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肉厭紋身(六)
側(cè)面探來一只木手,陷進(jìn)我的肩膀,鮮血噴涌。我手刀砍下,木臂斷裂,木屑紛飛。
“咚!”胸口被擊中,一口氣憋在胸膛,我只覺得嗓子發(fā)甜,一陣暈眩。我咽下涌進(jìn)嘴里的鮮血,一頭撞向面前的木俑。
木俑仰面摔倒,后面幾只也跟著砸倒。
突然,腿部一陣疼痛,一個木俑腦袋死死咬住我的腳踝,尖銳的刺痛感直透心臟,我疼得肌肉發(fā)緊,被另一只木俑撲倒,咧嘴咬向我的喉嚨。
“咣!”月餅一腳踢翻壓在我身上的木俑,把我拽到一側(cè),跺爛了咬著我腳踝的木俑腦袋,卻被身后的木俑擊中后背。
“你丫就不能讓我省省心!”月餅嘴角流出一溜血絲,轉(zhuǎn)身擋在我身前。
我勉強(qiáng)站起,深吸口氣,空氣里彌漫著嗆鼻的木粉,忍不住咳嗽著。面前,只剩四只木俑,直挺挺地站著,卻不攻擊。
“呵呵,沒想到新一代異徒行者有點意思?!蹦莻€聲音森森笑著,“低估你們了?!?br/>
走廊的燈光忽然大亮,刺得幾乎睜不開眼,迎光望去。
那是一個赤裸的英俊男人,左臂刺著一條奇形怪狀的人首蛇身。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異徒行者,你們好?!?br/>
月餅瞇著眼睛問道:“你姓胡?”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還是點點頭:“胡曉飛?!?br/>
我有些糊涂,月餅怎么會認(rèn)識這個人?
“稍等片刻,我穿好衣服?!焙鷷燥w拿著墻角的衣服一件件穿著,“我勸你們不要有別的想法,否則會后悔?!?br/>
我剛起了趁機(jī)做掉他的念頭,聽他話里有話,突然想到韓藝下落不明,只得強(qiáng)忍住沖動。
“南瓜,記得那兩個老頭講的故事么?”月餅摸了摸鼻子,“胡家惡少把邱何夫妻扔進(jìn)河里淹死,胡、邱、何、楊四家生出怪嬰暴斃。楊澤曾經(jīng)是博物館保安,明白了么?”
我瞬間聯(lián)想了很多事情,一條線索在腦子里串聯(lián)!幾家人的宿命恩怨,居然能延續(xù)千年?
胡曉飛已經(jīng)穿好衣服,一身保安打扮,拍著巴掌笑道:“東越市,知道我們故事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你們很聰明,居然能想到這一層?!?br/>
月餅問道:“我很好奇楊澤是誰?”
“楊澤?”胡曉飛冷哼一聲,“我曾經(jīng)的家仆的后人?!?br/>
我注意到胡曉飛話里的含義,難道他就是胡家惡少?
“看你們身后?!焙鷷燥w半仰著頭滿不在乎地笑著。
我回頭看去,在走廊另一頭,昏迷的韓藝被反綁著,一具木俑摁著她的腦袋。
“只要我喊一聲,她的腦袋就會……”胡曉飛雙手合攏分開做了個爆炸手勢,“嘭!”
我前沖半步繃住身子:“我去、你媽的!”
“你知道么?我最恨別人威脅我?!痹嘛炐α?,“我一定會殺了你?!?br/>
“哦?我很期待那一天,”胡曉飛聳了聳肩,“只要告訴我圖書館的秘密,我會考慮給你這個機(jī)會。作為交換,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br/>
月餅嘴唇動了動,看著我用唇語說:“聽他講完,拖時間恢復(fù)體力想辦法?!?br/>
以下是胡曉飛的講述——
邱、何夫妻被胡家惡少死后,兩家父母告官不成,舉家搬遷離開了東越。胡曉飛仗著家勢顯赫,終日橫行鄉(xiāng)里,為非作歹,百姓們敢怒不敢言。
如此過了幾年,雙拋橋搬來一位老木匠,手藝活出眾,生意倒也興隆。
一日,胡曉飛逛完青樓,酒醉回家,遇到一個身材婀娜的女子夜行,頓起色心,不知不覺跟到了雙拋橋。女子察覺身后有人,回身看到胡曉飛,浪笑著拋了個媚眼,走到河邊榕樹后,伸出一只手搖著帕巾。
他哪還顧得許多,跟過去摟住女子一通亂親。女子欲迎還拒,半推半就靠在胡曉飛懷里,含著他的耳垂。胡曉飛全身酥麻,忙不迭解著衣裳,卻撞到了樹叢里軟塌塌的一坨東西。他回頭一看,榕樹枝條貫穿一具潰爛的尸體。
他嚇得魂飛魄散,耳朵突然一疼,被生生扯掉。再看懷里女子,皮膚皸裂,變成了一個木頭人!他正要呼喊,木人堵住他的嘴,又把他的舌頭咬掉,嚼了幾口,抻著脖子“咕咚”咽進(jìn)肚里。
“你殺了我的侄子,該償命了。”老木匠從暗處走了出來,舉錘把木釘楔進(jìn)胡曉飛天靈蓋,“你和你的家仆,一人供養(yǎng)一棵樹。侄子和侄媳婦生不能在一起,死后連理,結(jié)了這段姻緣?;嗽箽?,轉(zhuǎn)世再為夫妻?!?br/>
第二天,老木匠搬走了。百姓們發(fā)現(xiàn)隔河的兩棵榕樹一夜之間長得異常茂盛,枝葉連在一起,露珠滴落,像久別的夫妻相擁相泣。
埋在樹底下的胡曉飛并沒有死,他能意識到榕樹每天抽取著身體里的汁液,也能感覺到自己變成一坨爛肉般的怪物,這種仇恨和痛苦無法形容。
一天深夜,他被挖了出來,救他的人居然是他母親。
胡母給他套了張人皮,紋了人首蛇身,告訴了他一個驚天秘密。
自戰(zhàn)國以來,胡母的家族就掌握著一種神奇的術(shù),通過給別人紋身,刺上相應(yīng)的文字、圖案,盜取對方的命格、氣運,還可以通過某種獨特的紋身,迷惑對方心智。
為了家族氣運,胡母一族的祖先舉家搬到了有紋身習(xí)俗的東越。
胡曉飛失蹤后,胡母思兒心切,在身上刺了尋子的“螟蛉”紋身,終于找到了半人半鬼的兒子。她明知兒子惡貫滿盈,有此報應(yīng),但是護(hù)子心切,便殺一名家丁剝了人皮,給兒子換了皮,又以人首蛇身紋身護(hù)住兒子命氣。
這種法門續(xù)得了一時續(xù)不了一世,于是胡母想出一條惡計。她將手藝傳給東越匠人,特指幾種紋身可以保平安祛邪氣,實際是盜取命、氣,迷惑心智的惡詛。
這里面還缺三個關(guān)鍵步驟,一是“以命改命”,化解邱何夫妻對胡曉飛的陰怨;二是“血女鑄器”,用常年沾血的女人制成物件供人膜拜,祈福落在刺著和這物件同樣形狀的紋身的人身上,而接生的穩(wěn)婆則是“血女”最好的人選;三是“人肉布厭”,把人皮剁爛摻進(jìn)五谷制成面皮,人肉制餡做成燕子形狀,迷魂草水煮熟制成“肉厭”,分給百姓服食,下了惡詛控制紋身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