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知青回城開始</br>　　蜜芽兒撒開腳丫子往回跑,這個時候天色已經(jīng)晚了，家里人再送走了舅舅后,肯定會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br>　　她得趕緊回家，免得回頭還會被問起來去了哪里。</br>　　一口氣跑到自家胡同口,這才松了口氣,中間路過胡同口,恰好見孫紅英正在門前剝花生。現(xiàn)在大家伙條件比以前好一些了，孫紅英家也能吃上花生了。</br>　　吃上花生的孫紅英就愛在坐在大門檻上剝花生。</br>　　“蜜芽兒，這是干嘛呢，跑成這樣？”孫紅英看到蜜芽兒過來,這么問。</br>　　“沒啥,剛過去送我舅舅去,看著天晚了，怕我娘擔(dān)心。”蜜芽兒隨口這么說。</br>　　“呀，你舅舅離開了啊！”</br>　　“嗯。”</br>　　“那以后可沒人給你買好看裙子了。”孫紅英第一反應(yīng)是這個。</br>　　蜜芽兒聽到這話，都忍不住笑了,感謝孫紅英，剛才在墳堆旁邊的莫名慌亂感煙消云散了。</br>　　“沒事,這不是有我爹我娘么,我要穿裙子，他們還能不給我買。”</br>　　說完這個,她就不理孫紅英了,徑自準(zhǔn)備回家。</br>　　誰知道孫紅英喊住她：“蜜芽兒,我聽說一個事兒,你要不要聽？”</br>　　蜜芽兒有些煩了，心說這人怎么一天到晚就神秘兮兮的，咱就不能好好剝花生？</br>　　不過她還是給了她面子：“啥事兒？”</br>　　孫紅英笑了笑：“這可是關(guān)系到你娘的事兒呢！”</br>　　蜜芽兒覺得孫紅英那語氣里很有些幸災(zāi)樂禍，便不樂意了，抬腿就走。</br>　　愛說不說，誰稀罕那么個消息，還一股子你要倒大霉的語氣！</br>　　孫紅英見蜜芽兒走，連忙叫住：“哎哎哎你別走，我告訴你吧！”</br>　　蜜芽兒斜眼瞅她。</br>　　孫紅英當(dāng)然看不出蜜芽兒的不高興，不過她還是洋洋得意地說：“你知道嗎，現(xiàn)在咱們生產(chǎn)大隊(duì)有一個指標(biāo)，說是知青回城的指標(biāo)。”</br>　　蜜芽兒不言語。</br>　　現(xiàn)在是1976年，大規(guī)模返城應(yīng)該還沒開始，只是偶爾會有一些知青返城指標(biāo)出來，分配到各處，當(dāng)然也有那些家里有能量的，幫家里孩子把知青返城手續(xù)辦好。</br>　　可這都是少數(shù)，這種少數(shù)事件還沒有發(fā)生到大北子莊生產(chǎn)大隊(duì)過。</br>　　孫紅英看蜜芽兒在那里不啃聲，以為她被驚到了，很是好心地安慰說：“其實(shí)我也是今早跟著我娘路過咱們生產(chǎn)大隊(duì)辦公處，聽到勝利叔和人說的，當(dāng)時他還犯愁，說這個指標(biāo)不一定給誰。說你娘表現(xiàn)好，如果不是已經(jīng)結(jié)婚了，肯定給你娘了。”</br>　　說到這里，她很同情地望著蜜芽兒：“現(xiàn)在大人都去開會了，等會回來你就知道了。如果你娘真回去，那你就沒娘了。”</br>　　蜜芽兒瞧著她那頗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語氣，笑了笑：“紅英姐，不用你操心了，我娘要是回城，那我當(dāng)然是跟著回城，我不但不會沒娘，還會成為城里的小孩！不過……只有一個名額，未必輪到我娘呢，哪操心這個！”</br>　　說完這個，她抬腿走人了。