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133.甘愿中計
白顯瑜倒是想嘲諷,堂堂六皇子,登基三年,竟會用這樣的手段來威脅他。
可白顯瑜無處可諷,他手里的不過就一封信而已,連送信的人他都沒看到,想也知道是紀凜身邊的暗衛(wèi),這樣的人能在軍營里來去自如卻沒有直接對他下殺手,只是送了一封信。
又像是在諷刺殺他是易如反掌的事,留他性命不過是為了讓他有選擇的余地。
此時白顯瑜也猜到了,皇后和小公主并沒有死,自己的兔兒從家中一聲不響的離開,報的平安信中還不透露她所去的地方,讓他誤以為她去了攏州,原來是跑錦州這兒投奔皇后娘娘了。
自己的兔兒是主動投懷送抱當人質的。
她肚子大起來,臨盆,孩子出生,就連這洗三也要錯過了,他甚至可以相信,他要是不按賀禮中所說的不去見她,她還是會跟著皇后娘娘很愉快的活著。
她的皇后娘娘可比他這個相公要重要多了。
白顯瑜能怎么辦,隔天入夜,他離開了軍營,悄悄進了城。
他只身前去,身邊一個人都沒帶。
進城之后就有人接應他,帶著他去了同知府。
也沒有要遮掩的意思,進府之后到了小院他就見到了紀凜和沈嫣,還有兩個他并不認識的男子,看他們所站的位置和神態(tài),也不像是普通人。
朝中官員他都認得,這兩個人讓白顯瑜想到了南平人。
沈嫣看到白顯瑜的第一句話,開口便提起了以前的事:“沁姝曾向本宮哭訴在御花園里被人欺負的事,當時本宮還在想,誰能有這么大的膽子敢在宮中對妃子圖謀不軌,卻不想那人就是白侯爺,不知這算不算是緣分呢。”
說罷,沈嫣還笑盈盈的看著他。
白顯瑜眼角微抽,過去他并沒有直接接觸過皇后,但光是從沁姝口中聽到的就已經(jīng)足夠多,這世上最傻的只有他那妻子而已,剩下的,但凡她說好的人,都是聰明人。
“先進去看看她吧,孩子有七斤八兩,把她累的不輕。”
白顯瑜的心顫了下,七斤八兩聽起來并沒有多重,可放到生孩子上,這么重的孩子對于頭胎而言,意味著生死一線。
想到自己很可能再也見不到她,白顯瑜來時那點情緒,這會兒給褪了一半。
沈嫣走到紀凜身旁,看著他走進去,叫了木槿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站在那兒的謝岐由衷夸了句:“皇后娘娘此舉妥當。”
將白顯瑜“威脅”過來的辦法是沈嫣想的,皇上想從白顯瑜這兒做突破口,來硬的肯定不達效,而他愿不愿意上鉤,就看他到底有多在意沁姝。
紀凜牽住她的手:“剛剛你和木槿說什么?”
“沁姝喜歡吃紅糖雞蛋,我讓木槿煮好了,過一刻鐘再送進去?!鄙蜴涛⑽⑿χ?,朝內屋那兒看了眼,“他也清楚,只要將他拿下我們就能逼問出不少事,所以他只身前來,想必也是做好了死的準備?!?br/>
城外大軍已經(jīng)兵臨城下,別看他們此時看著輕松,實際上,走下去的每一步都不容許有錯,紀灝不會等太久,阜陽城那兒也等不了多久,最多三天,要趕在這之前,提前動手。
…………
屋內有些悶熱。
白顯瑜進去時,方沁姝靠在那兒,正在哄躺在內側的孩子。
聽到有腳步聲,轉過頭,看到是他,又輕輕扭過頭去。
還在生氣。
白顯瑜走過去,在床邊的小墩子坐了下來,一直這么看著她也不說話,過了會兒方沁姝有些挨不住了,轉頭看他,便是學著他,一直這么看著他,也不說話。
白顯瑜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看來皇后娘娘將你養(yǎng)的不錯?!北入x開時又胖了些。
方沁姝直勾勾看著他,半響,輕輕道:“相公,生孩子疼死了?!?br/>
這一句話,將白顯瑜剩下那一半的情緒,給驅的一干二凈,他直接坐到了床上,將她摟到懷里:“我在呢?!?br/>
方沁姝忍了會兒,將頭靠到了他懷里:“我有點想你。”
白顯瑜笑了:“只是一點?”
方沁姝十分坦誠道:“每天都想你一點?!闭f罷,將孩子抱起來,揣在自己懷里給他看,“我疼了一天一夜才將她生下來?!?br/>
她的話里沒有刻意的撒嬌,就是再告訴他自己花了多少功夫,是真的疼,真的難熬,白顯瑜心疼壞了,這會兒看到母女二人,他真的后悔了。
“皇后娘娘告訴我你在西城門時,我求她派人送信給你的,相公,別再幫德王了?!狈角哝ゎ^看他,語氣里滿是懇切,“我不懂這些國家大事,但我聽說了泰州那邊死了好多人,都是從北嶺逃出來的那些流民所殺,德王將北嶺的兵馬調過來,卻害那么多百姓喪命,他現(xiàn)在還說要攻城,這樣的君主不值得百姓愛戴。”
白顯瑜輕撫著她的頭發(fā):“皇后告訴你的?”
