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17】
“宋大人,你說讓皇上下罪已詔,這個恕本王不能贊同。”</br> “漢中郡大旱,乃屬天災。”</br> “幾十萬難民流離失所,卻屬人禍。”</br> “天災年年有、代代出,哪怕是最賢明的皇帝所在位的時候,也依然會有天災,足可見這天災的發(fā)生不可控,也與皇帝執(zhí)政如何無關……”</br> “何來罪已之說?!”</br> “與皇上有關的只是天災之后的人禍。”</br> “而你宋大人不去彈劾那些欺上瞞下的官員,協(xié)助皇上處理人禍,卻讓皇上下罪己詔,雖說是為了安天下民心,但未免也有失公允了吧?”</br> 宸王李承熙懶洋洋的一番戲謔之言,頓時讓弘德帝臉色好看了幾分,卻噎得左都御史大人宋濂臉色發(fā)白。</br> 見宸王李承熙點出了官員瀆職之事,吏部尚書趙希賢坐不住了,一腦門子的汗站出來,弱弱地說道:“瀆職官員之事定是要處理的,只是所牽甚廣……滋事體大……不知圣上打算派哪位皇子來處理此事?”</br> 吏部尚書趙希賢的話一出,滿朝官員都是后背一緊,心里嗖嗖地發(fā)涼。</br> 是他們想多了吧……</br> 不會的!</br> 定是如吏部尚書趙希賢所說的一樣,只是因為所牽官員甚多,已超過了吏部尚書所能處理的權限,所以,吏部尚書才會有如此一說的。</br> 可是,也有一些心思靈敏之人早已經嗅到了這其中的暗流洶涌。</br> 太子在漢中郡所做的那些事兒,他們早有耳聞。漢中郡那里的官員從上到下皆是太子的心腹。現在,漢中郡大旱,幾十萬難民流離失所,漢中郡官員與朝中太子門人勾結,欺上瞞下,救災不利,終釀成大禍。</br> 這已不是一個小小的吏部尚書所以插手的,所以,吏部尚書這是在委婉地向皇上要人來頂這個雷。</br> 無論這個雷是炸還是不炸,都不能留在他的手上。</br> 這雷最保險的還是要交到皇上的手里……</br> 看這個蓋子揭還是不揭……</br> 吏部尚書趙希賢的話音落下,弘德帝的目光就已經落在了宸王李承熙的身上,顯然是有意讓宸王李承熙來處理這件事情。</br> 三皇子李承紹有些急了。</br> 這些天,他過得一直很焦燥。</br> 老二已經分府封了順王入了禮部,連老四都因為太子的過失被老爺子補償了個宸王入戶部,把他夾在中間是個光頭皇子。</br> 無論是母妃的哭泣還是外祖的施壓,老爺子就是不為所動,硬是繞過了他。</br> 他不能坐以待斃,只能死等到他到了歲數讓老爺子想起,他丟不起這個人!那就只剩下一個辦法,那就是要做出功績。</br> 只要做成件大事,憑著功勞,總能破格晉封。</br> 所以,他一直在等機會……</br> 外祖早已經將此事利弊向他闡述清楚,此時,是一個搬到太子的好時機,更是他們往漢中郡插入自己人手的好機會。</br> 因此,外祖讓他一定要將此事攬下。</br> 此時,見老爺子有意讓老四來負責這件事兒,三皇子李承紹如何能不心急?!</br> 老四性格囂張跋扈,難當大任,只憑會按老爺的心意行事便奪得了老爺子的偏愛,簡直奸佞之徒。</br> “老四……”,弘德帝幽幽開口。</br> 宸王李承熙輕輕撣了撣云紋袖口,開口道:“您別看兒臣,兒臣不樂意管這些破事兒……若是您非得給兒臣找點事兒做做,那就讓兒臣負責建造瀛祥別院吧。兒臣保證給您修得漂漂亮亮……”</br> 弘德帝一怔,還未等開口,便見三皇子李承紹走了出來,雙手抱拳大聲道:“父皇,兒臣愿意處理漢中郡官員瀆職一事,為父皇排憂解難……”</br> 三皇子李承紹一開口,立刻便有一堆的官員站出來力挺三皇李承紹,這些都是他外祖父左丞相的人。</br> 弘德帝看了看老四宸王李承熙等待著他的意思,只可惜,等來的卻是宸王李承熙懶懶的聲音:“既然三哥愿意做,那就讓三哥去做吧,這樣得罪人的事兒,兒臣可不愿意去……您別來找兒臣……兒臣就愿意給您修別院。”</br> 宸王李承熙的一番話說得戶部和禮部的眾官員直覺得牙疼。</br> 您不愿意得罪人?!</br> 修建瀛祥別院更得罪人好嗎?!</br> 還趕不上去查處漢中郡瀆職官員呢……</br> 可是,很顯然宸王李承熙的一番話卻深得弘德帝的心,只覺得滿朝堂的人只有這個四兒子是和他一條心的,是向著他這個父皇的。</br> 果然,平日里他沒白疼他。</br> 就算他做的是錯的又如何?</br> 皇帝就不能犯錯嗎?</br> 他偏要犯錯!</br> 他偏要蓋別院!</br> 這個世間沒有人能質疑他的權威!</br> 除非他自己退讓。</br> “既然如此,那漢中郡官員瀆職一事兒便交由三皇子李承紹負責,瀛祥別院建造一事兒則交由宸王李承熙負責。”</br> “現在,退朝!”