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之常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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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們有什么錯呢?她想要葉靖軒,她曾經(jīng)以為自己愛的只是他施舍的生活,如今卻走不出來,而方晟永遠是葉靖軒的影子,他只有資格站在他身后,這是方晟活著的唯一理由。他們貪生怕死,愛慕虛榮。可這是人之常情。
阮薇是在第二天下午醒過來的。
當(dāng)時情況危險,但葉靖軒整個人護著她,她并沒被火燎到,所幸腳腕上的傷口也都是皮肉傷,縫合包扎之后基本沒有大礙。只是阮薇突然有了意識之后情緒很激動,不太認人,誰靠近她她都躲。醫(yī)生手里拿了病歷夾,她不知道看成什么了,嚇得叫出聲,只喊葉靖軒的名字。
醫(yī)生說她過去就有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這一次又受到刺激,精神上的傷害很大。
葉靖軒就在隔壁病房,因為吸入大量黑煙,導(dǎo)致肺部有感染的情況,好在時間不長都不嚴重,他突發(fā)昏厥,除了過去的老毛病,并沒有其他并發(fā)癥,只能暫時留下觀察。
方晟問過醫(yī)生,大家最擔(dān)心的還是葉靖軒腦部的情況,但阮薇那邊一醒,葉靖軒就再也不肯住院,換了衣服過去守著她。
病房很寬敞,阮薇一個人孤零零地蜷縮在床上。
她見到葉靖軒總算平靜下來,他連說話聲音都放緩,知道她還是被困在可怕的火海里,于是他拉住她的手坐下來,耐心地一點一點告訴她發(fā)生過什么。
阮薇直直地盯著他看了大半日的時間,到了晚上,外邊有人送晚飯進來,葉靖軒不許別人打擾,他親自端著盤子,一勺一勺過去喂。阮薇突然抬手抓住他的胳膊,開口就問:“我的腿……”
她一下子清醒了,可是還像當(dāng)年那個傻乎乎的小姑娘,出了事自己都不敢去看。
葉靖軒笑了,知道她這才算徹底緩過來。阮薇被他笑得不知所措,坐在那里臉色不好,他看著就心疼,伸手抱過她,吻在她額頭上,輕聲說:“腿沒事,你動動看。”
她總算舒出一口氣,抬頭往四周看,知道自己在醫(yī)院,她看出他還在咳嗽,問他傷到什么地方,葉靖軒搖頭,示意大家都平安。他讓她開口喝粥,慢慢喂進去,阮薇忽然想起當(dāng)時的場面……他救不了她,執(zhí)意留下,于是她一邊喝粥一邊眼睛又紅了。
阮薇最了解葉靖軒不喜歡她流眼淚,她在他面前也不想太軟弱,所以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可是葉靖軒放下碗,靜靜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說:“阿阮,哭吧。”
他不忍心再逼她,這些年她心里壓了太多事,哭出來就好了。
阮薇瞬間淚如雨下,她以為自己早就百毒不侵,可葉靖軒一句話就能戳破她所有防線,她從來爭不過。
她總算哭得痛快。
他拿了一整盒紙巾過來,阮薇哭,他就陪著給她擦臉,最后扔了一地紙。阮薇哭得暈頭轉(zhuǎn)向,什么都忘了,只記得揪著他的手,一個勁地和他說“對不起”。
這一切事故的起源都因為她當(dāng)年出賣葉靖軒。
他什么都不說,不勸也不哄。
可惜好景不長,男人都有個逃不過的弱點,最見不得愛人流眼淚。葉靖軒實在不能免俗,這簡直比砍他還難受,最后他擔(dān)心她哭過勁身體都壞了,出聲嚇唬她:“好了,再哭不給飯吃!”
