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玖，咱們是本家，你跟了我這么多年，今天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崩罹赣钪钢Ａ⒃诔侵行牡墓臉牵爸罏槭裁此薪ㄖ疾荒艹^鼓樓么？”
    “小人不敢聽?！崩罹岭[隱覺得此事非同小可，還是少知為妙。
    “把馬養(yǎng)好了，一旦災(zāi)民暴動，咱們還可以騎馬逃出。連年災(zāi)荒，大明氣數(shù)盡了，如果遇到十年大災(zāi)，百姓必反?！崩罹赣顗旱蜕ひ簦创巴鉄o人，從懷里掏出一封薦書，“咱們?yōu)槊字l(xiāng)，我自幼是孤兒，身份雖有高低，但一直把你當(dāng)兄弟。這封薦書回家交給弟媳，讓她帶著鴻基去這個驛站，自然會有人收留，鴻基大了還能謀個好差事?！?br/>     李玖捧著薦書“撲通”跪下，李靖宇連忙把他扶起：“回家安排好。今夜子時，飲馬池，我有要事。”
    為防民眾叛亂，古城常年宵禁。子夜，慘月映著更夫斜長的身影，長街死寂，饑餓的百姓早已入睡，守衛(wèi)馬廠子的士兵無精打采地巡邏著。李玖往馬槽倒完草料，和巡夜士兵打了個招呼，拎著水桶去了飲馬池。
    作為飲馬之地，飲馬池和馬廠子距離不遠，池水引自流經(jīng)咸寧縣署附近的龍首渠，水勢極旺，長年不枯。李玖遠遠望去，飲馬池前蹲著一個人，從背影看像是李靖宇。他快走幾步趕到，李靖宇正好起身，滿臉掛著水珠：“李玖，你可知飲馬池的來歷？”
    還未等李玖回答，李靖宇自顧自說了起來：“據(jù)說古城初建之時，望氣士見此處四縱八橫，南秦嶺暗藏一條龍脈，北渭水引龍尋源，八水環(huán)繞呈龍首狀，正是風(fēng)水堪輿中的‘九龍四螭’十三代王氣之象。為穩(wěn)龍氣，引渠入城，龍脈藏于渠中，龍首入城，這條渠改名為‘龍首渠’。”
    李玖知道李靖宇大半夜把他叫來肯定不是為了講龍首渠的來歷，于是默不作聲地靜聽。李靖宇指著黑暗中的鼓樓：“它就是龍眼。自建城以來，城中建筑都不能超過龍眼，阻住龍睛，便是擋了王氣?！?br/>     李玖心里一驚，聯(lián)想到白天安置母子之事，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難道李靖宇準備謀反，拉他入伙？
    李靖宇從懷里掏出個奇怪的球形東西，摁住圓孔吹了起來，音律凄涼滄桑。李玖聽得悲從心來，想起白天出城趕往驛站的妻兒，路途雖然不遠，但如今盜賊橫行，萬一有什么意外，他這輩子也沒什么活頭了。
    音律戛然而止，李玖已經(jīng)淚流滿面。李靖宇微微一笑：“這個東西叫塤，上古傳來的樂器。傳給我的那個人臨死前說過，塤聲能解開一個鼓樓的千古秘密。只有在月圓前后三天，用活人祭祀，湊夠九十九人，才可知曉。”
    李玖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截刀尖透過胸膛，滴著血珠，縷縷熱氣從刀身升騰而起，模糊了他的雙眼。
    “兄弟，弟媳和侄兒我已經(jīng)安頓好了，你可以安心了。”李靖宇湊近李玖耳邊低聲說道，“昨天晚上，陳濤是第九十八個。你的死會換來那個秘密，很值得。”
    李玖喉間“咯咯”作響，咳著血沫，身體慢慢向后倒去。李靖宇拽著尸體走近飲馬池，剝掉衣服。他從腰囊內(nèi)摸出一柄巴掌大小的半月形彎刀，順著李玖的發(fā)際線劃了三寸長的口子，拽起頭皮，拿彎刀把皮肉切離，灌進一囊水銀。
    只見李玖的面部膨脹起一個巨大的肉球，水銀把皮撐得锃亮，順著脖子散落，“嘶啦”聲不絕于耳。李靖宇把尸體放入水中，前后左右翻倒，使水銀遍布全身每一寸皮膚。
    半個多時辰過去了，李靖宇雙腿夾著尸體的腳，兩手抓著尸體頭部的殘皮，左右分扯，向下猛地一撕，整張人皮脫落。飲馬池被血水染得通紅，李靖宇就著池水洗刷人皮，尸體半浮在池里，淡黃色脂肪油在水中凝成棉絮狀漂蕩。湖底散落著水銀顆粒，在月光的輝映中星星點點，如同一池銀珠。
    洗干凈后，李靖宇捧著人皮上了岸，把裂口用針線細細密密地縫合，又縫住五官、下半身，用白花花的豬肉蘸著蠟油涂抹針腳封住空隙。忙完這些，李靖宇擦了擦額頭的汗，把嘴湊到人皮肚臍眼位置留下的口子，鼓著腮幫子吹起來。干癟的人皮慢慢膨脹，不多時變成圓滾滾的人皮氣球。
    李靖宇把氣球推進池子，氣球漂到池中心，蕩漾的水波托著它打著轉(zhuǎn)。成群的小魚從池中游來，聚在下面啄食著人皮上的皮屑，又突然直挺挺地墜入池底。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連池中小魚都不例外?！崩罹赣罾湫χь^望著滿月，一抹烏云散盡，月色凄惶。
    他再次吹響塤，一曲作罷，緊張地盯著池面！
    他本是米脂逃荒至此的乞丐，入城后靠施舍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一天他餓得實在受不了，搶了小孩手中的半塊饃，被小孩家的惡狗追得落荒而逃，倉皇逃竄到飲馬池，踉蹌摔倒，胸口繃著的那口氣兒頓時泄得干凈，再也跑不動了，只能閉眼等死。沒想到惡犬“吱吱”哼著不敢近前，轉(zhuǎn)了一會兒夾著尾巴跑了。他這才看見一個頭發(fā)稀疏，全身結(jié)著血痂，身下漚著一攤黃膿的老乞丐，下半身泡在水里，正往嘴里塞著饃。
    李靖宇一摸懷里，千辛萬苦搶來的饃摔倒時掉落，滾到了乞丐手里！他“嗷”了一聲，手腳并用地爬過去搶了最后一點兒饃，也顧不得沾著膿血，囫圇吞進肚里。
    “呵呵……”老乞丐瞇著渾濁的眼睛，“不嫌臟？”
    “餓極了人都吃?！崩罹赣钌扉L脖子，讓饃塊順著食道滑進胃里，“能活著比什么都強?！?br/>     老乞丐從滿是泥污膿水的身上摳了一片血痂：“如果把它吃了，就有機會享盡榮華富貴，你吃不吃？”
    望著黑血結(jié)成的痂片，李靖宇怒火大盛：“老不死的竟然敢消遣我！”
    老乞丐“哈哈”一笑，從水里摸出一塊銀燦燦的東西，攥在手里慢慢展開：“吃了這個就屬于你?！?br/>     李靖宇大吃一驚，這分明是塊銀錠！他看看左右無人，從綁腿中抽出尖刀，一下插進老乞丐后背。
    老乞丐似乎早料到了：“我果然沒看錯，你夠狠毒。臨死前居然遇到你，也是天意。水中有個油囊，你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