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妖狐山姥(六)
耳邊除了狐貍的慘叫,就是他們?nèi)藫]舞武器的風(fēng)聲,我心略安,還好大家都還活著。
面前堆滿了狐貍的尸體,這似乎激起了狐貍的殘暴,反而更加瘋狂地猛撲!
我就像孤零零站在巖石上的漁夫,眼看著怒嘯的海浪即將把我吞沒!
我終于,想要放棄了。
雖然我的腳始終牢牢釘在地上,但是我的心,已經(jīng)崩塌了。
一道雪亮的刀光從身旁炸起,黑羽單手揮刀,在刀光的包裹中,沖進(jìn)狐貍?cè)?。另一只手顯然受了不輕的傷,軟塌塌地垂著。隨著幾只狐貍的斷體殘肢飛起,刀光越來越遠(yuǎn),終于消失在山林中!
我憤怒不已!
黑羽,竟然逃了!
這反而激起了我的血性,一拳搗向直撲而來的狐貍腦殼,指縫間響起骨骼碎裂聲,忽然背后傳來強(qiáng)烈的撞擊。
沒空暇回頭,但是被風(fēng)掠起飄至我鼻尖的長發(fā)讓我明白,月野受了傷,靠在我后背勉力支撐。
甩刀飛舞,月餅瘸著腿,臉冷得像塊冰:“南瓜,把月野照顧好!”
“我不需要你們照顧!”月野憤怒的呵斥,紙刀再次舞起,卻不如剛才那么有力。顯然因?yàn)楹谟鸬耐蝗浑x去,她備受打擊。
而坐在我們?nèi)酥虚g的南野浩,除了身上沾著的狐貍血,卻是安然無恙。
我覺得,自己很愚蠢,我們很好笑。我們居然在保護(hù)一個(gè)自己非常憎恨的人!
這么做,到底是為什么?
終于,我再也承受不了肉體和精神的雙重壓迫,膝蓋一軟,跪倒在滿是狐貍尸體的血泊中。
“南瓜,他媽的爺們兒點(diǎn)!”
“南君,振作啊?!?br/>
不想再戰(zhàn)了。
就這樣,死吧。
山林中,巨狐再次嘶吼著,只是這吼聲里,夾雜著痛苦的哀號,而且越來越遠(yuǎn)!
狐貍?cè)合駮r(shí)間定格一樣,突然停止了攻擊,豎著耳朵歪頭聽著,落潮般地退走了。
一瞬間,這塊山林中的空地,除了鋪了一層的狐貍尸體,只剩下我們四個(gè)人。
林中,緩緩走出一個(gè)人。
遮住左眼的碎發(fā),手里拎著半截狐貍腿,向我們遙遙舉著。
黑羽!
“擒賊先擒王嗎?”月餅咳嗽著,吐出一口黑黑的血。
“黑羽!”月野手中紙刀滿是厚厚的血層,軟軟地落下。
我舒了口氣,生死一線的感覺使得快要斷裂的神經(jīng)終于能夠松緩片刻。
黑羽遠(yuǎn)遠(yuǎn)站著,再沒走出半步,身體前后晃著,終于全身一軟,仰面摔倒。
“黑羽!”我們?nèi)撕爸?,奮力跑了過去!
“他怎么樣?”月野半跪在草地上問道。
我摸著黑羽的脈搏,又用手探了探脖頸處的動(dòng)脈,翻開眼皮看了看,搖了搖頭。
“?。 痹乱拔嬷?,淚花滾滾。
我連忙說道:“我搖頭的意思是他沒事情,都是皮外傷?!?br/>
“你……”月野柳眉倒豎,張嘴嘔出口鮮血,顯然她也受了不輕的內(nèi)傷。
我慌了神:“月野,你怎么了?”
