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憫之心(四)
臨近八月末,天氣漸漸地冷了起來,官道兩旁的葉子一夜間變黃,踩上去聲音清脆,咔嚓作響。
謝府一處院落里,支開的窗子傳出幾句嬉笑,簌綰坐在桌子邊,一邊喝湯一邊看秋霜和夏荷兩人笑鬧。思茶拿著陶罐走進來,問簌綰道:“小姐,這桂花是不是要埋在樹下?”
簌綰點了點頭,一時顧不上答話。
夏荷忙問道:“是什么?”
思茶說:“昨兒個晚上小姐讓摘的桂花,說是要做桂花露,讓我埋呢?!?br /> 夏荷頓時便來了興趣,向簌綰道:“小姐,你讓我和思茶一起去吧?!?br /> 簌綰看她一眼,還沒說話,就聽秋霜道:“便知你是個饞的,說到吃就什么都不顧了?!?br /> 夏荷瞪她一眼,徑直跟著思茶出去,嘟嘟囔囔道:“不要理會這人,只會欺負我?!?br /> 用過了早飯,簌綰略略看了兩眼書,飛云從外面進來,“小姐,馬車已經(jīng)備好了,什么時候出發(fā)?”
簌綰應了一聲,隨口問道:“三姐那邊也好了?”
飛云道:“三小姐抱病,說是不去了?!?br /> 簌綰一頓,抱病?仔細一想,確實謝玉琀這兩日有些不對勁,仿佛是有些病怏怏的,也不愛理人,卻不知是何故,便也沒有在意,點了點頭,進屋換了身衣裳,便攜了秋霜和飛云出門去。
那邊簌綰乘了馬車向廣陽侯府而去,這邊謝玉琀也起床梳妝,到正院來請安。
可巧這兩日謝府上置辦的家私都到貨了,方姑姑晨起便出二門外親自清點,將將好瞧見了簌綰領(lǐng)著丫鬟上了馬車,忙問門房上小廝簌綰的去向,那小廝如實說了,方姑姑登時便驚醒,趕忙回了正院向謝夫人通報,謝夫人這才知道碧繡請了謝玉琀和簌綰到侯府,正說著話,謝玉琀便過來請安了。
謝夫人見謝玉琀一臉淡然,嘆了口氣,“玉琀啊,你怎的擅自做主就不去了呢,這樣好的機會怎就白白送了別人……”
謝玉琀漫不經(jīng)心,“我便是去了又能怎樣,他若不愿見我,我是如何也見不到他的,又何必自取其辱?!?br /> 謝夫人看著她,心中不由得一陣煩惱。她只得一子一女,算起來也可以母憑子貴了,然而謝玉珣雖然是嫡長子,奈何十分不爭氣,甚至不如庶出的謝玉瑧,于是她只好寄希望于謝玉琀,希望她能尋得好夫家,一生無憂。她心中的人選自然是江景言無疑,然而江景言卻無意于謝玉琀,這讓謝夫人一下子不知所措,謝玉琀心中難過,她看在眼里,內(nèi)心其實更加憂慮,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當真不知如何是好。
這會兒功夫,簌綰便到了侯府門口。
才下馬車,就看見周嘉寧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徐徐而來,見著簌綰,笑道:“簌綰妹妹來得好早。”
簌綰一行禮,“周姐姐也早?!?br /> 周嘉寧利落地翻身下馬,上前道:“無需行禮,妹妹客氣了?!?br /> 簌綰一笑,見她額上有層薄汗,不由問道:“周姐姐怎么不坐車?”
周嘉寧“哈哈”一笑,擺了擺手,“你們這樣的大家閨秀才需要坐車,我卻是不用的?!币婓U目光略帶疑惑,便道:“我向來早晨起來都要騎馬去校場跑兩圈的,今日便直接過來了?!?br /> 簌綰點了點頭,笑道:“周姐姐好厲害,若是我一定不敢的?!?br /> 周嘉寧道:“其實看上去確實有些怕人,但若能馴服了倒也很有意思。你若是想學改日我來教你,如何?”
