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六月的棠里已經滾燙的熱火朝天。</br> 棠里中學坐落在河邊,走過一條長長的石板路,就能看到學校的大門。</br> 這是明杏來這里的第二天,同行的幾人正商量著去小超市購置些生活用品,來填一填那實在空無一物的員工宿舍。</br> 明杏無法加入他們。</br> 因為她沒有分到宿舍。</br> 這個中學所謂給支教老師的宿舍,是一棟年久失修的紅磚房,本來正好六間房,結果前天晚上一場大雨,把其中一間房泡的完全不能住人。</br> 連窗戶和墻都得重新修。</br> 她是最后一個到宿舍的,到了之后才得知已經沒有房間。</br> 而其它三個女孩子不同意和她一起住。</br> 房間本就又小又擠,再加上她們又不熟,誰都不愿意退步。</br> 明杏本就是不爭不搶的性格,一切乖乖跟著安排走,校長說,會盡快想到解決辦法的。</br> 他們棠里鎮(zhèn)地處偏僻,經濟發(fā)展的也不好,根本留不住人,前兩年考過來的特崗教師,待不過三個月,都離職了。</br> 如今學校的師資力量匱乏嚴重,在等到下一批特崗教師過來之前,只能靠著這幾個支教的大學生救急。</br> 他們說說笑笑的出門去了,留下明杏一個人在辦公室里等。</br> 窗外安靜的不得了,只有蟬鳴聲在響,偶爾有風從窗戶吹來,帶起一層一層的熱浪。</br> 天氣太熱了,明杏皮膚都被悶紅了,額角浸出細汗,白里透著嫣紅。</br> 她左右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桌上擺著電風扇,于是站起來,想把電扇打開。</br> 搗鼓了幾分鐘,發(fā)現(xiàn)電扇是壞的。</br> 沒辦法她只好又坐了回去。</br> “明杏老師?!毙iL匆匆走進來,手上提著半邊切好的西瓜,放在桌子上,招呼道:“天氣太熱,風扇也壞了,先吃點西瓜消消暑吧?!?lt;/br> 棠里中學的這位是女校長,四十來歲,頭發(fā)梳在腦后,盤的整整齊齊,一身嚴肅板正的黑裙子。</br> 笑起來還是頗為溫和,說道:“您先吃,我們邊吃邊說。”</br> 還能說什么事,現(xiàn)在主要就是宿舍的事。</br> “我們學校在河這邊,附近幾乎沒什么人住,離得最近最方便的就是鎮(zhèn)上程奶奶家了?!?lt;/br> “程奶奶一個人住,家里正好有空房間,我剛剛去和她說過了,她很歡迎你過去住?!?lt;/br> 校長是經過了多方權衡后才做了這個決定。</br> 這已經是目前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br> 明杏耐心的聽校長說完。</br> “會不會太打擾老人家了?”</br> 她本以為會在學校里給她騰房間,沒想到是讓她去別人家里住。</br> 初來乍到,都是陌生人,她當然不好意思去麻煩人家。</br> “不會?!毙iL笑道:“程奶奶人很好的?!?lt;/br> 明杏頓時沉默,沒有說話。</br> “明杏老師,我知道您的顧慮?!毙iL看明杏很猶豫,一言點了出來。</br> 這一批支教老師來得多,而在這幾個人里面,最格格不入的就是明杏。</br> 她生的好看,皮膚透白,沒有一點瑕疵,一雙彎彎的月牙眼,笑起來很給人親近感,說話的時候,聲音清澈又溫柔。</br> 想來家庭條件一定不錯,應當是被捧著長大的嬌嬌女。</br> 竟然會愿意來他們這個地方支教。</br> 校長說:“下午我?guī)热タ纯?,到時候再做決定?!?lt;/br> 明杏點頭:“好。”</br> .</br> 從學校到程奶奶家大概要走十五分鐘。</br> 中間有一段路路不是很好走,都是碎石鋪成的,約兩米寬,幾乎過不去車子。</br> 路上坑坑洼洼。</br> “這路還是十多年前鋪的,這些年填填補補,還是不怎么好走。”</br> 校長見明杏走得吃力,特地放慢了速度,囑咐道:“小心點?!?lt;/br> 明杏一邊盯著腳下,一邊又好奇的往周圍打量。</br> 棠里鎮(zhèn)的風景很不錯。</br> 依著大山,青秀亮麗,拐進彎彎曲曲的小路后,路邊是菜田和果樹,還有一棟棟自家建的小院子。</br> “到了?!?lt;/br> 明杏循聲抬頭,只見眼前一排柵欄,圍墻兩邊是老舊的紅磚圍成,一層的小平房,角落還種了花,收拾的干凈整潔。</br> 校長帶著明杏走進來,敲了敲門,大聲道:“程姨,在家嗎?”</br> “欸,來了?!崩锩?zhèn)鱽砘貞暎又箝T打開,程奶奶快步的走了出來。</br> 她面帶笑容,模樣十分和藹可親,低頭擦了擦手后,對校長笑著說道:“淑華啊,我這剛剛殺了只雞,晚上留下一起吃飯。”