</br> 弘德帝沉聲道。</br> 太監(jiān)總管李四全一揚手中的拂塵,高聲喊道:“退朝!”</br> 隨后,弘德帝便率先下了龍椅,帶著李四全,離開了奉天殿,只留下面面相覷的眾位大臣。</br> 皇上,您還沒說誰來負責賑災之事呢啊?!</br> 您怎么能走了呢?</br> 這城外不斷增加的難民該怎么處理?四門施粥之銀糧已不足,該如何處理,您還未示下?還有沿途四處逃難的災民又該如何?</br> “轟”的一下,眾人都簇擁到了二皇子順王李承琮的身邊向他討著主意。</br> 三皇子李承紹看著人群中有如眾星捧月般的李承琮冷哼一聲,甩了袖子帶著他的人先走了。</br> 五皇子尚未參政。</br> 太子自從漢中郡大旱事件爆發(fā)后,便一直以身體抱恙的理由縮在太子府不出。這更是讓朝堂上太子的人心惶惶不安。</br> 剛才,朝堂上那般血雨腥風,他們連一句話都不敢說。</br> 現在,大朝可算散了,一個個都拼命往太子府跑,給太子送信──三皇子李承紹要對他們出手了。</br> 而宸王李承熙早就在太監(jiān)總管喊“退朝”時,便已經先走了。</br> 留下身后滿場狼藉。</br> ……</br> “主子,我們現在去哪兒?”,影一在馬車外輕聲的問道。</br> “城外!”</br> 馬車上傳來宸王李承熙懶散的聲音。</br> “是!”</br> 影一揚起手中的馬鞭,馬車向城外疾馳而去。</br> 而與此同時,城外的順慶王府的粥鋪前卻正在發(fā)生爭執(zhí)。</br> “顧表姐,好好的糧食您怎么讓人往里滲沙子呢?這若是被人發(fā)現了,我們定會被老祖宗責罰的……”,六小姐楚承寄瓊杏眸水光點點,身子都在微微發(fā)顫,卻死死地抓著顧香凝的衣袖不放。</br> 盼著顧香凝能改變主意。</br> 顧香凝看著六小姐害怕的樣子,心里暗暗叫苦。</br> 這六小姐早不來、晚不來,怎么偏趕上這時候來?!</br> 她這沙子都摻好了,就等煮粥了,這糧食倒出來時,卻讓六小姐發(fā)現了其中的貓膩。六小姐給嚇哭了,她以為顧香凝貪了銀子,為了湊足斤兩,所以,才故意在糙米里摻沙子。</br> 六小姐本就膽小,現在,還被她發(fā)現了這樣的事情。</br> 整個人慘白著小臉,就要厥過去了。</br> 她本是不愿意來的。</br> 想著和小七一樣掛個名就好。</br> 小七也是一天都沒有來。</br> 對外說是在幫著府中做善事施粥,實際上,天天在小姐妹的各種賞花宴上如蝴蝶般穿梭。</br> 可是,她姨娘非讓她來。</br> 她不來,她姨娘就哭。</br> 連哭了三天,再哭下去,眼睛就要瞎了。</br> 她實在是沒辦法了,這才來的。</br> 現在,六小姐楚寄瓊腸子都要悔青了。</br> 她為什么要來?</br> “顧表姐,你……你快用好米吧……缺……缺多少……我……我來給你補……”,六小姐楚寄瓊磕磕巴巴地說完這句話,好像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勇氣。</br> 顧香凝本想直接和她解釋這糧食中摻沙子的原因,可是,看到六小姐楚寄瓊竟然要拿她的私房補給她,還一副小哭包的樣子,實在是想讓人不欺負她都難。</br> 于是,顧香凝一邊示意楚忠繼續(xù)煮粥,一邊將人拉走,嚇唬她道:“您真的要給我補?你知道這虧空可是足有這個數……”,顧香凝伸出兩個手指頭,故意做兇狠狀。</br> 楚忠無奈地搖頭讓下人煮粥去了。</br> 兩人都是一樣兒的,還誰比誰兇惡?!</br> 表小姐竟然還嚇唬六小姐。</br> 蠢萌的樣子簡直沒眼看!</br> “兩千兩嗎?沒問題!”,六小姐楚寄瓊松了一口氣。</br> “誰和你說是兩千兩的?!”,顧香凝連忙再伸出兩個手指,道:“是四千兩!”</br> “四千兩啊……”</br> 六小姐楚寄瓊有些為難地咬了咬下唇。</br> 她倒不是沒有。</br> 只是一下子少了這么多銀子,她怕她娘會發(fā)現……</br> “哼哼!拿不出了吧……”,顧香凝得意道。</br> 看著小白兔一臉為難的樣子,顧香凝覺得自己可能有當惡人的潛質。</br> “也行!”</br> “顧表姐,我回去給你拿,你再去買些好米……這些可千萬不要再煮這些了……”,六小姐楚寄瓊一咬銀牙,杏眼含淚,鼻頭發(fā)紅的說道。</br> 顧香凝心里軟得一塌糊涂。</br> 這六小姐楚寄瓊怎么就這么軟萌呢?</br> 她也不想想,府里總共給出的善銀總數就是四千兩了。</br> 顧香凝根本就是獅子大開口的難為她。</br> 她居然也應了。</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