方沁姝用力掐了他的手,掐到他臉色都有些變了還不松手,氣鼓鼓的樣子,和過去他說一句皇后不好時一模一樣。
月子中不能動氣的,白顯瑜哄著她:“好好好我錯了?!?br/>
方沁姝輕哼了聲。
白顯瑜終于知道自己的郁悶感從何而來,剛剛見到皇后時,她那笑意盈盈的模樣,就是料準了自己進屋后會被吃的死死的。
他悶悶道:“那你就不心疼我了?一聲不吭從阜陽城離開,讓我擔心了半年,你可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么過的。”
方沁姝臉上的神情軟了下來,拉起他的手輕輕包裹住了孩子的小手:“你其實心里知道德王的所作所為,早晚有一天會出事,他卸了那么多大臣的職務,將他們囚在家中,還枉顧百姓性命,這已經(jīng)不是個合格的皇上所為,他的身體還不好,立了齊王世子為太子,你說能有多少人信服與他,假若有一天他就這么去了,留下這么朝堂,是要誰去替他收拾殘局,更何況現(xiàn)在眼前的是阜陽城外那六千流民,我們也有孩子,你忍心讓那些無辜百姓失去家人,流離失所?”
“你不能再由著他繼續(xù)下去,及時停下來,其實也是在幫他?!狈角哝⑻Я讼骂^,看著他,“是我求著皇后給你送信的,想讓你有機會與我們母女團聚,更想讓我們一家三口今后能永遠安安穩(wěn)穩(wěn)在一起,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是非靠你不可,他們照樣是有辦法能夠解決眼前的危機。”
“我不想你出事?!?br/>
白顯瑜此時是相信了,這番話一定是皇后娘娘告訴她的,即便不是皇后讓她說的,之前聽的也不在少數(shù),可即便是皇后刻意教她的又能如何,對他而言,僅僅是受用和不受用兩個選擇。
聽到她說不想他出事時,看著她那眼神,白顯瑜早已經(jīng)土崩瓦解。
他更清楚一點,盡管不想承認但她的確說的沒錯,紀凜和皇后確實不是非靠自己不可,昨夜闖入送信的那個暗衛(wèi),便能對他下手,殺不殺的了不一定,但受傷時肯定的。
而皇上那兒,黑旗軍遠不如前,朝中的形勢他最清楚,隨軍而來的官員都并非是真心實意的,這些人到了關鍵時刻都不知會做出什么事來。
而一旦這邊打起來,阜陽城那兒若是被那些流民攻破,造成的后果,將會是大晉建國以來最大的恥辱。
想到那樣的結果,白顯瑜一股寒意冒上心頭,不由摟緊了方沁姝。
此時白顯瑜又無比慶幸她當時一聲不吭的離開,若是沒有這一出,皇上御駕親征,他跟隨前來,正當待產(chǎn)的她只能留在阜陽城中,而到那時候,混在流民中的白顯誠,不會放過她。
屋內溫馨,直到天快亮時白顯瑜哄睡了她后才離開,走出屋時,有人在院子里等他。
腳步聲響起來,紀凜轉過身,白顯瑜斂了神情,直截了當?shù)拈_口:“我有要求?!?br/>
…………
六月,天越漸炎熱,卻不見有人出城賞荷,錦州城外十里地處,已是扎營的第五日。
白顯瑜從西城門過來稟報,下午到的營地,天色暗下來時才見到皇上,紀灝的臉色比幾天前還要差,也許是因為擔心流民的事,也許是因為這兒的天太過于悶熱。
聽白顯瑜說城內并無動靜,紀灝擺了擺手:“百步嶺內動靜不小,你在西城門外的營地內沒有聽見?”
紀灝所說的動靜,是錦州城內有人從山里繞過去出城離開,他并不是完全的信任白顯瑜,西城門外的營地里另外有他的人。
白顯瑜顯得很冷靜:“百步嶺內有喬家軍,我們深入五里就遭了突襲,無法破越。”
紀灝輕咳了聲:“那你說,阜陽城需要多久會被他們破越?!?br/>
“皇上,臣肯定皇上即日帶兵回阜陽城去,流民一事迫在眉睫,若真讓他們攻破了城門,后果不堪設想。”白顯瑜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懇請求道,“這些流民中有許多對朝廷有怨,一旦他們攻破城門,宮中的人都會遭難?!?br/>
紀灝看著他,搭在扶把上的手輕輕彈著,臉上似是有笑意,聲音卻是徹骨的寒:“他讓你這么說的。”
皇上果真是不相信他了,連他出軍營進城的事都知曉。
“女人誤事?!睆姆角哝x開阜陽城開始,紀灝就知道他會變,“他還讓你傳達什么?!?br/>
白顯瑜微抬了下頭,不等他回答,外面的營帳簾子就被拉來了,紀凜走了進來。
“這些話,不需要傳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