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詭車蛇棺(七)
陳木利講到這里,喝了口水紅著眼圈說道:“娘兒倆出院,回家好幾天了,孩子軟得像坨面,不能動彈。抱回醫(yī)院一看,膽黃素偏高引發(fā)膽紅素腦病,癱了。
“這一年多,能去的醫(yī)院都去了,能用的方子都用了。有家醫(yī)院說把孩子留下讓我們回,我明白是啥意思??赡鞘茄嘧由砩系囊粔K肉,哪能說不要就不要?聽說孩子多曬太陽管用,每天只要太陽出來,我們就拉開窗簾。孩子一歲多了,也能說幾句話,就是不能動……”
陳木利抹了把眼淚:“孩子出生黃疸偏高,需要進育嬰房照紫外線。我心疼那點錢,結(jié)果糟蹋了孩子。南方老板是個好人,前幾天找我做木匠活,知道了這事兒,說這兩年紅木炒得很火,那套家具手藝好,賺了幾百萬,把房車送我算是心意。我一時鬼迷心竅,抓只貓布了厭勝術(shù),這樣不管誰買了車,都會以為車里鬧鬼,還得低價賣回來,想著這樣就有錢給孩子看病了。”
月餅說道:“陳哥,缺錢我們可以幫你,下厭這事兒,可不給孩子積德?!?br/>
我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是這樣,心里堵得慌。三個人再沒說話,悶著頭抽煙,月餅張了幾次嘴要說什么,猶豫著沒有說出來。
忽然,我想起在圖書館看到的一本古醫(yī)書,有一章專門講治這種病,急忙問道:“陳哥,要是方便,我們上樓看看孩子。”
“你們有辦法?”陳木利眼睛一亮,“對!能破厭勝術(shù)的肯定不是常人!”
上樓的時候,月餅壓著聲音:“有把握么?”
我搖搖頭沒吭氣。
進了臥室,燕子模樣很好看,眉宇間透著疲憊。孩子靠著被子耷拉著腦袋半坐著曬太陽,像個沒有知覺的人偶。陳木利興奮地搓著手:“娃兒,叫大大!”
孩子咿呀了兩聲,很費力地想抬起頭,卻始終抬不起來。
我無法詳細描述這個場景,實在是太讓人心酸。
月餅用力拍著我肩膀:“陳哥,我朋友醫(yī)術(shù)很高明,一定能治好孩子!”
“謝謝你們?!毖嘧訅阂值靥淇蕖?br/>
我從未像今天這么有壓力,深深吸口氣,手指搭在孩子手腕上,粉嘟嘟的小拳頭就那么軟綿綿地垂著。我凝神靜氣給孩子把脈,心里越來越驚——脈象平穩(wěn)圓潤,只在血脈通過關(guān)節(jié)時略有滯澀,孩子根本沒有?。?br/>
我托起孩子腦袋翻開眼皮,左眼的上眼白有一條淡淡的黑線。
我對月餅使了個眼色:“來幫個忙?!?br/>
月餅看到那條黑線,也是滿臉訝異。我們倆對視一眼,孩子不是腦癱,而是陰氣入體阻了陽脈,只需要用銀針刺穴把陰氣導出。
在此之前,我需要再確定一件事。
“陳哥,我們想單獨問嫂子幾件事,你在場可能不太方便。你放心,孩子有救!”
“真……真的?”陳木利晃了晃差點摔倒,扶著墻向樓下跑去,“燕子,孩子能治好!”
我不忍聽到陳木利狂喜的喊聲,覺得很對不起這個倔強老實的西北漢子。
“醫(yī)者父母心?!痹嘛灻鰺?,看看孩子又放了回去。
燕子低頭絞著手指頭,神色有些慌亂。我?guī)状螐埧?,都沒有問出那句話。
“嫂子,孩子到底是誰的?”月餅問了出來。
燕子如同被抽了筋,軟塌塌地坐到地上,捂著臉低聲哭著:“我不知道?!?br/>
燕子哭了半天,帶我們到另外一個房間避開孩子,講了一段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起來的事情:三個人在別墅里輪流看家具的時候,老板騷擾她好幾次。爺倆通過這個活兒感情越來越好,這筆錢又不是個小數(shù)目,她忍著沒敢說,也沒讓老板得手。完活前兩天,老板私下找她,為了要個兒子就和她做一次,不管懷不懷上,事后給十萬塊錢。
十萬塊錢對她來說不是小數(shù)目,這趟活做完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遇到這種好事,房價漲得又快,還欠著一大筆貸款,干什么都要花錢。她心思一亂,咬牙答應了。
完工當晚老板把爺倆灌得大醉,燕子扶著陳木利回家,背著醉得不省人事的丈夫,偷偷打通老板電話。老板開著房車把她接到別墅區(qū)后山,在車里做完送回家。燕子覺得對不起老公,早晨就纏著陳木利來了一次。
哪曾想當天晚上公公遇害,她覺得這都是報應,更是提心吊膽。公公送進火葬爐焚化,送出來時只剩下幾根殘骨。焚化工拿著杵子搗骨灰時,半塊頭骨迸落,黑洞洞的眼眶就像在惡狠狠地盯著她,燕子嚇得當場暈了過去。
她回家休養(yǎng)了一段時間,吃什么都惡心,驗孕紙一測,居然懷孕了!
燕子拿不準到底是誰的孩子,死活不想要又不敢說出來。拗不過陳木利,卻生了個癱子,燕子如遭遇晴天霹靂,要不是為了照顧孩子贖罪,她早就不活了。眼看家里錢花干凈了,她只好找到老板,如果不拿錢就告他,老板這才找個借口把車送給陳木利。
我們答應燕子保守秘密,跟陳木利打個招呼說回去查查方子配藥,事實上是按照燕子給的地址去山上的別墅區(qū)了。
打老板一頓出出氣倒是小事,主要還是為了去后山兩人車震的地方查查到底是什么東西帶來的陰氣。而且月餅始終覺得陳永泰死得太過蹊蹺,他幾次想問細節(jié),卻沒好意思開口。有了燕子這個事兒,月餅推測陳永泰有可能是撞見兒媳婦的丑事,被老板殺了滅口。
沿著山路往別墅區(qū)走的路上,我恨得全身哆嗦:“一會兒見到那個老板,我一定弄死他!你別攔著我!”
“你沒機會,”月餅揚了揚眉毛,“我會先動手?!?br/>
“這個畜生!”我一腳踢了塊石頭,硌得腳尖生疼,“五十多歲的人,就這么想生個兒子!有錢就了不起?”
“錢不壞,壞的是人心?!痹嘛瀱问植宥担朴频刈咧?,“南少俠,這座山的走向聚陰么?”
我也懶得多看:“剛下車我就看了,不好不壞,就是個普通山頭。也不知道那些富人怎么都喜歡把別墅建在山上,有些山勢明看是好風水,誰知道房基下面有沒有埋著增煞轉(zhuǎn)氣的東西?!?br/>
月餅揚了揚眉毛:“比如那個招搖撞騙的氣功大師的豪宅?”
想起曾經(jīng)的女神和那個氣功大師親切合影,我氣不打一處來:“單看他給豪宅起的名兒,普通人命格根本壓不住,太大了。建宅最多十二年,必遭大災!”
“冷靜點?!痹嘛炓槐菊?jīng)地說道,“吃不到葡萄也不能當狐貍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