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第 48 章
第二天明杏醒來的時候,外面天光大亮,白茫茫一片。</br> 她愣了下,察覺到床上只有自己一個人,一下就慌了,掀開被子爬起來,衣服沒穿鞋子沒穿,零下幾度的天氣里,就這么跑了出來。</br> 剛來門口,程放推門進(jìn)來。</br> 他看見明杏就穿著一件單衣,再低頭,還光腳踩在地上,當(dāng)時臉色就變了。</br> 俯身直接把人抱起,往床的方向走。</br> 明杏一看見他動作就停了,任他把自己抱了回去。</br> 這時候縮了縮肩膀,才覺得有點(diǎn)冷。</br> 明杏拉著他的衣袖,小聲解釋:“我以為你不見了?!?lt;/br> 本來還有點(diǎn)要說她,一聽這話,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br> “水管都凍了,水龍頭也不出水,剛剛?cè)ゾ锝o你打水燒去了。”</br> 程放早上起得早,想著她要洗澡,家里又沒有熱水,特地去給她打了兩桶水,現(xiàn)在正燒著,已經(jīng)開了。</br> “我等下幫你提到浴室去?!背谭耪f著,拿了外套給她穿上,“天氣冷,洗快一點(diǎn),別感冒了。”</br> 這里不比市里,沒有空調(diào),大冬天的洗個澡,脫下衣服就能把人牙凍掉了。</br> 明杏連連點(diǎn)頭答應(yīng)。</br> 頭一次身上臟臭臟臭的就睡著了,總之不舒服,再冷都想要洗個澡。</br> 她進(jìn)了浴室,不到十分鐘就出來了。</br> 第一次速度這么快。</br> 打開門的那瞬間,人凍了個大哆嗦。</br> 她裹了裹緊身上的外套,雖然冷也沒急著進(jìn)房間,反而是到處去找程放。</br> 程放是正準(zhǔn)備去做早飯。</br> 沒進(jìn)廚房就被明杏拉住了。</br> “怎么了?”程放回頭問她。</br> “你跟我過來?!泵餍記]回答,只是拉了拉他的手,讓他跟她過去。</br> 程放皺眉疑惑,被她拉著過去了。</br> 明杏拉他進(jìn)了浴室,把門關(guān)上。</br> “坐。”明杏按著他在椅子上坐下,讓他往后靠了靠,頭正好搭在水池沿上。</br> “干什么?”程放被她這一系列的操作弄得一頭霧水,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還是聽話的跟著她的動作來了。</br> 待著后也沒再動。</br> 浴室里熱氣騰騰的,一進(jìn)來還挺暖和,濕濕的水珠子打在臉上,潤潤的些許松快。</br> 就是稍微悶了點(diǎn)。</br> 明杏洗完還剩了半桶水,她緊趕慢趕的,全程只用了十分鐘,就是怕這剩下的水會涼了。</br> 明杏站在程放身后,左手上拿著個水勺,這才說道:“幫你洗頭?!?lt;/br> 說完,水勺已經(jīng)澆了水下來,把他頭發(fā)大概的打濕了。</br> “水應(yīng)該不冷吧?”明杏沒敢澆太多,畢竟自己手試溫度和落到身上還是不一樣的。</br> 明杏等了會兒,可程放一直沒回答。</br> “是水冷了嗎?”明杏緊張了下,又問了一句。</br> 程放反應(yīng)過來,喉間一時哽了下,搖頭輕輕道:“沒有?!?lt;/br> 聽到回答明杏就放心了。</br> 接著她擠了洗發(fā)水在手心,微微的搓起一點(diǎn)泡沫后,才小心翼翼落在他的頭上。</br> 因?yàn)槊餍右彩堑谝淮谓o別人洗,怕力氣輕了或者重了,所以一直緊張的盯著,說:“程放,輕了重了你都跟我說?!?lt;/br> 明杏手指軟和,用了一點(diǎn)力氣又顯得又韌勁,順著給他按摩頭皮,耐心又仔細(xì)。</br> 按到太陽穴時,稍微加重了點(diǎn)力氣。</br> 他這段時間肯定很累,現(xiàn)在閉上眼睛,順著她按揉的動作,鼻尖傳來馨香,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舒展了,人才總算緩和了一點(diǎn)。</br> 明杏沖過一次水后,又涂了點(diǎn)護(hù)發(fā)素,動作又更輕了。</br> 這樣兩遍最后,最后才把頭發(fā)沖的干干凈凈。</br> 旁邊干毛巾也是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的。</br> “可以了?!泵餍诱f。</br> 程放直起身來,從她手里接過毛巾。</br> 他自己洗頭從來都是隨便抓一抓,再一沖就完事了,從來沒有這樣仔細(xì)認(rèn)真過,好像這一趟下來,整個人都輕松了。</br> 他拿毛巾往頭上一通擦,水珠子直落。</br> “怎么樣?洗的還可以嗎?”明杏站在一邊,擦了擦手,臉上帶著笑容,一副乖巧求表揚(yáng)的模樣。</br> 程放動作停住,抬眼看她。</br> 她自己也才剛剛洗了頭洗了澡,雖然擦干的差不多了,發(fā)尾依舊濡濕,落在衣領(lǐng)處,脖子上也沾了水珠。</br> 程放拿毛巾給她擦了擦。</br> 明杏乖乖的站在那兒,任他做什么就是什么。</br> “程放,你總說我嫌你臟,其實(shí)真的沒有?!