月野臉色煞白,擺了擺手:“精神力消耗太大,不要緊?!?br/>
看了看仍然癱坐在狐尸堆里的南野浩,我忽然心頭火起,幾步躥到他面前,抓住他的頭發(fā),狠狠地甩了兩記耳光。
“我去你媽!”我對著他紅腫的臉吐了口唾沫,“如果不是你,我們也不會出事。你他媽的告訴我,那只老狐貍為什么要找你!虐殺狐貍時(shí)很有快感,對嗎?媽的,你想過會有這種報(bào)應(yīng)嗎?操!偏偏我們都受了傷,你他媽的還好端端的。我現(xiàn)在就弄死你!”
“我?guī)ё吡怂呐畠??!蹦弦昂七t緩地四處看著,如夢初醒般驚著,“你們,都受傷了?”
“你他媽的……”我讓南野浩這句話噎得差點(diǎn)背過氣,一時(shí)間倒沒注意他說得上句話。
“你說什么?”月餅走過來問道。
黑羽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醒了,捂著胸口咳嗽著攙著月野跟了過來。
南野浩又垂下頭:“秋天的半月過去了,下次,要等到明年了。如果相信我,那就跟我走吧。在我家休養(yǎng)幾天,我再帶你們爬上劍峰?!?br/>
“給我們一個(gè)相信你的理由。”月餅?zāi)弥鹗寇姷栋淹嬷?,“你搶走了誰的女兒?”
“你們救了我和蘿拉,我不會害你們。而且大川雄二先生的信任還不足夠說明問題嗎?”南野浩突然失控般跪在地上,瘋狂地磕頭,額頭上滿是狐貍尸體的血肉,“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月餅用目光咨詢著月野和黑羽,兩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這次生死存亡的奮力合作,我們之間的許多隔閡消除了。
“我家就在山的那邊。”南野浩恢復(fù)了冷靜,指了指不遠(yuǎn)的山頭,“蘿拉還在等我啊?!?br/>
這種歇斯底里的狀態(tài),讓我真的很擔(dān)心他隨時(shí)會瘋掉。
除了南野浩,我們四人或多或少都受了傷,好在山路還算平坦,走起來倒也不是很費(fèi)勁。繞過山頭,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棟典型的日式雙層木屋建筑,二樓臥室的燈還在亮著,依稀看到一道人影映在窗上。
南野浩眼睛一亮:“蘿拉還沒睡。我就知道,我不回來她睡不著的。”
“南野先生,”一路上月野始終一言不發(fā),臉色白得嚇人,這會兒她突然問道,“您和妻子新婚有三個(gè)月了吧?聽說是您攀登劍峰時(shí)救下的登山愛好者?”
南野浩像突然遭受電擊,跳了起來,指著月野,眼珠子幾乎瞪了出來:“你怎么知道的?你還知道什么?”
一路上我已經(jīng)冷靜地想過,南野浩說“我?guī)ё吡怂呐畠骸?,“她”是誰?“女兒”又是誰?難道他虐殺的狐貍中,有一只是巨狐的女兒?巨狐之所以換身成老婆婆提醒我和月餅,是不是因?yàn)樗獙ふ夷弦昂茍?bào)仇,而它的女兒就是我們放生又被南野浩剝皮的小狐貍?
可是還有一個(gè)問題:南野浩怎么會知道那只小狐貍是巨狐的女兒?這根本說不通,所以我也一直為這個(gè)邏輯上的矛盾頭疼。
看到他現(xiàn)在的反應(yīng),我忽然意識到:問題也許不是出在小狐貍身上,而是南野浩的妻子,蘿拉!
“江戶時(shí)代,紅狐化身美麗女子,”月野虛弱地說著,“嫁給了從山熊口中把她救下的獵戶,又為他生了孩子。那個(gè)孩子后來成了全日本最著名的陰陽師,號稱‘妖物藏馬’。20世紀(jì)90年代日本一名著名漫畫家還曾經(jīng)把他當(dāng)作原型作為一部漫畫的主人公之一,我記得他俗世的姓名好像是南野秀一?”
南野浩嘴角抽搐著:“你知道得很多。我一直以這個(gè)光榮的家族姓氏而自豪。進(jìn)屋吧,我會把告訴大川雄二先生的原原本本告訴你們。以此感謝你們救了我和蘿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