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 45 章
一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初七了。</br> 明杏在家里待著,過兩天還要跟著爸媽吃席。</br> 她現(xiàn)在找不到別的理由不待在家里,寒假還有快半個月才結(jié)束,她最早最早,也要過了十五元宵才能見到程放了。</br> 他今天應(yīng)該已經(jīng)從棠里回來了吧。</br> 明杏一直在看著手機信息,昨晚給他發(fā)過去的微信還一直沒收到回復。</br> 明杏心里難免不安,想著等下吃完中飯后找個理由躲出去給程放打電話。</br> 自從除夕夜被媽媽撞上她給程放打電話后,媽媽似乎就一直有意盯著她,這讓明杏更加不敢再做什么了。</br> 可下午三點多的時候,還來不及給程放打電話,學校那邊李老師的電話就先打過來了。</br> 之前報名的時候聯(lián)系電話是填了明杏的,這還是第一次接到學校老師的電話。</br> 明杏頓了下,去到陽臺接電話了。</br> “喂,是明杏嗎?”</br> “嗯,我是?!?lt;/br> “我是李老師,程放班主任?!崩罾蠋熼_門見山,問道:“今天已經(jīng)開學了,程放沒有來學校,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br> “程放沒來學校?”明杏一驚,當時沒反應(yīng)過來,愣愣又問了一句:“他今天沒去學校嗎?”</br> “是的?!鄙衔鐩]看見人,李老師還想著他是不是有事,但到下午了還是沒來,她這才打電話的。</br>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泵餍右幌乱不帕?“我先找他問一問,等下再給您回電話。”</br> “好。”李老師那邊應(yīng)下后,就掛了電話。</br> 明杏一下子緊張的幾乎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劃著手機屏幕過去,馬上給程放打電話。</br> 沒人接。</br> 她一下更害怕了,慌得不行,大概停了兩分鐘后,又撥了一個電話過去。</br> 十多秒后,終于接通了。</br> “喂,程放?!泵餍影咽謾C放在耳邊,小心翼翼的喊他的名字。</br> 那邊沉默了幾秒,明杏才聽見他的聲音傳來,極輕極輕的一聲“嗯”。</br> 光是從這一聲里,明杏也聽出了他情緒不對。</br> “你還沒有回來嗎?你現(xiàn)在在哪里?”明杏輕聲的詢問,語氣溫柔的生怕掀起一點波瀾。</br> “在家?!背谭怕曇舫恋氖炙粏?,像是許久沒有說話喉嚨都卡住了一般,把手機拿開后,又輕咳了兩聲。</br> “有事,過兩天回來?!?lt;/br> 明杏在想他能有什么事。</br> 可說實話隔得這么遠,不管有什么,都是她光想想不明白的,總覺得程放的情緒很不對,但又不好問。</br> “那學校那邊,我先給你請假吧?!泵餍記]問是什么事,雖然她很好奇。</br> “好?!背谭艖?yīng)了一聲。</br> 短短的幾句對話,似乎有些沉重,明杏頓了頓,還是說道:“有什么事是可以說給我聽的,我都聽著?!?lt;/br> 程放那邊又沉默了一會兒。</br> “乖?!彼f,“不想讓你不開心?!?lt;/br> 在程放這里,哪里能有什么再特別過不去的事,像他現(xiàn)在這樣,情況這么不對,明杏真的很擔心。</br> “好?!泵餍狱c頭:“那你要注意好好照顧身體?!?lt;/br> 沒說幾句就掛電話了。</br> 明杏一個人沉默了會兒,唇角緊緊抿住,捏著手機,接著才想起來要給李老師打個電話。</br> 她給程放請了一個星期的假。</br> 李老師問原因,她只說家里有事。</br> 程放上個學期考了全校第一,如今在班主任這里可是當寶捧著的,他說要請假那當然馬上就給請。</br> 就是不知道什么情況,到底心里不安,當然擔心。</br> 可沒有人比明杏更擔心了。</br> 隔得這么遠,什么也不知道,她真的一下子就超級超級的慌張,大腦好像在那一瞬間就空白了,什么都沒辦法繼續(xù)思考。</br> .</br> 第二天還是沒有程放的消息。</br> 家里一個表姐結(jié)婚,明杏和家人一起來參加婚禮,結(jié)束之后,明杏一個人先離開了。</br> 正好在酒店樓下碰見了一個人。</br> “明老師。”女孩子先喊住的她,“好巧啊,在這里碰到你?!?lt;/br> 明杏停下腳步,不由看了過去。</br> 說實話有點眼熟,但不認識。</br> “我叫江安語,是……程放以前的同學?!?lt;/br> 說到這個名字,明杏記起來了。</br> 她高考好像考的很好,那時候棠里都拉了橫幅,中學里也是,到處都能看見她的名字。</br> “哦,我想起來了?!泵餍訌澊叫α诵Γc頭致禮。</br> “明老師,你現(xiàn)在和程放在一起嗎?”江安語直接這么問她。</br> 明杏愣了下,隨即點頭,大大方方的回答:“是?!?lt;/br> 江安語的神色在那瞬間顯然有些許異樣,卻只是一閃而過,笑道:“我和他表白的時候,他就跟我說他喜歡你?!?lt;/br> 過去了半年,再說出這件事好像沒那么難過了。</br> 畢竟都能自己說出來了。</br> 她這一說,明杏又想了起來。</br> 有一天,好像是江安語的爸爸當眾找程放麻煩,說他把他女兒拐走了,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br> “明老師,確實很好?!苯舱Z看著她,眼里有掩不去的羨艷。</br> 明杏這時候卻在想其它的事。</br> “你是……剛從棠里回來嗎?”