了眼睛,好奇地去打量眼前的蕭競越。</br>  他很瘦弱,雖說是六周歲了,可是看著只有四五歲的樣子,很黑很亮的眼睛,坐在木盆里一臉茫然。</br>  看上去有點呆。</br>  蜜芽兒沒想到,后來幾乎是中國經(jīng)濟領(lǐng)頭羊的蕭競越,現(xiàn)在竟然是這樣一個呆貨,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br>  人都有年少無知傻乎乎的時候啊,他現(xiàn)在就是個小土鱉兒。</br>  只見眼前的蕭競越開始時還有些不知所措,仿佛茫然地望著眼前的毛巾和肥皂盒,呆了片刻后,終于試探著碰了那肥皂。</br>  蜜芽兒開始以為他是要拿過來洗,誰知道他竟然用手指頭輕輕戳了下那滑溜溜的肥皂,仿佛在好奇。</br>  蜜芽兒很快就明白了,這年頭肥皂在這貧困農(nóng)村還是稀罕物,可能蕭家沒舍得買過肥皂,他沒用過,或者說劉美娟的肥皂還輪不著他用,所以他不知道這玩意兒,現(xiàn)在看到了難免好奇。</br>  紅色方形的肥皂盒子,上面帶著一個雙喜字,里面是被用的沒了邊角的肥皂,圓潤胖乎。</br>  蕭競越研究了一會肥皂后,終于開始脫衣服準(zhǔn)備洗了。</br>  本來蜜芽兒看得有滋有味的,就在這時,她看到了一個不該看的,頓時也像剛才的蕭競越一樣呆在那里。</br>  她怎么忘記了,男孩子即使再小,也是不會缺少零部件的。</br>  而蕭競越顯然是不缺的。</br>  她趕緊閉上了眼睛,用毛巾被蒙住了腦袋,也顧不上毛巾被底下實在悶熱了。</br>  她還是個黃花小姑娘啊,一個只有八個月的小姑娘兒,竟然看到了男孩子的那個,實在是太不純潔了!</br>  蜜芽兒躲在毛巾被底下悶熱悶熱地流汗。</br>  過了好半天,蕭競越終于洗好了,他洗好了后,就換上了糧倉的那衣服。</br>  換好衣服,他正打算出去,就見門開了,陳秀云進(jìn)來了。</br>  她一見換好衣服的蕭競越,頓時忍不住笑了。</br>  “這一身你穿著還挺好看的,像個城里來的孩子!模樣好就是沾光!”</br>  這身短袖褲衩,還是譚桂英送過來的舊衣服,雖然也是常見的軍藍(lán)色,可是那袖口處帶了點邊,簡單的增添,讓那短袖褲衩有了和山里男孩子的大褲衩不一樣的味道,看著就是洋氣。</br>  現(xiàn)在的蕭競越在洗澡過后穿上那身衣裳,眉眼清秀好看,乍一看跟城里人沒兩樣。</br>  “你這是模樣長得好,穿上才好看,糞堆和糧倉穿這個,根本不成樣子,我看著都覺得白白糟蹋好東西?!?lt;/br>  “謝謝二伯母。”蕭競越小聲這么說。</br>  陳秀云看這蕭競越還是有點怯,知道他是被后媽劉美娟打罵習(xí)慣了,到了別人家凡事都是不太敢,當(dāng)下就笑著說:“謝什么謝,都是多年的老鄰居了,今晚既然趕上了,你先在我們家多呆一會兒,我們正忙活著,沒人看蜜芽兒,你過來炕邊陪著她玩。”</br>  陳秀云精明,知道這孩子懂事,如果直接說打算讓他在家里吃飯,他肯定不好意思,可能直接就跑了,于是干脆拿蜜芽兒當(dāng)借口。</br>  果然,蕭競越一聽說要讓他看著小妹妹,他連忙說:“伯母,你放心忙去吧,我會在這里看著小妹妹的。”</br>  說完這個,他仿佛忽然想到什么,連忙解釋道:“我會看孩子,不會掐她,也不會弄疼她?!?lt;/br>  陳秀云微愣了下,就明白了,這是他那沒良心的后娘冤枉他掐苦瓜了,所以他怕自己擔(dān)心,特意解釋下?</br>  想到這里,不免有點心疼,再看看這孩子,長得清秀好看,懂事,會說話,人也聰明,怎么就這么命苦,攤上了那么傻的爹和一個那么貪的后娘?</br>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看著蜜芽兒,伯母放心?!?lt;/br>  說完這個,笑了笑就出去了。</br>  出了門后,不由得搖頭嘆了口氣,這孩子真不容易啊。</br>  蕭競越在陳秀云走后,就打量了下炕上。</br>  這炕上鋪著一層草席,草席上面是各家常見的粗布條紋床單,炕的角度有一排炕寢,炕寢下面隨意放著件小娃兒的衣服。炕上散亂著個薄毛巾被,毛巾被底下有一處鼓鼓囊囊的,蕭競越看出來了,顧家的小妹妹應(yīng)該就躺在毛巾被底下。