簌綰想了想,終是喜笑顏開,“周姐姐肯教我那是最好不過了?!?br /> 周嘉寧爽朗一笑,“這下子碧繡也有個伴了,她原先總說想騎馬,可惜她身子不大好,總是在養(yǎng)病,也不得閑?!?br /> 兩人正說著,忽然見東邊一人緩緩而來,逆著光看得不大清晰,卻是周嘉寧先喚道:“江公子?!闭墙把浴?br /> 江景言對她二人一點頭,問道:“怎么不進去?”
周嘉寧說道:“丫鬟去通報了?!?br /> 江景言點點頭,下了馬,把馬韁順手遞給身后的小廝。這時候,侯府的門打開了,碧繡從里面出來,見周嘉寧和簌綰已經(jīng)到了,先向江景言行禮,“哥哥今日回來得好早?!?br /> 江景言“嗯”了一聲,“今日不太忙?!庇挚戳酥芗螌幒腕U一眼,料想自己在這里不大方便她們聊天,便說道:“那我先進去了?!?br /> 碧繡一笑,點了點頭,又上前向周嘉寧和簌綰一一問好,忽然問道:“怎么不見玉琀姐姐?”
江景言身形一頓,腦子里轉(zhuǎn)了幾個彎,就聽得簌綰說:“早晨聽說三姐抱病,不能來了。我看她這兩日精神也有些不大好,卻不知是何故?!?br /> 江景言腳下不停,瞬間便想通了前因后果。聽到簌綰說不知何故,卻又笑了笑,她還當真是懵懂無知,全然沒有想到謝玉琀為何抱病。但不知為何,江景言下意識覺得,這些事情簌綰不知道也是好的,才有了這樣的念頭,便被自己驚住,江景言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向書房走去。
碧繡道:“我們快些進去吧,不要在這里說話?!?br /> 周嘉寧把她的那匹馬遞給小廝,囑咐了一句,碧繡笑道:“周姐姐且放心,我定會把它照顧得妥妥當當?!?br /> 簌綰微微側(cè)頭,看著周嘉寧。周嘉寧問道:“怎么了嗎?”
簌綰搖搖頭,笑道:“只是覺得周姐姐有些不同尋常……不像普通的女子?!逼鋵嵥齺淼骄┏且院笠仓唤佑|過幾個閨閣女子,謝玉琀冷靜端方,碧繡文靜又不失活潑,林雪遙也算是個奇特的了,只是她還不知有周嘉寧這樣的女子,生來不囿于閨閣后宅,卻同男兒一般,實在見所未見。
周嘉寧哈哈大笑,拍了拍簌綰肩膀,“除了碧繡,也沒有什么人敢這樣直言不諱了?!?br /> 廣陽侯府是和定西侯府比肩的大戶人家,因此侯府里的奇花異草也甚是常見,穿過前廳是一片湖面,簌綰因是頭一次來,碧繡便給她介紹。順著抄手游廊一路走去,透過鏤空的水曲柳木窗向外望去,當真是移步換景,小巧而雅致。
碧繡引著她們到正院向江夫人請安,這是歷來的慣例,簌綰只是見過江夫人兩面,畢竟沒有真真正正說過話,不免有些緊張,周嘉寧便道:“江夫人最是個大方和氣的,一會兒你便知道了,不用害怕?!?br /> 簌綰點點頭,內(nèi)心還是有些打鼓。不過出門前飛云也說過,江夫人雖然貴為侯府女主人,實實在在是個好性子,從不曾刁難人,碰上那驕橫的,也是一笑置之。如今周嘉寧也這樣說,簌綰心里便稍稍安定了些。
江夫人那日在定西侯府壽宴上見了簌綰,對她很是好奇,一早聽說碧繡請了周嘉寧和謝府那四小姐,便特意做了打扮,正臥在美人榻上看書,聽了侍女來報周嘉寧和謝家四小姐到了,忙請了進來,一邊掩了書卷。須臾間,便見碧繡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周嘉寧和簌綰,笑道:“可算是來了,青兒,快扶我起來?!?br /> 立在一旁的大丫鬟青兒上前扶了江夫人,周嘉寧和簌綰才要行禮,青兒忙止住,“兩位小姐無須多禮,有客前來,我們夫人沒有迎出去,卻是失禮了,哪里還受得起兩位小姐的行禮?!?br /> 簌綰微微抬眼,打量了一下這青兒,見她五官端正,又伶牙俐齒,不怪在江夫人身前服侍,這樣的丫鬟,實在是令人舒心。