</br>　　孫紅英看她那小裙子隨著她的動作飄飛，就好像花瓣一樣好看，不免呸了聲：“顯擺啥，說不定你娘就跟著回去了，你就沒娘了！看你爹給你娶個后娘回來！”</br>　　蜜芽兒都不稀罕搭理她，這孫紅英學(xué)習(xí)不好，一年級就輟學(xué)，之后在家干活，也跟著大人上工掙工分。</br>　　雖然是鄰居，但是差三歲，又因?yàn)楫?dāng)年一個雞蛋的爭奪戰(zhàn)，兩個人算是結(jié)下了梁子。如今一個不上學(xué)了，另一個還在上學(xué)，彼此更是說不到一塊去。</br>　　沒想到這孫紅英竟然盼著她沒娘，這都啥人啊！</br>　　蜜芽兒回到家里，只見家里大人不在，想了想，估計(jì)孫紅英說得是真的，去開會了。可能開會就會提這個知青回城名額的事吧。</br>　　其實(shí)她倒是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她爹和她娘恩愛著呢，她娘又在家受寵，婆媳關(guān)系和睦，夫妻恩愛，妯娌間也跟親姐妹似的，這日子過得好好的，她娘不可能沒事非要離婚回城去。</br>　　蜜芽兒口渴了，便過去廚房，用馬勺舀一瓢水，打算喝，誰知道正好墩子他們回來了，見蜜芽兒要喝涼水，連忙制止了。</br>　　“蜜芽兒，五嬸嬸早說了，說不讓你喝水缸里的水，女孩子不能亂喝，你怎么不聽？”</br>　　蜜芽兒連忙笑笑：“沒事。”</br>　　水缸的水是從壓機(jī)井里壓出來的，清澈甘甜，估計(jì)是這山里的天然礦泉水，喝起來也不會拉肚子。</br>　　可是墩子當(dāng)然不許了：“你啊你，大人不在家，你就開始不聽話了。”</br>　　豬毛見了，默默地進(jìn)屋，拿個搪瓷缸子給蜜芽兒倒了一杯子水，又用旁邊晾著的涼白開給摻和了，這樣溫度正好。</br>　　蜜芽兒沒辦法，只好接過來咕咚咕咚喝光了。</br>　　“謝謝豬毛哥哥！”</br>　　豬毛現(xiàn)在九歲了，還是和小時候那樣不太愛說話，不過人細(xì)心體貼，這么多哥哥中，蜜芽兒和牙狗年紀(jì)最相仿，幾乎是一起長大的，不過兩個人總是打架，還會搶戲匣子。比起來，她更喜歡豬毛，明明是哥哥，身上卻有姐姐的體貼味兒。</br>　　豬毛見蜜芽兒喝了水，又跑到廚房，揭開鍋蓋。</br>　　“奶說晚飯你沒怎么吃，給你留了這個。”</br>　　蜜芽兒瞅過去，大鐵鍋里面還殘留一些水，水里放著一個蓋瓷碗，碗里是香嫩的蒸雞蛋。</br>　　“呀，還有這個啊！”</br>　　一看到蒸雞蛋，蜜芽兒還真餓了。</br>　　豬毛幫她取出來，又拿來一個小調(diào)羹。</br>　　蜜芽兒當(dāng)然不好意思自己吃，就說招呼哥哥吃，奈何哥哥們根本沒興趣的樣子，在院子里玩起滾鐵環(huán)了。</br>　　蜜芽兒沒法，就自己吃了。</br>　　她知道，哥哥們根本不可能去吃奶留給自己的蒸雞蛋。</br>　　蒸雞蛋爽滑得很，吃到嘴滑溜溜的，香嫩美味，再淋上一點(diǎn)點(diǎn)香醋和芝麻油，那更是至高無上的享受。</br>　　蜜芽兒這么吃著，就聽到大人們回來了。</br>　　蜜芽兒小心地瞅過去，只見大家臉上都沒什么異樣，進(jìn)來后該干嘛干嘛，因?yàn)樘焱砹耍菚r候睡覺了，大家準(zhǔn)備燒水洗漱。</br>　　蜜芽兒松了口氣，想著一個名額，肯定不會輪到娘頭上的，就算輪上，娘也不會拋棄自的！</br>　　晚間一切如常，蜜芽兒洗腳上炕，她爹端著她和她娘的洗腳水，過去倒了，之后也跟著上炕了。</br>　　蜜芽兒以前都是很快睡著的，現(xiàn)在她多了一個心眼，假裝自己睡著了，實(shí)際卻支著耳朵聽爹娘說話。