這下阮薇哭笑不得,她含著眼淚自己擦臉,總算控制住,又向他伸出手。
他有些無奈,小時候阮薇不懂事,人小個子矮,只能站在秋千上這樣等他抱她下去,如今都一樣。
他撫著阮薇的側(cè)臉,把人按在懷里,她總算踏實下來。
兩人坐了一會兒,葉靖軒身上總有煙草的味道……壞毛病越來越多,阮薇低頭悶聲笑,掐他胳膊說:“醫(yī)院里你還抽煙。”
他也笑了,不說話,慢慢拍著她的后背,很久之后才長出一口氣,告訴她:“腿上的傷口肯定有點疼,不過這次是外傷,忍一忍就好了。”
她試著動動,果然發(fā)現(xiàn)左腿還有知覺,這才放下心。葉靖軒又讓她吃飯,阮薇什么執(zhí)拗都沒了,自己接過碗,一口一口往下咽。
晚上的時候,葉靖軒出去找醫(yī)生談了一陣,他回來看到阮薇還不困,看看她的腿說:“明天我們就回去,醫(yī)院再舒服也不如家里……對了,這次醫(yī)生給你的左腿照過片子,仔細檢查過,確認你的骨傷早就愈合了,完全可以好起來。”
阮薇的左腿行走一直不太正常,但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心理作用,她基本都清楚,靠在枕頭上想了想和他說:“我那會兒還小,有希望,養(yǎng)父帶我去過不少醫(yī)院,都說我當(dāng)時才十歲,就算傷到骨頭也容易長好,可……我后來走路還是有障礙,試過康復(fù)訓(xùn)練,怎么努力也不行。”
葉靖軒笑了,看她額頭上有磕破的傷口,還貼著紗布,他幫她把頭發(fā)撥開,又離遠一點看看她的臉色,總算滿意了,和她說:“身心失調(diào)導(dǎo)致的行走障礙,一定會好的,慢慢來。”
阮薇低頭握緊他的手,過了一會兒才回答:“我習(xí)慣了,無所謂的,只要能動我就知足了。”
她是想安慰他,這條腿的事成為葉靖軒的心結(jié),可她的傷是心理因素,什么治療都不見效。
葉靖軒示意她多休息,別亂想,讓她躺好。阮薇不松手,握著他才安心,漸漸感覺不太對勁,又聽見他還是咳嗽,她突然明白過來,問他:“你是不是……你發(fā)燒了?”
“嗯。”他一點都沒當(dāng)回事,坐在她床邊,“有點感染,都是小事,吃藥就好了。”
她掙扎著起來要說什么,葉靖軒實在沒辦法,做了個噓的動作,把窗簾都拉上,走回來守著她說:“先顧自己,好不好?別再讓我擔(dān)心了,好好休息,快點好起來。”
阮薇只好躺回去,葉靖軒也覺得累,他看了她一會兒,俯身趴著,剛剛好就在她身側(cè)。
她輕輕抱住他的頭,手就放在他臉旁。
病房里格外安靜,忽然什么都遠了,只有他們兩人,離得這樣近。
誰也不知道下一秒生死,起碼這一刻,他們還在一起。
葉靖軒閉著眼睛,側(cè)過臉吻她的指尖,他喜歡叫她阿阮,溫柔到讓人心里發(fā)暖。阮薇“嗯”了一聲答應(yīng)著,感覺到他咳嗽得很厲害,一直不舒服,她一下一下地撫著他的頭發(fā)說:“睡吧。”
他也已經(jīng)筋疲力盡,這么久,提心吊膽的人不是只有阮薇一個,敬蘭會里暗流洶涌,多少心機陰謀他一力承擔(dān),累過、苦過,也恨過,可人總有死穴,阮薇就是他的死穴,他必須把什么都擋下來,才能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開花店。
葉靖軒忽然想起什么,很輕地說了一句:“我從來不信你會把芯片的事外傳,那只是……”他聲音有些不自然地放低,“我忍不住想來找你的借口。”
她怎么會不懂,從一開始葉靖軒就為她一退再退,可她不能再開口,只能告訴自己放松,好好睡一覺,哪怕再說一個字,她還是會哭。
夢里阮薇又見到老宅的花園,那是無數(shù)記憶片段里偶然的一個午后。
年少不知愁,秋千架上有只胖嘟嘟的野貓,它膽子養(yǎng)大了,跑來曬太陽,露出肚皮,一臉懶洋洋的模樣。
阮薇特別喜歡小動物,想過去摸一摸又不敢,葉靖軒就想把貓抓過來,可他還沒走到,那貓不給面子,轉(zhuǎn)身就跑了,還挑釁地一路跳到房頂上看他。
沒有葉靖軒做不成的事,他覺得丟人,氣急敗壞地找人抓貓。阮薇笑得直不起腰,拉著他跑了。
阮薇在夢里跟著他跑,越跑越快,她忽然醒過來,黑暗里正對上葉靖軒的側(cè)臉,她伸手過去抱住他。她知道,后來那些紫色的薔薇越來越多,是他請人種的,如今或許已經(jīng)順著墻鋪滿一整座園子。
他們難得能有這樣一時一刻的相守,阮薇靜靜躺著不忍心打擾,午夜夢回的時候,安靜的醫(yī)院病房,她握緊他的手,如同少年時一樣。
她看葉靖軒睡著的模樣,這是她愛的人,張狂霸道的男人,從始至終未曾改變,她手指流連在他臉上,一點一點勾勒他的輪廓。
這一生只為這一秒,百死不悔。
那天直到后半夜方晟才離開醫(yī)院,他安排好所有心腹留在病房外值守,自己一個人帶著摩爾先回蘭坊。
他下車的時候發(fā)現(xiàn)門口有人在等,一道影子直直立在院門口,但葉靖軒出事并未外傳,即使對會里的人也全部封鎖了消息,他不知道什么人會來。
方晟下車往里走,才發(fā)現(xiàn)那是夏瀟。
他怔了一下,夏瀟已經(jīng)跑到他面前,摩爾也跳下車跟著,過來嗅嗅她,無精打采地留在方晟腳邊轉(zhuǎn)圈。
她問他:“三哥沒回來嗎?是不是出事了,為什么他們都不許我進去?”