</br> 他們這農村小鎮(zhèn)里,歡迎人最大的禮節(jié)就是殺雞殺鴨了,都是自己辛苦養(yǎng)大的,可好吃著呢。</br> “這是明杏老師吧?”程奶奶說著,才注意到校長旁邊還有人,“快快快,進來坐。”</br> 程奶奶很熱情好客,早上校長和她說,想讓明杏住一段時間,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br> 人姑娘愿意來他們這教書,為了鎮(zhèn)里的娃娃們,也得好好招待人家老師。</br> 再說她一個人住,房間空著也是空著。</br> “明杏老師準備什么時候搬過來?今兒的話正好,我晚上把整只雞都炒了!”</br> 明杏有點不太習慣這樣的熱情,愣著眨了眨眼,正想喊聲“程奶奶好”,她的聲音卻又搶在了前面。</br> “不用怕麻煩我,我一個人住,倒還想有人陪著,平時能說說話也好?!?lt;/br> “來,我?guī)憧纯捶块g。”程奶奶說著,帶人往里面走。</br> 家里一共有三間房,兩間都是空著的,最里面的那間門鎖著,據(jù)說是程奶奶的孫子偶爾會過來住。</br> “房間我一直有在打掃,很干凈的?!?lt;/br> 程奶奶帶她看的房間挨著院子里種的花,一打開窗戶能夠一眼看到,房間整體是清雅的藍色,總之看上去很舒服。</br> “客廳有多余的風扇,我等下拿過來?!?lt;/br> “風力大,保證涼快!”</br> 這天氣實在太熱,沒有風扇的話真的受不了。</br> 程奶奶說:“明杏老師你就安心住下吧?!?lt;/br> .</br> 明杏還是答應了。</br> 從程奶奶家出來后,她又回學校辦公室收拾東西。</br> 收拾的差不多了,另外幾個人也正好回來。</br> “明杏,我剛看群消息,你已經找到住的地方了?”</br> 蔣貝貝手上提著個大塑料袋,都是剛剛從超市采購回來的,她隨手就放到了桌子上。</br> 明杏點頭,應道:“嗯,校長幫找的?!?lt;/br> “我們剛剛在超市,和老板娘聊天,知道了些亂七八糟的事,也跟你說說?!?lt;/br> 蔣貝貝性格開朗,和誰都處的來,到哪都喜歡聊天。</br> “這棠里鎮(zhèn)看著太平祥和,可最不太平的,就是有個小混混……好像姓程?!?lt;/br> “打架鬧事,欺凌弱小,無惡不作,臭名昭著。”</br> “老板娘可再三提醒我們,這鎮(zhèn)子就這么大點,難免遇上,但千萬小心別惹到他,不然那真是完蛋了?!?lt;/br> 蔣貝貝說著,又加了一句:“不過他現(xiàn)在在縣里讀書,應該暫時回不來?!?lt;/br> 明杏對她說的這些沒什么興趣,只是她既然說了,她也就象征性的應和了幾句。</br> 蔣貝貝熱臉貼了冷屁股,回頭看了兩眼。</br> 后面坐著的胡渝給了她一個眼色,示意她繼續(xù)問。</br> “明杏,咱們這次可能還要帶班教學你知不知道?”</br> 一通寒暄,終于把話題帶到了正軌。</br> 這才是她真的想問的。</br> 她們幾個關系好,消息互通,有什么第一時間都知道了,明杏當然沒她們知道的快。</br> 她搖頭,問道:“什么?”</br> “得暫代班主任?!笔Y貝貝答:“聽說是實在缺人,初二有個班級現(xiàn)在連班主任都沒有,可能需要咱們當中有人暫代一下?!?lt;/br> “咱這不就待一個多月的時間嘛,人學生也快放暑假了,當一當這班主任,也是磨煉自己的能力?!?lt;/br> 胡渝開口說了一句,話里像是在勸著明杏去做什么一樣。</br> 明杏追問道:“這個是怎么決定的?”</br> 要真是這樣的話她其實也有點擔心。</br> 當班主任和單純的當任課老師那是不一樣的,責任更重壓力更大,而且她連當老師都是第一回,更別提當班主任了。</br> 說實話,這個攤子,誰都不想接。</br> “怎么決定就不知道了?!笔Y貝貝倒是絲毫不擔心,反而笑道:“要是沒人毛遂自薦的話,可能就要抓鬮了吧?!?lt;/br> 明杏沉默了會兒,還有不明白的,正要再問,胡渝卻站了起來,一把提起東西,大步往外走。m.</br> “趁著周六日,我還是先回去準備準備教案吧,免得到時候應付不來。”</br> “我也一起。”蔣貝貝連忙跟了上去。</br> 明杏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br> 其實她很想和她們討論一下教案的問題,可看起來并不歡迎她。</br> 明杏靜靜的又坐了會兒,而后提起行李箱,起身出發(fā)。</br> 要去程奶奶家了。</br> 她想,在搬過去之前,還得去前面生活館買點水果。</br> 出門在外,該有的禮節(jié)都要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