</br>  他靜默地站了一會兒,想著這毛巾被未必透氣吧?便是透氣,總是悶在里面也不好,于是就走上前,爬到炕邊,去夠那毛巾被。</br>  他想掀開來,好歹露出她的腦袋。</br>  可他怎么可能想到,此時的蜜芽兒正躲在毛巾被底下咬著嘴唇琢磨事兒,他這么一掀開,蜜芽兒驚訝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他。</br>  這人怎么這樣啊,竟然掀開一個小姑娘的被子!蜜芽兒暗地里吐槽。</br>  蕭競越在掀開毛巾被后,也是驚呆了。</br>  他也不是沒見過小孩子,他家苦瓜就是和這小妹妹一天出生的,所以他知道小孩子是什么樣的,可是他卻沒想到,原來八個月大的小孩子,還可以長成這樣。</br>  這么白嫩嫩的奶肥身子,這么圓滾滾的嬌憨可愛,還有那雙大眼睛,就好像夏天山里流淌著的清泉,澈亮得讓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br>  她的頭發(fā)黑亮柔順,用紅頭繩梳著了一個朝天鞭,圓潤的小胖臉兒白凈得好像嫩豆腐一樣,小嘴兒紅嘟嘟的,像山里的紅櫻果。</br>  她躺在那里,身上穿著個紅艷艷的小肚兜,肚兜上好像還有個字,蕭競越在他后娘結(jié)婚時候的洗臉盆上看到過,知道那是“?!弊?。</br>  她的小肚子吃得圓鼓鼓的,小小的嫩下巴是肥嘟嘟的兩層,配上那奶肥小拳頭,和那兩條又胖又短的腿兒,看上去像個可愛的小青蛙。</br>  蕭競越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白凈小妹妹,看了老半晌,他甚至覺得這白嫩圓潤穿著紅肚兜的小娃兒,就好像年畫里面站在觀音菩薩身旁的小童子。</br>  原來人世間真有這么好看的小娃兒???</br>  “咿呀呀,娘,咿呀呀呀!”</br>  蜜芽兒不樂意了,這么這傻小子對著自己看個不停,喂喂喂,人家睡覺呢,蓋著毛巾被睡覺,他掀開人家被子直盯著看,這是什么人???</br>  所以她抗議了,揮舞著小拳頭,瞪著清澈的小眼睛,流著清亮的口水,嘴里發(fā)出咿呀呀的聲音,順便還把娘給抬出來威脅威脅對方。</br>  蕭競越看小娃兒蹬腿又揮拳的,以為她醒來沒看到娘而著急,連忙哄著說:“乖乖,你叫蜜芽兒是吧,乖乖蜜芽兒別哭,你娘在忙著,等下就來看你了?!?lt;/br>  蜜芽兒哼了聲,心說我哪有哭,我才沒哭!</br>  可是這么想著,她眼淚就流出來了:“咿呀呀呀,呀呀呀,哥咿呀呀呀……”</br>  她沒有要哭啊,她就是想說話而已啊……</br>  “蜜芽兒乖,不要哭。”</br>  說著這話,蕭競越爬上了炕,抱起了蜜芽兒肥嘟嘟的身子。</br>  這身子很肉乎,比他的弟弟苦瓜不知道要胖多少。</br>  不過小孩子嘛,這么肥嘟嘟的很可愛,蜜芽兒又干凈,渾身帶著奶香味兒。</br>  蕭競越抱著蜜芽兒輕輕拍哄,又忍不住偷偷嗅了下那小孩子特有的奶香。</br>  蜜芽兒本來是想盡情地哭鬧一場的,可是蕭競越抱的姿勢太舒服了,還有蕭競越拍哄時的力道太適合她了,她吭哧了幾句后,趴在他肩膀上,便舒服地打了個奶嗝,忍不住彎著眼睛笑瞇瞇的。</br>  小身體舒服了就想笑,想端都端不住啊。</br>  蕭競越看她咯咯地笑了,自己也不由得笑起來。</br>  “蜜芽兒,你真好看?!?lt;/br>  “嘎嘎~~”蜜芽兒笑。</br>  “蜜芽兒,你身上味道真香?!?lt;/br>  “呀呀呀呀~~”蜜芽兒歡快地說話。</br>  “蜜芽兒,你怎么長了這么多肉肉呢?好胖乎啊!”這年月大家都吃不太飽,滿生產(chǎn)大隊就沒胖子,村里有個外號叫“胖三”的男孩,其實也就是不瘦而已。</br>  “啪——”蜜芽兒舉起肉乎乎的小手,直接對著蕭競越臉上拍了一巴掌。</br>  “你怎么打我?”蕭競越被那小肥手打中,不但沒有不高興,反而心里舒坦得很,這小手兒真軟嫩。</br>  “啪——”蜜芽兒軟綿綿的又一巴掌。</br>  哼……面對一位女士,哪怕是八個月的女士,也不能隨便說人家胖,知道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