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參母(一)
白頭山登山探險禁忌:
一、登山過程同伴之間只能稱呼外號不能稱呼姓名;
二、不得隨意采摘破壞系著紅繩的植物;
三、起夜時最少兩人同去;
四、雪水切不可煮至沸騰飲用;
五、雪地徒步不要踩著前人足跡行走;
六、發(fā)現(xiàn)雪地有掃把掃過的痕跡,兩種選擇:靜心聆聽,是否有人呼喚你的名字,如果有,那么沿著痕跡前行;如果沒有,向痕跡的東南方行走。
七、在樹體看到類似于人眼的樹疤,立刻掉頭!
“月餅,大概還有多久才能到?”我用酒精鍋煮著雪水,鍋底貼著一大片小氣泡,晃悠悠浮到水面破裂。
月餅調(diào)好懸掛在帳篷頂?shù)姆里L(fēng)燈:“按照南少俠您走三步退兩步的速度,估計還有一年?!?br/>
我氣不打一處來:“有點同情心好不好?誰他媽能想到雪窩子里面還有暗坑,崴腳又不是我的錯!”
這是進(jìn)入白頭山第一天,我們前期百度了各種雪山探險生存資料,購買的裝備恨不得武裝到牙齒。為了不引起注意,我們選擇從無人區(qū)入山。一開始還有說有笑豪氣干云,走到傍晚,回頭看看四行陷在一尺多深的腳印,算算距離,才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兒!
只走了15公里!距離大體目的地,還有823公里。
搭好帳篷,生火取暖,月餅脫了雪地靴烤火:“我很懷念萬毒森林。好歹走的是平道兒?!?br/>
“百度驢友那群騙子!”我仰脖喝了半瓶二鍋頭,身體才有了暖氣,“簡直就是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摩擦摩擦,在這光滑的雪地上摩擦。”
疼得呲牙咧嘴脫了鞋,我把崴腫的腳踝放在雪盆里冰著,確保腳踝毛細(xì)血管收縮,消腫止痛,等24小時之后再用二鍋頭搓著活血化瘀。
“都腫成這樣了還喝酒。”月餅從包里掏出一卷繃帶蹲我身前,“伸腳,給你扎緊,要不明兒走不了路?!?br/>
我有些尷尬地縮縮腳:“這事兒還是我自己來吧?!?br/>
“別矯情,瞅瞅你那肚子,還能夠到腳么?”月餅把我的腳從雪盆里撈出纏著繃帶,“南曉樓啊南曉樓,我上輩子一定欠你的,居然給你纏裹腳布!”
本來我心里還有些過意不去,月餅一番話我差點吐血:“月無華,你丫啥意思!我不就胖了幾斤,憑啥夠不到腳?啥叫裹腳布,我又不是解放前的老奶奶。”
越說心里面琢磨的事情越多:月野她們的身體也不知道復(fù)原沒有。一天才走了三十里地,令狐還在千里之外的青銅棺材里睡得起勁,不知道哪年才能走到。就算到了大概地方,茫茫雪山找棺材和沙灘找個綠豆沒啥區(qū)別。哪怕是找到了,也不一定打得過令狐。那可是幾千年的九尾狐啊!總不能指望我再變成秀珠弟弟吧!且不說李準(zhǔn)到底是不是我干掉的(估計十有八九是,看他死的痕跡是被蛇生生勒死的),蛇是冷血動物,我要是再變成蛇,還沒等和令狐玩兒命,就能立刻被零下幾十度凍成棒冰。
“車到山前必有路,琢磨一百件事情不如做一件事情?!痹嘛灴闯鑫业南敕?,交代這一句也沒再多說什么,正好水開了,就順手拆帶煮方便面。
我承認(rèn)月餅說得有道理,可是心里就是別不過這個勁兒,心煩意亂的點了根煙,望著沸騰的酒精鍋發(fā)呆。翻滾的水面冒著騰騰熱氣,鵪鶉蛋大小的氣泡從鍋底升騰,炸出一圈圈水花。水蒸氣化成白霧,凝結(jié)在防風(fēng)燈的玻璃罩上面,聚成水珠。帳篷里的光線頓時斑斑點點,溫暖潮濕,隔離著雪山的苦寒天氣。
月餅把方便面餅丟進(jìn)酒精鍋,用筷子壓著,臥了兩個蛋。正準(zhǔn)備撕調(diào)料包,突然表情怪異,抬頭望了望防風(fēng)燈,把調(diào)料包丟給我:“人有三急。還有,蛋要糖心的,香!”
我無精打采的接過調(diào)料包:“月餅,你要不要帶個棍子。據(jù)說這個溫度,方便的時候能立刻凍成冰條子,要用棍子敲斷才行?!?br/>
“滾!”月餅扎進(jìn)衣領(lǐng)子,拉開帳篷拉鏈,一貓腰鉆出去,冷風(fēng)卷著雪花刮進(jìn)屋子,凍得我一哆嗦。
撕開凍成鐵板的調(diào)料包擠著,我心疼油包和辣包沒擠出來的那點兒殘料,用筷子夾著放鍋里泡化,心說就不能有哪家方便面把調(diào)料包做成可以即食融化的么?絕對受歡迎。
帳篷打開,月餅進(jìn)了屋,頂著滿頭雪,臉凍得通紅,摘了手套呵氣搓手。
我丟過二鍋頭:“喝口暖暖?!?br/>
月餅接過瓶子滿臉好奇,湊著鼻子聞了聞,居然沒有喝,直勾勾地盯著那鍋方便面。
“你丫是凍傻了?”我心情這才好了些,遞過筷子,“別吃光了,小爺我還餓著呢?!?br/>
月餅一把居然沒接住筷子,任由筷子落地,跪在酒精鍋前,使勁聞著方便面的香味,伸手就撈。
“你丫瘋了!”我剛想阻止,月餅已經(jīng)把手伸進(jìn)鍋里,抓了把方便面,仰脖張口,面條丟進(jìn)嘴,“咕咚”咽進(jìn)肚子。
我眼睜睜看著月餅一把一把抓著面條雞蛋塞進(jìn)嘴,又舉起酒精鍋把滾燙的料湯喝個干凈,才滿足地伸出舌頭舔著嘴唇,蜷縮在帳篷角落,把頭埋進(jìn)胳膊,發(fā)出輕微鼾聲。
一陣狂風(fēng),帳篷門被吹得大開,卷著碎雪掃進(jìn),屋子里寒冷徹骨。我的牙齒不受控制打著顫,凍透血液的寒意從心臟慢慢蔓延,遍布全身。
他不是月餅!
從外面又走進(jìn)一個人,順著味道聞到酒精鍋,端起鍋把最后一點殘湯舔干凈,失望的走到“月餅”旁邊,蜷縮、埋頭、酣睡。
我恐懼地連驚叫聲都發(fā)不出來。
第二個人,居然是我!
“南瓜……南瓜……”帳篷外極遠(yuǎn)處樹林里,亮起一團(tuán)碧綠光點,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雪地里,有兩道掃把掃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