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語說約人，行動能力還挺強。</br>　　三天后她就在班級群里組織起來了，有空的，想來的，都到她這來報名。</br>　　三天的時間，約了不到十個人。</br>　　比預想中好很多了。</br>　　其中最重要的是，程放也答應了和他們一起過來。</br>　　他們把時間選在了周五下午。</br>　　第二天就是周末，學生們都等著放假，所以一般來說，周五下午都是副科，沒有什么主課。</br>　　也正好方便他們見到老師，不用擔心打擾了老師上課。</br>　　“徐老師這屆應該在帶初三了吧?！苯舱Z邊走邊和小姐妹說話，幾人走在一起談論初中的事，壓根沒人搭理程放。</br>　　像是故意把他當空氣一樣。</br>　　幾人上樓后，眼角余光瞄著程放往另一邊走了，這才湊到一起竊竊私語。</br>　　“安語，你怎么把程放那個混世魔王也叫來了？”</br>　　“是啊，他又不是什么好人?！绷硪蝗烁胶?。</br>　　程放名聲臭壞了整個棠里，再加上他家里邊又是那個樣子，有那些事在前，誰都怕他，誰都不愿意多接近他。</br>　　盡管他長了一張那么好看的臉。</br>　　“別這么說?！苯舱Z顯然不認同他們說的話，還解釋說:“程放又沒做過什么壞事。”</br>　　“他那還叫沒做過壞事？打架逃學鬧事，哪樣不干啊！”</br>　　另外幾位同學忍不住勸江安語:“你看他可要看清楚點，相貌再好，垃圾也都還是垃圾?！?lt;/br>　　都是女孩子家，有些什么小心思，就算不說出來也多少能看明白。</br>　　江安語正要說話，迎面正好徐老師走下了樓，幾人停了剛剛的話題，笑著去打招呼。</br>　　這么長時間沒見了，他們拉著徐老師，還有好多話要說。</br>　　.</br>　　下午第一節(jié)課是美術課。</br>　　明杏平時有畫畫的愛好，畫的只能說還行，當興趣課教一教大家，還是可以的。</br>　　今天明杏在和大家講上次課上同學們完成的作業(yè)。</br>　　“有幾位同學完成的挺出乎我意料的。”</br>　　明杏站在講臺上，手上的畫一張一張翻過去，挨個的念名字表揚。</br>　　“……馮峪?！泵餍幽畹竭@個名字，全班同學，包括本人在內都有些驚訝。</br>　　“馮峪同學的這張自畫像畫的特別好?！泵餍幽闷饋斫o大家展示，笑道:“一眼就能看出是他本人?！?lt;/br>　　“形態(tài)也畫的特別生動?！?lt;/br>　　馮峪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被任何老師夸過，這是頭一次。</br>　　他坐在座位上，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眼睛慌張的轉了轉，顯然很沒有底氣。</br>　　人都有欺軟怕硬的劣性，他這段以來，隔三差五被程放教訓上一頓，現(xiàn)在已經不敢不聽明杏的話了。</br>　　上次上美術課，明杏和他們說到了外面的故事，馮峪聽得認真了，也就跟著畫了起來。</br>　　但從來沒想過自己畫的能被表揚。</br>　　大家都抬頭看馮峪畫的畫，然后又回頭看本人，大概想求證一下究竟像不像。</br>　　弄得馮峪更不好意思了。</br>　　下節(jié)課是體育課，鈴一響同學們就一窩蜂的沖了出去，而明杏收拾好東西，回辦公室準備批改上午收的作業(yè)。</br>　　今天周五，老師們上完課都已經回去了，辦公室里空無一人。</br>　　明杏剛坐下，外面就有人敲門。</br>　　“進來?！彼ь^看過去。</br>　　程放推門進來，勾著唇角略有笑意，一進門就盯著明杏，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明老師好?！?lt;/br>　　明杏愣了下，手捏著書本不由緊了緊。</br>　　“你、你怎么……”</br>　　給程放洗了一周衣服后，明杏想著自己總算擺脫了他，每天小心翼翼的早出晚歸，并且一回來就進房間躲著。</br>　　她這樣努力避開他，好幾天都沒有見到過程放了。</br>　　可沒想到，他會到學校來。</br>　　程放一直看著她，也不說話，明杏愈慌，眼神不停的閃爍躲避。</br>　　終于她忍不住，問道:“你……有什么事嗎？”</br>　　程放搖頭:“沒有。”