明杏神色緊張,思量許久后才問道:“你知不知道,程放家怎么了?”</br> 江安語搖頭:“我不知道?!?lt;/br> “哦,那……謝謝?!泵餍狱c了下頭,轉(zhuǎn)身要離開。</br> 剛轉(zhuǎn)過去,江安語又叫住了她。</br> 她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猶豫,不住的抿著唇角,不知道如何開口。</br> “明老師,你知不知道程放他爸爸的事?”</br> 明杏腳步一頓,回頭震驚的看著她。</br> 江安語不知道這樣談?wù)搫e人的事情是不是不好,可就是那瞬間腦子里想法一閃而過,她就說出來了。</br> “這件事,當時在鎮(zhèn)子里傳的沸沸揚揚,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我也只是聽說?!?lt;/br> “程放他爸爸,犯的是殺人罪?!?lt;/br> 一聽到這話,明杏瞳仁倏地緊縮。</br> 就好像她知道程放很在意這件事,所以從來沒有去問過,對明杏而言,她認為,父輩的事,也不應(yīng)該牽扯到子女身上。</br> 但她真的沒有想過,會是……這樣嚴重的罪。</br> “應(yīng)該是起了沖突,過失殺人吧,反正判了十年?!?lt;/br> 江安語那時候在讀初中,也才十幾歲,哪里知道那么多,都是聽身邊的長輩在談?wù)?,連她都聽了很多不好的話,更何況處在風暴中心的程放。</br> 家里人都悄悄的和江安語說,讓她離程放遠點,有多遠離多遠。</br> 但江安語也一直認為,程放父親的事,并不能將過錯施加于程放身上。</br> 所以家里人說的那些話,她并沒有聽進去。</br> “明老師,我知道在背后說別人的事不好,不好意思?!?lt;/br> 江安語很勉強的笑了笑,說:“只是程放他現(xiàn)在還在棠里,可能和這個有關(guān)吧。”</br> “謝謝,我知道了?!泵餍狱c點頭,沒再多說,轉(zhuǎn)身離開了。</br> .</br> 三天過去,明杏真的按捺不住了。</br> 她這幾天吃沒吃好,睡沒睡好,睡覺一晚上要醒來五六次,哪怕房間開著空調(diào)暖氣,還是手腳冰冷到不行。</br> 又收不到任何關(guān)于程放的消息。</br> 她覺得自己被關(guān)在了一個巨大的繭蛹中,閉塞了一切與他有關(guān)的訊息,縱使她努力的想扒開一條縫去了解,卻始終沒有辦法。</br> 明杏還是決定去棠里一趟。</br> 年前年后的這段時間,票都不太好買,翻了個遍,能買到最早的票也是三天后了。</br> 她簡單的把東西收拾了下。</br> 從房間出來,卻正看見爸媽坐在沙發(fā)上。</br> 章淑華臉色不對,看著明杏,唇角緊抿,張了張口,眼神冷的可怕。</br> 明杏心里咯噔一下。</br> 她一聲“媽”停在嘴邊,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下,站在原地,一時竟連腳都抬不起來。</br> 這種被冷視到心底發(fā)麻的感覺,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過了,上一次這樣,還是藏了沒考好的試卷被媽媽發(fā)現(xiàn)的時候。</br> “明杏,過來坐?!闭率缛A拍了拍身邊的沙發(fā),示意她過來。</br> 明杏忐忑的走了過去,慢慢坐下。</br> “二十歲的人了,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你自己心里也有數(shù),我以為,不用我多說?!?lt;/br> 章淑華這樣教育人的語氣一出來,明杏下意識揪緊了衣服,一時間都不敢看過去。</br> “所以你都瞞了我們什么?”章淑華盯著她問道。</br> 這話分不清她是真的知道了,還是只是在詐她,明杏腦子轉(zhuǎn)了好幾個彎,一時間人都懵了。</br> 但她接著在想,她和程放的事,遲早都要說的,那現(xiàn)在告訴爸媽,也就是早一點面對而已。</br> 她堅信,程放很好,她好好的和爸媽解釋清楚,他們會理解的。</br> 見明杏不回答,旁邊明譯冷著臉似乎坐不住了,章淑華見狀,伸手把人攔住,搶先開了口。</br> “前些日子你爸還在和我說,你這么大的人了,談戀愛也就談戀愛,我們做父母的,不干預(yù)這個?!?lt;/br> 章淑華臉色凝重,頓了頓,才語氣更加沉重的繼續(xù)道:“可一個父親是殺人犯還判了邢的人,這——”</br> 明杏聽到這里,眼里漸漸震驚,在心里不由反復的回想,爸媽為什么會知道這個。</br> 連她都是才知道的,爸媽為什么會知道?</br> “我先說了,我們家,不允許。”</br> 先不說人怎么樣,優(yōu)不優(yōu)秀,有一個這樣的家庭,就是侵犯了原則上的問題。</br> 以后三代都要背著這個臭名頭的,直系親屬甚至連考公連政審都過不了。</br> 而且這樣家庭里出來的孩子,多的是陰暗面里的心理問題。</br> “沒有,不是,他——”明杏想給程放解釋,可又沒有足夠的能勸爸媽的理由。</br> “可他爸爸做的事,與他無關(guān)。”明杏半天只說出這一句話來。</br> 明譯哪里聽她的。</br> 他們家清清白白,要女兒和一個殺人犯的兒子在一起,絕不可能。</br> “這事你也不用多說,不允許就是不允許,還有他那邊我們也給你解釋過了,你以后就不要再聯(lián)系了。”</br> 明杏腦袋“轟”的一下。</br> 她猛的站了起來,難以置信看著他們,手里捏著手機越來越緊……</br> “你們動我手機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