</br>　　她睡著了，他們一定會說悄悄話的。</br>　　而這邊童韻躺下后，便舒服地鉆進(jìn)了被窩，靠在了顧建國懷里。</br>　　她軟軟地偎依著他，嬌聲說：“說，你今天是不是多想了，我看你愣了一會兒？”</br>　　顧建國默了片刻，之后輕嘆了口氣：“我這不是想著，這個機(jī)會挺好的嗎，你雖然來鄉(xiāng)下這么多年，可其實(shí)你骨子里還是個城里人，如果你能回去城里，也挺好的。”</br>　　童韻噗的一聲笑出來了：“瞎想什么呢，我回去了，你咋辦，咱蜜芽兒咋辦？”</br>　　人家說得很明白了，得是單身的，沒結(jié)婚的，還得是在農(nóng)村已經(jīng)扎根至少五年的。</br>　　單身沒結(jié)婚的是為了不破壞社員的婚姻，扎根五年的是怕你才下鄉(xiāng)就嚷著回去。夠條件得多，那就論資排輩，誰在農(nóng)村貢獻(xiàn)大，誰年頭長，誰先回去。</br>　　顧建國低頭凝視著懷里的妻子：“其實(shí)……如果真想回去，也可以想辦法，咱兩先離婚，你回去，等以后，以后我?guī)е垩績喝コ抢镎夷恪！?lt;/br>　　他確實(shí)是想過。</br>　　回城的機(jī)會多難得啊，那是吃供應(yīng)糧的地方，和鄉(xiāng)下不一樣。</br>　　不說其他，就說那蕭淑蘭，為了個去礦場的機(jī)會，都急得跟什么似的，更不要說童韻，她如果回去，那是回北京啊！</br>　　你想，全國有幾個首都，只有那一個，那可是首都！</br>　　蜜芽兒聽到這里，頓時睜大了眼睛。</br>　　她爹可真是人才，竟然想到這種“假離婚”的辦法，后來的人們?yōu)榱速I房子什么的可是用得多了，這算不算超越于時代？</br>　　她支著耳朵，想聽聽她娘怎么說。</br>　　誰知道這兩個人一直沒動靜，好不容易出聲了，卻是她爹“嗷”的一聲，仿佛被蟲子給咬了。</br>　　緊接著被窩里就出來了肉搏的聲音，伴隨著兩個人的呼吸聲。</br>　　這這這……這啥意思？蜜芽兒有點(diǎn)不懂了。</br>　　正納悶著，她就聽到她娘在那里咬牙切齒地說：“你想啥呢，腦子里怎么凈是這餿主意！”</br>　　“我……你別擰我，我這不是想著怎么讓你回城去么……”</br>　　她爹小聲求饒。</br>　　她娘卻得理不饒人：“哼，你既然這么說，那早知道我趕緊走了，趕緊和你離婚，走走走，咱現(xiàn)在就離婚去，離婚了，我就去城里找別人……”</br>　　她娘嘴上這么說，卻自然根本沒有行動的意思，反而是用手繼續(xù)擰她爹。</br>　　可憐的她爹啊，被擰得動一下西一下的，最后不知道怎么著，竟然反敗為勝，把她娘壓那兒了。</br>　　一下子，聲音變了，呼吸變了，氣氛也變了。</br>　　“你是我的，一輩子都是我的，以后少說這氣話，我聽了心里難受，知道不？”</br>　　——沙啞低沉的聲音這么說。</br>　　“不知道！”</br>　　——嬌軟的聲音哼唧著這么說。</br>　　“那我讓你知道……”</br>　　——余音繚繞。</br>　　“知道啥？”</br>　　——聲音竟化作水兒。</br>　　“知道疼。”</br>　　——這句話幾乎是從喉嚨深處喃喃出來的。</br>　　而接下來，可就真是兒童不宜的鏡頭了，蜜芽兒趕緊捂住了耳朵。</br>　　可是，她娘叫疼求饒的聲音，依然陸陸續(xù)續(xù)傳來。</br>　　蒼天吶，她捂在被子里想，啥時候她才能有個屬于自己的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