</br>　　“那你來干什么？”本來馬上要放假了，明杏心情還不錯，現(xiàn)在這一下被他弄的，什么心情都沒有了。</br>　　程放往前走了兩步，眉眼灼灼:“還挺想你的?！?lt;/br>　　大概是先前兇的太過了，她對他印象并不好。</br>　　他當然知道，她想盡辦法的在躲著他。</br>　　明杏愣了下，心口上有瞬間的慌亂。</br>　　手指上抓著張紙已經皺了。</br>　　“明杏，你總躲著我干什么？”程放問她。</br>　　明杏聽了卻在想，這個問題不用說也知道答案吧，他干嘛還非得特地來問。</br>　　程放在笑著說話，語氣句句沉重。</br>　　“我只有奶奶這一個親人，而鎮(zhèn)上的人拿我當洪水猛獸——”</br>　　“我怕別人欺負奶奶。”</br>　　怕別人趁他不在，什么人都往奶奶那里塞。</br>　　怕奶奶一大把年紀了，會過于勞累。</br>　　程放在解釋之前自己的態(tài)度。</br>　　正因為這樣，才會要趕人走。</br>　　明杏聽他說話，眨了眨眼睛:“是我麻煩到奶奶了。”</br>　　“我已經盡量不添麻煩了。”</br>　　明杏其實覺得程放說的有道理。</br>　　她也是這樣覺得的，怕給老人家?guī)聿槐恪?lt;/br>　　程放眼神不由頓了下。</br>　　明明剛剛她還在害怕，現(xiàn)在卻滿是真摯，一雙眼睛波光瑩瑩，讓人在她面前辦法說出任何的重話來。</br>　　他笑著看她，目光更加放肆:“明老師最近課上的怎么樣？”</br>　　“班上有誰不聽話？我?guī)湍闳樆樆??！?lt;/br>　　程放滿是開玩笑的語氣。</br>　　見明杏不說話，他又問:“那現(xiàn)在有什么忙我能幫嗎？”</br>　　明杏皺眉:“我不用你幫?！?lt;/br>　　程放:“看你最近都那么忙，我?guī)蛶湍悖米屇阍琰c回家?！?lt;/br>　　說完程放又道:“我雖然沒讀大學，初中生的作業(yè)還是會的。”</br>　　“你——”明杏面色不大好。</br>　　她話到嘴邊，馬上被程放打斷:“明老師別趕我走啊。”</br>　　“我不打擾你，在旁邊看兩眼，成？”</br>　　明杏不悅，小聲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lt;/br>　　這話清晰的傳到了程放的耳朵里。</br>　　“看你啊?！彼χ卮?。</br>　　少年毫不掩飾的心思，又張揚狂妄，眼神像粘在了她身上一樣，半點沒有離開過。</br>　　明杏簡直又羞又惱。</br>　　他這話莫名其妙，又讓人不好反駁。</br>　　在這么不要臉的人面前，明杏說什么都不好使。</br>　　以前也從來沒人像他這樣，不要臉的死纏爛打。</br>　　說什么拒絕否定的話都沒有用。</br>　　這時候外面?zhèn)鱽韼兹苏f話的聲音，接著有幾個老師朝辦公室這邊走了過來。</br>　　人走到門口時，程放后退兩步，朝著明杏小小鞠了個躬，背影謙遜，面上卻笑著看她，眸中另有深意。</br>　　“明老師再見。”</br>　　程放轉身出了辦公室。</br>　　剛出來后面就有人喊:“程放，找你好久，你怎么在這兒？”</br>　　江安語小跑過來，下意識往辦公室里看了一眼。</br>　　“這位是新來支教的老師吧?！?lt;/br>　　江安語目露驚艷，不由多看了兩眼，贊道:“長得真好看?！?lt;/br>　　是她從未見過的美麗。</br>　　“我剛剛聽徐老師說，這位新來的老師是安大的學生，成績特別好。”</br>　　說著，江安語嘆了口氣，有些小失望。</br>　　“我也想考安大，但我的成績應該是夠不上了?！?lt;/br>　　透過窗戶，遠遠的，程放還在看著明杏，目光一直沒有移開。</br>　　“她有這么厲害？”</br>　　“嗯?！苯舱Z點頭:“是超級優(yōu)秀的人。”</br>　　程放神思有些恍然，也沒聽見江安語又說了些什么。</br>　　直到她叫了他好幾聲，才反應過來。</br>　　江安語說:“正好還有時間，咱們幾個找個地方再好好聚聚吧?！?lt;/br>　　程放搖頭，根本沒有所謂聚的心思。</br>　　“不去?！?lt;/br>　　他輕輕一躍，在欄桿上坐下，一腳搭著，慵懶閑散。</br>　　“我等人。”他說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