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傍晚日光落下,夕陽正盛,撒下一片昏黃的暖意。</br> 程放今天已經干了一整天的活了。</br> 奶奶的菜園子雜草生的多,路也不太好走,每次進去摘東西,總要小心翼翼,耗費時力。</br> 正好給她整整,弄方便些。</br> 程放上午剛從尹浩家弄了機器回來,就只把臉洗了洗,后背還是一片黑乎乎的,再加上又在菜園子里轉來轉去這么久,整個人都非常狼狽。</br> 明杏進院門的時候,程放正把一摞磚往里面搬。</br> 他輕松搬起,大步往前走,俯身放下。</br> 手臂上落下灰渣,背上也全是汗,用力時隱見手臂肌肉鼓起,結實又有勁。</br> 程放隨手擦了擦汗,回頭正好看見明杏。</br> 他動作頓了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隨即移開,又回身繼續(xù)去搬。</br> 好像看不見她一樣。</br> 那邊還有一大摞,大概再搬個兩趟就可以了。</br> 明杏卻似乎有什么事。</br> 她腳步停住,抬眼看了好幾下,十分猶豫。</br> 像是有話要說。</br> 程放一來一回速度飛快,不到一分鐘,已經全部搬完。</br> 眼角余光掃見明杏還在那站著。</br> 程放停下手上的活,彎著唇角有淺微笑意,看著她時的眼神和模樣,簡直痞氣十足。</br> 明杏確實有話要說。</br> 可她也真的害怕程放,不愿意和他有太多的交流。</br> 看到他心里就怵得慌。</br> “謝謝?!泵餍颖锪税胩欤K于開口說出這兩個字。</br> 昨晚的事,真的要多虧有他,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辦。</br> 怕是會被整瘋。</br> 程放彎唇,輕嗤了一聲,沒說什么。</br> 像是不大愿意理她。</br> 這讓明杏有些局促。</br> 她本來就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搬走,有程放在,她就算待著,每一天也都會十分煎熬。</br> 如果現在有地方可以去,她肯定早就搬了。</br> “我——”明杏話到嘴邊,還沒說出口,程放彎起嘴角,突然笑了起來。</br> “一句謝謝就完事了?”他懶散的問了句。</br> 明杏愣了下:“???”</br> 沒明白他的意思。</br> 程放跨過雜草堆,走到她面前來,還剩兩三步時停了下來。</br> “總得有點實質性的表達吧?!?lt;/br> 明杏認真聽著他說的話,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br> 他幫她趕了老鼠,是幫了很大的忙,確實應該好好感謝。</br> 只一句“謝謝”分量還是太輕了。</br> 可該有什么實質性的表達?</br> 明杏一時想不到合適的。</br> 安靜了好一會兒,明杏斟酌著開口,道:“那我請你吃飯?”</br> 這似乎是表達感謝最普遍最常用的方式了。</br> “不用。”程放搖頭。</br> 接著他視線往下,在自己身上掃了一圈,突然想到什么。</br> “幫我把衣服洗了吧,弄挺臟了?!?lt;/br> 確實臟。</br> 又是沾著泥土又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么,再加上出了一身汗,看著跟調色盤似的。</br> 明杏當時間覺得這個要求很奇怪,可愣了片刻后,點頭答應了:“好、好吧?!?lt;/br> 她覺得,和程放接觸的越少越好,麻煩也是少惹得好。</br> 他讓洗衣服就洗吧,反正就是洗件衣服而已。</br> 程放沒想到她會答應。</br> 他只是隨口一說,開個玩笑而已。</br> “不嫌棄???”程放又問了一句。</br> 今天臟成這樣,他自己都嫌棄。</br> 話音剛落,果然,看見明杏眉頭微皺了下。</br> 程放冷笑了一聲,說道:“嫌棄就得了,洗什么洗?!?lt;/br> 說完,他轉身往里走,不再理會明杏了。</br> .</br> 第二天明杏起得更早了。</br> 她主要是害怕程放,不想碰見他,所以早起一點,早一點出門,盡量減少接觸。</br>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br> 昨晚上太忐忑了,睡前都在想要怎么感謝他,睡著之后,做了一晚上的噩夢。</br> 先是夢見房間里又鬧老鼠,瘋狂的竄來竄去,然后夢見程放兇神惡煞的罵她。</br> 定好的鬧鐘還沒叫,她先被嚇醒了。</br> 醒來之后一顆心還在怦怦的猛跳,緩了好久才緩和過來。</br> 太可怕了。</br> 程放和老鼠一樣可怕。</br> 只是她已經起得這么早了,程奶奶竟然比她更早。</br> 她出來的時候奶奶都已經弄好了早飯。</br> “奶奶您起這么早啊!”明杏有些驚訝。</br> “人上年紀了,哪里有多少睡眠。”程奶奶笑著招呼她,“快來吃早飯了,嘗嘗我熬的紫薯粥?!?lt;/br> 紫薯粥,南瓜餅,都是程奶奶早上剛做的,才出鍋,正熱乎著。</br> 這都是明杏喜歡的。