這時候江夫人也笑道:“青兒說的沒錯,論理我該迎著的,卻讓你們直接進來了,還好有碧繡在,不然可真是失了禮數(shù)。”
碧繡笑笑,轉(zhuǎn)頭看她們,周嘉寧說道:“夫人言重了,我們做小輩的本也應該來拜見,哪里能讓夫人候著我們?!?br /> 簌綰抬頭看了眼江夫人,眉如柳細,面似桃花,雖然年紀不小了,但保養(yǎng)得體,依舊美得不可方物,看上去也大方健談,也不怪會有江景言和碧繡這樣出色的一對兒女了。
簌綰行禮道:“小女江簌綰,見過夫人?!?br /> 江夫人頷首笑道:“快起來?!庇执蛄克龓籽?,見她生得眉眼秀美,五官勻稱,身量嬌小,肩如刀削,身穿青綠色團花紋錦對襟長裙,襯得她清秀絕倫,頓時便覺得喜歡,嘴角展開了一絲笑意,“前兩次在謝府和定西侯府都沒怎么看清,今日見了竟覺得有緣,總感覺在哪里見過似的?!?br /> 簌綰微微一笑,不知該如何答話,只斟酌道:“夫人抬愛了,小女不過是尋常百姓,哪里會有幸見過夫人。”
碧繡“撲哧”一笑,“原本還以為簌綰妹妹會不自在,卻不想這樣坦然,可見是有緣分?!?br /> 江夫人笑著嗔了她一眼,“你可莫要打趣簌綰,我一見可是很喜歡,只恨不得當做自己女兒?!?br /> 碧繡接道:“這自是很好,我只嫌家里悶呢,一早就想把簌綰帶來了?!?br /> 周嘉寧笑道:“原先簌綰才剛認識你的時候想必不會知道你還有這樣的想頭,也不知是大幸還是大不幸?!?br /> 一席話說得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來,忽然門外侍女來報,說是老侯爺聽說碧繡帶了朋友來,想要見見,等著過去請安呢。
一時間碧繡和周嘉寧的臉色有些微妙的古怪,紛紛看向江夫人,江夫人笑道:“行了,不用在我這里立規(guī)矩了,碧繡帶著快過去吧?!?br /> 簌綰見她二人面色奇怪,碧繡的丫鬟丹青也在旁邊捂著嘴笑,不明就里,也不好問,便向江夫人道了別,出了院子。
老侯爺住在東跨院,是極幽靜的一個院子。老人家年紀大了,可是精神矍鑠,當年西縉大亂的時候,也虧得這位老侯爺,西縉才得以保全。皇上特封了世襲的侯爵,有朝一日江景言也是要襲爵的。
老侯爺雖是武將出身,但生性開朗,尤其不上戰(zhàn)場以后更是樂得清閑,久而久之有了一大愛好,就是亂點鴛鴦譜,況且江家還有個才及弱冠的江景言和尚未及笄的碧繡,老侯爺自然而然的認為這選孫婿孫媳的任務勢必要落到他身上,于是老早就開始物色人選,因周嘉寧和碧繡關(guān)系好,曾經(jīng)還認真考慮過周嘉寧和江景言,周嘉寧哭笑不得,又不好明說,最后還是定西侯府老太君親自登門,和老侯爺談了一個多時辰,心滿意足的走了。
碧繡深知她祖父這個嗜好,不由得看了一眼簌綰,見她還一臉自然,不知過一會兒會發(fā)生何事,便忍不住提醒道:“一會兒若是問起你可曾許了人家,你便說……”碧繡自小便沒有說過謊話,自然也無法教人說謊,憋了許久,才說:“若是問起你年歲,你便往小了說?!毕胂胗钟X得不好,正要說話,忽然周嘉寧笑了笑,朗聲道:“若是問起你,只交給我便是?!?br /> 碧繡抬袖一笑,“還是周姐姐爽快,只是可莫要引火燒身。”