泵餍诱J(rèn)真的說:“我是比較愛干凈,也嫌臟,但不嫌棄你?!?lt;/br> 她是想著,他這段時間肯定忙的焦頭爛額,沒時間顧其它的,才把自己弄得這么邋遢。</br> 再加上天寒地凍,萬一他就直接用冷水洗了,那身體再好也容易出問題的。</br> 正好趁著有熱水,她幫他把頭洗了。</br> 他們之間一直都是程放為她做的多,所以她想,她也可以為他做一做。</br> “程放,還有——”明杏話沒說完,他唇上的炙熱滾燙就落了下來,捧著她的臉,高大的身軀靠近,把她整個人都覆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br> 幾乎是不帶任何理智的,強(qiáng)制性的在吻著她。</br> 明杏臉頰一下子就憋紅了,腦袋一片空白。</br> 不多時后,程放離開她的唇,可手掌卻往下覆在了她的腰臀處。</br> 曖昧流連的動作。</br>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無意。</br> “還有什么?”程放低聲問。</br> 明杏愣了又愣,霧氣在睫毛凝成水珠掛下。</br> 她搖頭:“我不記得了。”</br> 就這還不到兩分鐘,要說的話從腦子里轉(zhuǎn)了一通,就連個影都看不見了。</br> 腦袋都成一團(tuán)漿糊了。</br> 程放眼里卻也是紅紅的,有些濕,不知道是被熱氣熏的還是什么。</br> “杏杏,你對我這么好,我都要哭了?!?lt;/br> 他說著這話,卻狀似好笑的笑了一聲。</br> “那,你就別哭啊?!泵餍鱼裸碌木徒恿艘痪湓?。</br> 程放這下又笑了。</br> “好?!?lt;/br> 他想起這么多年,除了奶奶,從來沒人對他很好過。</br> 應(yīng)該說,是很無私的那種好,那種能清晰感受到的愛意,從沒有過。</br> 就算他喜歡明杏,也一直沒有奢求過其它的更多。</br> 而她能這樣的對他好,在他這樣糟糕的時候也破除萬難到他身邊,支持他鼓勵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br> 要一輩子把她刻在心窩子里。</br> “走,先把頭發(fā)吹干?!?lt;/br> 程放拉著她往外走。</br> .</br> 程放房間也亂糟糟的。</br> 他快速的收拾了一通,又把火盆燒上,十幾分鐘,房間里就熱乎起來了。</br> 明杏這時候才有空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br> 她剛打開箱子,程放手機(jī)響了。</br> 來電顯示沒有備注,是個陌生號碼。</br> 程放目光頓了下,隨即拿起手機(jī),出了房門,才按了接通。</br> 明杏有些好奇,下意識停了動作,豎耳朵想試試能不能聽見外面的聲音。</br> 程放聲音壓的很低,只偶爾的有幾個字傳到她耳朵里。</br> 沒兩分鐘,他就打完電話進(jìn)來了。</br> 明杏和他目光對上,頓了下,隨即慌張收了視線回來。</br> “我爸的事。”程放簡單解釋了一句。</br> 明杏默默的點(diǎn)頭,表示知道了。</br> 沉默了會兒,程放俯身拉了明杏起來,說:“別收拾了,蹲這么久,小心腿麻了?!?lt;/br> “哦,好。”明杏點(diǎn)頭答應(yīng),乖乖的在沙發(fā)上坐下。</br> 程放倒了杯熱水給她,加了蜂蜜,水溫也剛剛好。</br> “其實(shí)他不是壞人?!背谭磐蝗徽f了句話,明杏愣住,沒明白是什么意思。</br> “讀小學(xué)的時候,像這樣的雪天,雪厚到踩下去就到小腿,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背我去上學(xué)。”</br> 程放在說他爸爸。</br> “家里這棟小院子是他親手修的,我看著他那幾個月累死累活,就為了讓我們住好?!?lt;/br> “就是脾氣不好,喝多酒之后,和人起了沖突,才……”</br> 就那么一個缺點(diǎn),卻把他毀的徹徹底底。</br> 短短幾句話,包含的卻是極其復(fù)雜的情感。</br> 在十五歲之前,程放心里的父親,一直是高大令他敬仰的存在,他對家人好,有擔(dān)當(dāng),是個好父親,好丈夫,好兒子。</br> 直到那件事發(fā)生后,這個家也翻天覆地的被改變,他開始無法正視,以前的那個父親,于現(xiàn)在而言,究竟算什么。</br> 他去世了,嘴上都說沒事,可怎么會不難過呢。</br> 得知消息的那瞬間,所有的怪罪和恨意都消散了。</br> 當(dāng)時在想,他們好幾年沒見過面了,本來還不知道五年后他出來了怎么面對他,卻從沒想過再也見不到。</br> 明杏能察覺到他發(fā)自心底的那種難過,連帶著她眼睛也濕了。</br> “嗯?!彼c(diǎn)了下頭,小聲說:“能教出程放這樣的兒子,肯定不是壞人?!?lt;/br> 其余似乎也沒有什么能多說的話了。</br> 程放,不要難過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