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086:骨肉
二皇子還活著的消息,在當(dāng)天夜里悄然傳開,阜陽城內(nèi)已經(jīng)將此事說的很傳神,“有人”在阜陽城內(nèi)看到過二皇子,而這“有人”,在這天夜里過后,第二天時又有了新的說話,二皇子要回來了。
這不像是前些天那樣,只是傳傳而已,第二天清晨,起得早的,住在南城門口附近的百姓有看到官兵護(hù)送的車駕出城去,不到半日的功夫,那馬車回來了。
這半日的功夫,阜陽城里四處傳起了二皇子要回來的消息,所以馬車從南城門回來時,有許多人在街邊圍看。
也不用猜測,前頭騎馬的人就是衛(wèi)國公府的公子,后面的官兵瞧著又不像是普通巡邏的,馬車走在百丈街上,瞧著就是往皇宮方向去,人們議論紛紛,當(dāng)下就確定了馬車上坐著的是二皇子。
人群里不知誰起了這個頭,竟還有人跪了下來。
這是連帶的效應(yīng),第一個人下跪就有第二個,馬車經(jīng)過時,一排的人下跪,百丈街由北至南那么長的一條,這場面十分的壯觀。
兩年前,二皇子還是太子時,他就深受百姓的愛戴,百姓的想法是簡單的,好人就該活著,更何況是這樣一位好皇子,這一跪是感恩人還活著,可在有些人眼中,這樣的場面又能衍生出許多的含義來。
馬車出城時也沒有明示這就是去接二皇子的,回來時在別人爭相奔走下,圍看的人越來越多,最后馬車不得不減緩下速度,兩側(cè)的官兵開始維持秩序,這才得以順利通行,比預(yù)算的時間晚了兩刻鐘才到宮門口。
而此時的宮中,太后娘娘等的有些焦急。
今晨,皇上在早朝前過來請安,提起了這件事,才剛醒的太后并沒有緩過神來,過了許久才不敢置信的重復(fù)問了皇上,莫說是之前聽到過多少傳言,真真正正得知兒子還活著,這感受又怎么能與之前的相提并論。
后來皇上去早朝,太后這心就沒平靜下來過,她忙叫林嬤嬤侍奉自己起床,就算是還得過好兩個時辰才能見到兒子,她依舊是坐不住,叫人去備給灝兒穿的衣裳,又叫人去備灝兒平日里喜歡吃的點(diǎn)心,忙里忙外的,就沒停過。
有幾回坐在那兒說到激動處,太后的臉頰還會漲紅,眼見著喘息的幅度都大了許多,林嬤嬤知道這是上不來氣了,差人端了參茶上來,安撫了好一陣才讓太后平靜了些。
可這平靜不能維持多久,太后倒是不忙乎了,但視線一直看著門外頭,偶爾看擺在那兒的沙漏,過去了一個多時辰后,太后這心,從起初的驚喜到現(xiàn)在時間差不多時還沒聽人來稟報,又開始有些擔(dān)憂。
“哀家感覺這還像是在做夢一樣。”皇上早朝前來說了這件事,如今人走了,她總覺得他說過的那些話是自己做的一個夢。
林嬤嬤從她手中拿過了參茶,輕撫她的后背:“娘娘,這不是做夢,二皇子還活著。”
不是做夢啊,太后娘娘望著門外,重復(fù)問著:“什么時辰了。”
說是午時前能到,如今已經(jīng)午時了,林嬤嬤知道娘娘心里著急,示意候在那兒的宮人出去瞧瞧,隨后安撫太后:“差不多到時候了,讓人去瞧瞧,若是有什么事的話皇上那兒也會派人過來,娘娘莫急。”
就差了那點(diǎn)時間,沒見著人,太后這懸著的心就是放不下來,林嬤嬤重新端了熱茶過來:“若是皇后娘娘在這兒就好了,由她陪著您。”
“她得靜養(yǎng)著。”太后神色微凝,倒是讓林嬤嬤轉(zhuǎn)移了些注意力,“哀家倒也忘了,永和宮那兒今早去過,皇后可好些了。”
“皇后娘娘原本身子也好,發(fā)現(xiàn)的及時,沒釀成什么大錯來,太醫(yī)開了藥,讓皇后娘娘臥床靜養(yǎng)幾日,今早去看時氣色已經(jīng)好很多了。”
太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司刑所那邊如何了?”
“昨天吵著說自己是冤枉的,不吃不喝,將水都撤掉后,昨天夜里消停下來了,不日就會送去長門宮。”
宮中那些糟粕事太后見的多了,昨日要不是皇上先審了,到太后手里,姜淑妃還要落不著好,平日里要爭寵要使些小絆子,太后都不會過問,可這子嗣的大事,還是皇上的頭個孩子,太后這兒是半點(diǎn)都不會姑息。
“下午再叫人去永和宮看看。”太后原本是要親自過去永和宮的,但她近些日子身子不利爽,怕自己這帶著病的過去影響了胎氣,“將衛(wèi)家送來的那支老參送過去。”
“是。”
正說話時,之前出去的宮女匆匆走了進(jìn)來,到門口時腳步緩下來,說話的語氣可半點(diǎn)不緩,邊是邁進(jìn)來邊道:“太后娘娘,馬車進(jìn)宮了!”