這兩人打啞謎,簌綰不明就里,有些疑惑地看看她們,周嘉寧知道她想問什么,只說,“一會兒你就明白我們?yōu)槭裁催@樣說了。”
東跨院中,老侯爺正坐在樹下,他前面擺著一張棋盤,骨節(jié)分明的雙手因為經(jīng)常拿劍而磨出了厚厚的繭子,那曾經(jīng)提過劍鞘的手指如今夾著一枚棋子,沉吟不落。
對面江景言看了看他,也拈起一枚棋子,“祖父若是再……”話音未落,卻被老侯爺打斷,“莫吵鬧,容我思索片刻。”
江景言挑挑眉,不置一詞,忽然看見前面有丫鬟過來稟報,“侯爺,小姐帶著謝府四小姐和周家小姐到了?!?br /> 老侯爺猛地轉(zhuǎn)身,連說:“快請快請。”便站起身,笑吟吟道:“今兒要不是有客,我便打你個落花流水,行了,你就在這打兩套拳再回去吧,以示懲罰。”
江景言對他這個祖父哭笑不得,明明若是接著下,自己必勝無疑,偏偏老侯爺耍賴,還要懲罰他,江景言正要說什么,老侯爺見他要說話,趕緊躲開了,江景言無奈,起身一撩衣袍,順手從旁邊取過一把劍,就在那樹下舞起劍來。
前院,丫鬟給三人上了茶,周嘉寧正和簌綰碧繡說笑話,一瞥眼便看見老侯爺從后面走來,她是見過的,便起身請安,“給老侯爺請安?!?br /> 接著碧繡也道:“請祖父安?!?br /> 老侯爺瞇起眼睛點了點頭,簌綰不知如何說話,便照著周嘉寧的話也蹲身行了一禮,“給老侯爺請安?!?br /> 老侯爺看向簌綰,哈哈笑道:“莫要跟著寧兒學,都把我叫老了。”
周嘉寧也笑道:“不敢不敢,侯爺寶刀未老,若是叫侯爺打幾套拳向來連我們府上的禁軍都比不得呢。”
老侯爺不屑道:“你們府上那些禁軍算什么,恐怕大內(nèi)侍衛(wèi)都比不得呢?!?br /> 周嘉寧便笑,碧繡有些無奈地看了看簌綰,正要說什么,就聽老侯爺說道:“這位是謝家的四小姐?來,讓我看看?!?br /> 簌綰便走近了些,老侯爺打量她片刻,見她眉眼溫和,嬌俏可愛,雖不同于碧繡文靜安然,不如周嘉寧爽朗大方,不如謝玉琀端莊雅致,卻別有一番秀美溫潤,老侯爺越看越喜歡,不禁撫掌笑道:“不知你可否許了人家?”周嘉寧和碧繡早知他要問這句話,一直屏息等著,聽他說了這句話,周嘉寧正想回答,哪知老侯爺根本不給她時間,笑呵呵道:“你可曾見過我那孫兒,便是碧繡的哥哥?!?br /> 簌綰一愣,不知他要問什么,說道:“見過的。”
老侯爺笑意更深,“你覺得他如何?”
簌綰不明就里,沒看見旁邊周嘉寧和碧繡的眼神,說道:“江公子如玉氣質(zhì),溫和有禮,實乃君子遺風……”忽然想起那日他抱著自己滾在草地上,微微紅了臉,“其實我和江公子不過見過幾面,著實不知其他?!?br /> 老侯爺看著她微笑,心中大動?!斑@分明是對惠英有好感,依我看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不過見過幾面?好,我就讓你們多見幾面,哎,我這孫兒如今也不小了,可總算是要有個家室了,老夫甚感欣慰?!?br /> 這邊碧繡忙給她遞眼色,簌綰半晌才轉(zhuǎn)過彎來,臉上大紅,低頭不語,老侯爺見著情景,更是興奮,轉(zhuǎn)念一想,左右她年紀還小,不著急,日子還長,于是哈哈一笑,又想問幾句,忽然周嘉寧搶先道:“聽聞老侯爺近日得了幾本新的劍譜,不知可否拿來一觀?”