她話沒說完,借著燈光突然發(fā)現(xiàn)方晟臉色極其不好,一下哽住了。
他不理她,繞開她就要往里走,夏瀟一把拉住他又說:“你……”
方晟后背輕微燒傷,剛剛在醫(yī)院處理過,勉強披了件衣服回來,這下被夏瀟一扯特別疼,他忍不住回身打開她的手,冷言冷語地說:“快回去。”
她嚇得放手,又追著他非要進去,門口留守的下人全都看向方晟,他最終停下說了一句:“讓她進來吧。”
夏瀟今天來其實沒有別的目的,本來想找葉靖軒,但看出這院子氣氛不對,她怕他們有事,一直不肯走。她了解葉靖軒的習(xí)慣,他只肯睡自己的床,只要他人還在沐城,不可能在外留宿,所以夏瀟堅持要等。
可是葉靖軒竟然沒回來,反而是方晟一個人在,他明顯帶著傷,如果不是他撐不住了,他不會離開他的三哥。
夏瀟越發(fā)覺得奇怪,尾隨他一路往院子里去,她想了想突然安靜下來,一句話也不問。
方晟實在沒力氣應(yīng)付她,把摩爾交給別人帶走,隨口說了一句:“你要等就去東邊等吧,不知道三哥什么時候回來。”
他說完就走出長廊,順著小路往自己的房間去,夏瀟往東邊看了一眼,那邊黑乎乎的一片,已經(jīng)過了凌晨,一排杉樹的影子照得人心驚膽戰(zhàn)。
她咬咬牙,快步向著方晟追過去。
一直到方晟讓她進了房間,他都沒明白,這女人到底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
可她非要跟著他,方晟不耐煩了,讓她去書房,她說那邊太黑她害怕,方晟準(zhǔn)備叫人送她去,她也不肯,他要關(guān)門,她就無賴到擋著門死活不走。
方晟后背很疼,整個人也沒精神,沒空再和她廢話。夏瀟找不到葉靖軒沒地方發(fā)脾氣,非要和他鬧,他沒辦法,只能甩開門隨她。
夏瀟總算進了方晟住的地方,她還是第一次來,震驚到說不出話。
按照方晟的行事作風(fēng),她以為他住的地方一定井井有條,恨不得要在柜子上貼標(biāo)簽,每個抽屜都要有名字,如果有東西沒放回原處,他就會睡不著覺。
但事實上……方晟的房間里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廳里亂七八糟,本來東西并不多,基本上就是衣服和吃的東西,很多電腦和屏幕占據(jù)了大部分面積,然后全部是四處亂扔的領(lǐng)帶襯衫和空的蛋糕盒子。
夏瀟站了五分鐘才說出一句話:“你……不能找人進來收拾一下嗎?”
方晟還是那副表情,口氣平淡到連聊天都算不上,兩個字解決了她:“不用。”
方晟很快就忘了夏瀟的存在,他自我到完全當(dāng)屋子里沒有她這個人,看都不看她。他按自己的慣例把外套扔開,然后從里邊睡覺的屋子里扯了一件衣服出來,走到廳里倒了杯水喝,然后他一邊打開屏幕看,一邊隨手旁若無人地開始解襯衫。
夏瀟有點尷尬地站在門口不敢動,方晟扣子解到一半,襯衫就碰到傷口,他疼得停下來,這才想起后邊有人,頭都不回地問了一句:“我要換衣服,你要是不想看的話,可以走了。”
她總算看出他有傷在后背,試探性地走過去說:“出什么事了?”
“和你無關(guān)。”
“那你總要告訴我三哥怎么樣了?他在哪兒?”
“不能說。”
夏瀟看他一動就倒抽氣,男人在生活上總是不細致,碰到傷口就嫌煩,她實在看不下去,示意方晟別亂動,然后說:“我?guī)湍悖稽c,別著急,傷在……”
她還沒問完,已經(jīng)看到他后背慘不忍睹,雖然處理過,但隱約還能看出都是高溫留下的痕跡。
夏瀟把后半句問話咽回去,輕手輕腳幫他拉住上衣脫下來,又幫他換上另外一件。
整個過程里方晟都不說話,等到換完衣服,他總算開口說:“多謝。”
兩個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