太后倏地站了起來,林嬤嬤趕忙扶住她,這可攔不住了,太后朝著門外走去,神情里滿是急迫。
即便是才進(jìn)宮,到延壽宮這兒還需好一會兒,太后卻是如何都坐不住了,站在門口,看著宮門口那方向,望眼欲穿。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正午時分的太陽照在人身上暖暖的生出了些懶意來,長時間站著腿也有些酸乏,林嬤嬤攙著她,那方向終于有了人影。
太后不由提了氣,領(lǐng)路的是皇上身邊的李福公公,再接著是衛(wèi)國公家的二公子,太后的視線落在了侄子身后的人,僅是那一瞬,熱淚縱橫。
她的灝兒。
…………
太后是個很堅(jiān)強(qiáng)的很,這一生走過來,什么事都挺過來了,但見到兒子死而復(fù)生時,太后是止不住的落淚。
屋內(nèi)塌上,太后坐在那兒,紀(jì)灝就在她旁邊,她握著他的手沒有松開過,另一只手顫顫巍巍從他臉上撫過,清楚的看到他脖子上的疤痕后,淚眼更是洶涌,說不出話來,就是激動。
林嬤嬤又是高興又是擔(dān)憂,就怕太后激動過了頭,外頭方太醫(yī)早就等候多時,為的就是有什么萬一。
所幸太后這是喜不是悲,情緒再激動,也沒暈過去,就是舍不得放開手,就怕松開了這就跟做夢一樣,醒過來,眼前的人就要消失不見。
“灝兒。”太后摟住了他,喃著他的名字,“我的灝兒。”
屋內(nèi)的人無一不紅了眼眶,紀(jì)灝輕拍了拍太后的背安撫:“母后,兒臣還活著,您切莫再傷心了。”
“不傷心,哀家怎么會傷心。”太后松開他,抹了下眼淚,但看他消瘦了許多的臉龐,這眼淚就是止不住啊,有太多想問的,“告訴母后,你這兩年究竟怎么過的。”
提起這兩年的事,太后聽了肯定又要傷懷,受了這么重的傷,九死一生從山獸嘴里撿回命來,在病床上養(yǎng)了半年才能下地,又調(diào)養(yǎng)了半年才有現(xiàn)在這樣的光景,哪個做母親的聽了心里會不難受。
不能再讓太后娘娘哭了。
紀(jì)灝笑的溫和:“母后,兒臣如今活著回來了,這些事兒都不重要。”
太后凝視著他,這笑容,果真是她的兒子。
心中莫不又有些心酸,說的輕描淡寫,哪里是不重要可以蓋過去的,他這是怕自己聽了傷懷。
“好,你說的對,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就讓人將府邸收拾了,你在宮里多陪母后幾日。”太后說著說著便又落了淚,“讓母后好好看看你,總覺得是在做夢一樣,阜陽城里傳起來時哀家還不敢相信,你這是吃了多少苦啊。”
紀(jì)灝也沒反對要留在宮里,如今是什么都依著太后的,倒是提了句:“不必這么麻煩再安置府邸。”
“不是另外安置,是母后在你父皇那兒求的。”沈?yàn)鍪聲r還是皇子的身份,先帝要追封,太后覺得不必太隆重,就求了這封王的詔書,之后三皇子造反,緊接著先帝駕崩,朝堂中混亂了一陣,好不容易新皇登基平定下來,已過了兩個月,那時還在國喪,太后便將這圣旨收了起來。
“你父皇封了你德王,賜的府邸空在那兒,匾額都沒掛上去,你既回來了,哀家就讓皇上將這旨意宣出去。”
這件事紀(jì)灝倒是不知道,來的路上衛(wèi)祺也沒告訴他,或者是連衛(wèi)家都不知道這詔書的存在,便問:“皇上可知此詔書?”
太后望著他,皇上那兒她倒是不曾擔(dān)心:“皇上不知道,在這之前,皇上曾還想追封與你,被哀家攔了下來,想來這詔書也正合他的意思。”
“兒臣想,這詔書還是先告知皇上好一些。”紀(jì)灝沉吟片刻,語氣里雖未露那意思,但其中另一層的擔(dān)憂太后可聽得明白。
但在太后看來,這并不是什么大事:“皇上皇后與哀家一樣,都是盼著你好的。”
提到皇后,紀(jì)灝神情微動,語氣緩了幾分:“嫣兒她……可好。”
“她與皇上挺好的,如今身子重,也不便過來。”太后像是有意要將皇后的事簡單略過去,提起他在清水鎮(zhèn)的事,“皇上說救你的人是兄妹二人,他們可來了?”
“改日再讓他們進(jìn)宮來見母后。”對上太后有些期盼的眼神,紀(jì)灝臉上隨著那抹笑意,“母后是想見見秋瑤?”
太后笑了,她聽皇上提起,灝兒與那女子十分的親近,心底里便多了些想法,灝兒的年紀(jì)這都二十有二了,如今回來了就該考慮成親生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