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036:元宵
回廊里有幾十盞燈,齊齊掛在那兒煞是好看,每盞燈下都垂掛了字謎,猜到了就在下面寫上謎底和名字。
皇上的寫的幾個燈謎掛在回廊中間,皇后的掛在回廊左側(cè),原本,照這樣子回廊中間應(yīng)該站著不少人,可沈嫣看到的,皇上那幾盞燈前,就站了寥寥數(shù)人。
反倒是左右兩側(cè)多一些。
這也太不尋常了,她們不想討賞了?
“難道是太難了?”沈嫣招手讓紅鶯過去看看,轉(zhuǎn)眸看向自己那幾盞燈前,發(fā)現(xiàn)方容華還站在那兒,身邊陪著陸婕妤,兩個人倒是愜意,都沒人打攪她們。
過了會兒,紅鶯回來了:“娘娘,皇上的字謎不難,就是沒人在上頭添字。”
要換在秋宴時,她們爭著搶著都要在皇上面前一展風(fēng)華,怎么現(xiàn)在有機會了卻不添,沈嫣起身:“看看去。”
走上回廊,這幾盞燈前,安嬪和齊貴人向沈嫣行了禮,退到了一側(cè)將位置讓給她。
沈嫣抬眼看去,先是一怔,隨即問她們:“在這兒站這么久,為何不將謎底寫上去?”
齊貴人猶豫了下:“回娘娘的話,妾身猜不到。”
“這怎么會猜不到。”沈嫣又看了眼那三盞燈,說是燈謎,不如說這是猜詩,旁的都是要從字里行間找出謎底來,這個卻簡單很多,直接寫上詩名就行。
她們說的難,大約是皇上寫的這三個燈謎是另辟了個猜法,若照著燈謎來猜,肯定猜不到。
回頭看安嬪和齊貴人,她們倆都沒想到那處去,沈嫣便往姜淑妃她們所在的地方看去,剛才她們來過就走了,難道也沒猜著?
這么好的機會不能白白浪費了啊,沈嫣便隱晦提點了句:“這是上元夜六首。”將這寫上去就能向皇上討賞去了。
可惜安嬪和齊貴人都沒聽明白,那安嬪還點點頭:“娘娘說的是,這是賀元宵的呢。”
提醒到這份上,再說就直接透謎底了,沈嫣也不好說破,笑著問她們:“可猜著別的了?”
齊貴人猜了五盞燈,安嬪也猜到了幾盞,右側(cè)那兒基本都已經(jīng)寫了謎底,白貴妃是來助興的,不與她們搶賞賜,題了幾盞后,那邊安榮華那兒,高高興興朝沈嫣走過來。
討賞來了。
這個把時辰,方容華別的沒猜,就猜了沈嫣寫的那幾個燈謎,適才看到她擰眉的樣子,原來就是因為猜不到糾結(jié)著。
原本沈嫣寫的是為了助興用的,重點是皇上那幾盞,如今反過來了,皇上那兒猜不著,她這兒的先被人討了賞。
沈嫣失笑,問方容華:“你想要什么?”
方容華紅撲撲著臉,想了會兒,不知道要什么。
比起那兩回去清秋閣看她時的樣子,方容華的氣色已經(jīng)好了太多,臉頰又恢復(fù)到了剛?cè)雽m時肉嘟嘟的樣子,發(fā)怔的時候尤其討喜,沈嫣見她想不出來,便開口:“本宮賞你一套面飾,你可喜歡?”
陸婕妤在后頭輕拉了她一下,方容華恍恍惚惚回了神:“喜歡!”末了察覺到不對,忙又添了句,“娘娘賞賜什么妾身都喜歡。”
“好,明日本宮就叫人給你送過去。”沈嫣想起皇上那邊的幾盞燈,既然又的討賞,也別浪費了,便提醒她,“皇上的幾盞燈可去猜了?”
別說猜了,走過時看都沒看呢,方容華搖搖頭:“妾身猜不到。”
沈嫣本想給她做個弊,但想到她對皇上的懼怕,正好那邊姜淑妃又到了那幾盞燈前,沈嫣便打消了這念頭。
過去半個時辰,還是沒人猜到,沈嫣回了永和宮。
此時已經(jīng)近亥時,宮內(nèi)不如宮外熱鬧,回廊里的這些燈謎猜的差不多了,便各自回了宮中,陸婕妤和方容華相伴回去,一路的,陸婕妤就見她笑,沒好氣道。
“從你上回病了開始,皇上就沒再去清秋閣,你倒好,養(yǎng)的越發(fā)潤了。”
方容華伸手捧了下自己的臉:“有么。”
“你回去照照鏡子,再這樣下去,皇上都不想見你。”
方容華愣了下,隨即臉上那笑意更甚,沒說出口,可都寫臉上了,皇上不想見她那才好呢。
“傻瓜,你和皇后娘娘親近有什么用,她待你再好,皇上不去清秋閣,在這宮里你就過不好。”這一個多月來,已經(jīng)有人明里暗里說起,她們可沒幾分真心,就想等著看清秋閣那兒徹底失寵,她倒好,沒心沒肺的。
“阿怡,今天皇后娘娘問我要賞賜的時候,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笑起來很好看。”
陸婕妤擰了她的耳朵恨鐵不成鋼:“你有沒有在聽我說什么!”