她向來對舞槍耍劍很有興趣,因此和老侯爺便湊成了一對。當年老侯爺還在西北大營的時候,偶爾閑來無事,便和屬下們琢磨兵法劍譜,于此道頗有見解,因而周嘉寧常常來廣陽侯府尋老侯爺。
老侯爺說:“那劍譜在后面院子里擱著,一直給你留著的,我叫人去拿,你先等等?!?br /> 周嘉寧起身道:“不用了,我自己去。”
老侯爺也知道她性子急,擺了擺手,“罷了罷了,我親自給你取一趟吧?!?br /> 周嘉寧喜笑顏開,“如此多謝老侯爺了?!?br /> 于是便領(lǐng)著周嘉寧三人向后院走去,穿行在游廊中,幾人有說有笑,老侯爺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說話行事毫不迂腐,像個老頑童,簌綰向來不善言辭,也被逗得抿唇微笑。
四人來到書房前,周嘉寧隨著老侯爺進屋取書,簌綰和碧繡在門口候著,忽然聽見仿佛有些聲響,碧繡凝神一聽,笑道:“想來又是哥哥在練劍了?!斌U循聲看去,果然那邊一棵樹下,有個男子在舞劍。那男子一襲寶藍色紋錦劍袖長衫,腰間的青玉鏤空魚穿荷花飾隨著動作跳躍不停,一招一式凌厲又到位,力凝指尖,人卻不見殺氣。劍指樹梢,帶下一陣落葉,那人回身劈空,一片片落葉便從中折斷,飄飄然落到了地上。忽而又彈地而起,揚起一陣波浪,在瞬間分成了無數(shù)細碎的葉片,停在驟然停止的劍端,在陽光下粼粼發(fā)光。
簌綰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江景言收了劍,抬頭恰好對上簌綰的視線,便微微頷首。一旁有一個侍女模樣的女子捧著一塊巾子,江景言順手擦了擦,對那侍女說了句什么,那侍女立刻低下頭去,遠遠地看過去她的側(cè)臉姣好,有些微紅,眉眼間藏不住的羞怯。簌綰一怔,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有種朦朧的感覺從心中一點點破土而出。
簌綰默了默,覺得再看下去似乎不大好,便別過臉去和碧繡說話,這時候江景言恰好向這邊望來,碧繡笑著叫他:“哥哥?!?br /> 江景言便走了過來,問了碧繡幾句,又對簌綰道:“四小姐?!斌U背對著他,本不欲回頭,只是聽他喚她名字,便只好微微側(cè)身,先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江景言那個侍女,見她已恢復了常色,便行禮道:“江公子?!钡痛怪鄄豢此?。
江景言看了她一眼,覺得她今日神色有些不同尋常,恰好這時候老侯爺和周嘉寧從書房里面出來,江景言朗聲道:“祖父,若是沒有事我就先回去了?!?br /> 老侯爺本想答應,瞥眼看見簌綰,忽然把眼一瞪,“誰說沒事了,你今日得閑,一會兒代我送了簌綰回去?!?br /> 江景言一怔,簌綰忙道:“不用的,車夫在外面等著我呢?!?br /> 老侯爺?shù)溃骸败嚪蛎ё沧驳模羰遣恍⌒目牧伺隽嗽撛跎呛??無妨無妨,他今日閑得很,送你回去也是舉手之勞?!斌U還是想拒絕,“真、真的不用勞煩江公子了……”
老侯爺只當不知道她想要拒絕,連說:“不勞煩不勞煩,”又問江景言:“你這小子聽到?jīng)]有?快說你不麻煩。”
江景言咳了一聲,對簌綰道:“那么四小姐離開的時候煩請通知我一聲,我護送四小姐回府?!庇峙滤^意不去,補充道:“正好我也要去尋梅初的……著實不算勞煩?!?br /> 簌綰無話可說,轉(zhuǎn)頭望向周嘉寧,希望她能和自己一起回去以免尷尬。周嘉寧見她眼神,明白了她的意思,無奈她是騎馬過來的,況且定西侯府和謝府不是一個方向,實在是力不從心,周嘉寧于是遞給她一個無奈又歉然的表情,表示無能為力。
簌綰默默,抬眼看了看江景言,又看了看老侯爺,著實無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