</br> 她實在不想麻煩人家,但也知道自己是拗不過程奶奶的,就也沒說什么,坐了下來。</br> 程奶奶也在她對面坐下。</br> 她看著明杏吃,笑瞇瞇的,格外慈愛。</br> 她真的很喜歡明杏。</br> 相處這些天下來,發(fā)現這姑娘是真的乖巧懂事,又十分貼心可人,太招人喜歡了。</br> “明杏這么瘦,要多吃一點。”程奶奶見她只吃了兩塊小小的餅就擦手了,不由勸了他一句。</br> “奶奶,我吃飽了?!泵餍影岩煌胫嗪鹊母筛蓛魞簦Φ醚劬澚似饋?,說:“謝謝奶奶的早飯?!?lt;/br> 明杏看了眼時間,隨后站起來,說:“我要上課去了?!?lt;/br> 程奶奶囑咐她:“路上小心,注意安全?!?lt;/br> 程放起來的時候,正好太陽也出來了。</br> 清晨清新的光。</br> 他打開窗戶,站在窗前,抬眼往院子里看。</br> 明杏已經走到院子里,準備出門了。</br> 這時候程奶奶喊了她一聲,似乎是說了什么。</br> 明杏應了一聲,回過頭來。</br> 太陽光正好落在她的臉上,發(fā)絲絨毛泛著金黃的暖光,那瞬間她彎唇笑了起來,雙眼也彎彎的成了月牙,沖著對面招手,說道:“奶奶再見!”</br> 程放目光落在她身上,心窩子上漸漸盛下柔軟。</br> 那瞬間所有的事情,在悄無聲間,有了一個質的改變。</br> 程放在那之后想起過很多次心動時的感覺,在完全還不了解一個人的時候,所有一位僅僅是因為——</br> 看到她躲在自己身后,就簡直想保護她。</br> 僅此而已。</br> 陽光照在她身上的時候,她就像是陽光。</br> 朝他而來。</br> 程放活到十九歲,生的糊涂,活得野蠻,跌跌撞撞長到今天,最為肆意,又囂張狂妄。</br> 可他突然看見了陽光,那光亮看起來都似乎很甜。</br> 他想嘗嘗她的味道。</br> .</br> 下午有體育活動。</br> 只是初二年級的體育活動,三個班級之間的拔河比賽。</br> 拔河向來是提高一個班級凝聚力的最好辦法,再加上體育課大家都懶散愛玩,也正好讓大家真的鍛煉鍛煉。</br> 明杏是班主任,這兩節(jié)課就負責組織活動。</br> 對于初二的學生來講,這樣的比賽還是很樂于參加的,大家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都想拿到第一名。</br> 第一輪是一班和二班比。</br> 一班好學生多,平時成績排名也最好,二班和三班的學生都在暗暗不服,想著這次拔河比賽,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br> 他們只知道讀書,論力氣,肯定不如他們。</br> 在經過第一輪的兩次比賽后,二班落敗成為最后一名。</br> 第一名就在一班和三班當中誕生。</br> 三班男孩子多,平時愛鬧事的男孩子更多,贏了一場后,囂張的不得了,已經開始嚷嚷著喊對面是垃圾了。</br> 狠話放的一個比一個厲害。</br> 休息十分鐘后,決勝局正式開始。</br> 李瑞身形最壯實,于是他最后面鎮(zhèn)著,馮峪沖勁最大,在前面當主力,一臉兇神惡煞,瞪著對面的人。</br> 一副把對面當仇敵的態(tài)度。</br> 這一場“廝殺”的很是焦灼。</br> 麻繩上系著的紅領巾在兩邊來來回回,始終落定不下。</br> 快五分鐘過去,一班這邊突然開始發(fā)力。</br> 馮峪緊咬著牙,臉憋紅著,后背也全是汗,雙腳使勁的踩著,在往后用力。</br> 但還是在一點點的往對方移……</br> 一班贏了!</br> “啊啊?。≮A了!”繩子一松,班級里一陣歡呼。</br> 可這歡呼聲剛響起,人群里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你們作弊!那幾個根本不是一班的?!?lt;/br> 一班那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加了幾個人進去。</br> 話音剛落,有人附和道:“對,他們是初三的!”</br> “一班真不要臉,還偷偷加人。”</br> 話說出來,有人在后面跟著喊:“不要臉!一班的人都不要臉?!?lt;/br> 小孩子被氣急了也什么都說得出,什么都做的出,這一波混亂下來,各自七嘴八舌,吵的厲害。</br> 明杏剛才去接了個電話,回來看見就是這樣一副場景。</br> 她趕緊喊著讓他們不要鬧,先安靜下來。</br> 根本沒有人聽。</br> 鬧得越來越兇,特別是馮峪,可囂張了,簡直罵紅了眼睛,連連喊著來打一架。</br> “媽的,都是廢物孬種,有本事就來打一架?。 ?lt;/br> “打啊,來啊,誰怕誰??!”對面一班也有個脾氣大的,</br> 話音剛落,馮峪當時就沖了上去,直接要朝著對方踢一腳。</br> 這一腳還沒有落到實處,兩個班的人反應過來,幾個男生都過去拉架勸人,頓時場面一片混亂。</br> 明杏急死了,但她根本連話都插不進去。</br> 直到體育老師過來,這才把氣上頭的馮峪拉了回去。</br> 馮峪正在氣頭上,哪里能罷休,指著對面,咬牙切齒道:“你等著,我遲早揍死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