“有有有!”方容華忙求饒,“你說宮外那么熱鬧,每年都要鬧上三天三夜,我們要是能出去逛就好了,去年這時候我們還出去玩過。”
陸婕妤松手,方容華連忙抬起手保護好自己的耳朵,委屈巴巴看著她:“你就不想出宮?”
“你說什么傻話。”陸婕妤提了氣,隨即整個人松了下去,眼底閃過幾分茫然,看著前方,“我們這樣的,怎么出宮去。”
方容華動了動嘴,想說什么,還是給忍住了,拉起她的手:“皇后娘娘說這幾日不用請安,不如你去我那兒睡吧,我好久沒和你聊天了。”
“今天十四啊。”陸婕妤想了想,皇上是歇在永和宮的,遂答應(yīng)她,“好。”
…………
此時的永和宮內(nèi),皇上來是來了,穿的卻是一身便服。
和上次一樣,沈嫣看到就明白了:“皇上要出宮去?”
“市鶴橋上的元宵燈會很熱鬧。”
熱鬧是熱鬧,沈嫣擔(dān)心被人認出來,到時人潮擁擠的,萬一傷著皇上怎么辦:“人太多了。”
“坐在樓里看不影響。”
紀凜讓她去換衣服,木槿找出了沈嫣姑娘家時穿的衣服,重新挽了發(fā),不到半時辰,就坐在出宮的馬車上了。
這時辰宮里的人早已經(jīng)歇下,從西側(cè)的宮門出去,沒見幾個人,倒是比上回還隱蔽。
馬車從長興街那兒繞過去,到百丈街時前進開始緩慢,快到市鶴橋時直接停滯不前,車夫拐了個彎,從小巷過去,一刻鐘后才到酒樓后院,下了馬車,后頭的伙計也當(dāng)是貴客,將他們帶到了樓上的包房。
松鶴樓在市鶴橋的中段,視野極好,從窗戶看下去,入眼是整條花燈鋪滿的街市,從頭到位,亮如白晝,十分的漂亮。
在這些亮光下是涌動的人群,拎著花燈的,還有頭上戴著的,有些齊聚在一些商鋪外的架子前猜燈謎,有些往街尾那兒趕去,還有不少是朝另外的街市過去,和市鶴橋相連的錦云街也是十分的熱鬧。
沈嫣的記憶里,這樣的熱鬧要持續(xù)到后半夜,四更天時,開始擺早市,等到夜幕降臨時就會恢復(fù)這樣的熱鬧,接連三日,算得上是大晉朝一年當(dāng)中最為熱鬧的幾日。
紀凜走到她身旁,低頭看去,正好有幾個孩子在那兒耍花燈,沈嫣的聲音傳來:“皇上出的那幾個燈謎,可沒人猜著。”
紀凜嗯了聲:“你可猜著了?”
沈嫣抬起頭望向天空,元月皎潔,靜靜垂掛在天空中,像是在觀這一熱鬧,沈嫣笑說:“皇上寫的是折桂令。”
“皇后可是要討賞?”
“皇上莫不是故意這么出的。”意會過來后沈嫣扭頭看他,說好的是字謎,即便是知道這是什么詩,也不會想到那就是答案,到最后誰也沒猜到,討賞自然就免了。
“你以前不是喜歡這樣出題。”紀凜沒有否認這么做的意圖,偏又覺得這沒什么不對,神情坦然極了,就這么望著她。
以前在宮中書堂里時,她是喜歡這樣考阿詩她們,后來她也這么考過他,但想到他這么做的目的,沈嫣心里隱隱有別的涌動。
妃子們的討賞,無非是想皇上留下。
樓下的喧囂仿佛被隔絕在了窗外,包房內(nèi)很安靜,沈嫣微仰著頭,咫尺的距離,他的眼中都是她的身影。
紀凜微欺身,正待靠近時,門外響起了李福公公的請示聲:“老爺,孔公子求見。”
沈嫣回了神,朝后退了步,退出了窗框邊沿,紀凜還要快,逼近一步低頭在她嘴唇上輕啄了下,這才開口:“進來。”
門開了,孔令晟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喊了聲皇上,皇后,抬起頭,總感覺這包房內(nèi)氣氛怪怪的,具體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皇后娘娘的神情,說不出的奇怪。
沈嫣微紅著臉,頷首:“孔大人。”
孔令晟小心看向皇上,心里犯起了嘀咕,難道是這包房里太熱了,不應(yīng)該啊,窗還開著。
“在外不必如此稱呼。”
“是,老爺。”
紀凜背過身去看向窗外,人潮涌去的街尾,花燈塔已經(jīng)搭好,點起了幾盞燈,正在進行猜燈比賽:“今年的彩頭是什么。”
孔令晟答的很快:“老爺,今年的彩頭是楊勉大師的畫。”
“誰拿出來的。”
“是榮昌世子。”孔令晟也沒想太多,添了一句,“今天也在。”
半響,孔令晟聽到皇上開口:“走,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