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驚變2
    半夜山間突然飄起急雨。
    馬車在顛簸中艱難前行,與車外冷雨形成鮮明對比,江蘊體內的熱流沖撞得越發(fā)厲害,已經隱隱有壓制不住的趨勢。
    江蘊再一次控制不住的,屈指攥緊了袖口,鬢角淌出的熱汗越來越多。
    青年太子以玉帶束起,緊貼著頸窩垂落的一縷烏發(fā),已經被汗浸透,白皙如美玉的肌膚,更是隱隱呈現(xiàn)出一種透明的色澤。
    這是一種極驚心動魄的美。
    可惜隱在黑暗中,無人能窺見。
    長久的顛簸,連公孫羊這等身體強壯、武藝高超的都有些難受,感覺通身骨頭都要散架了,何況江蘊這等體弱多病的。
    因而見江蘊又攥起袖口,身體微屈,范、周二人并未作他想,只期盼著趕快度過這段山路,回到平穩(wěn)的官道。
    好在令人欣慰的事,自改道后,這一路平穩(wěn)順遂,并未遇到其他危險或阻礙。
    “信鴿還沒回來么?”
    江蘊忽開口,極輕的問了句。
    公孫羊道沒有。
    說完一愣,距離信鴿飛出已經整整一個時辰了,而發(fā)信時,他們剛出陳國國都不遠,按照飛鷹閣信鴿的正常速度,這一來一返,最多只需要半個時辰。
    江蘊蹙起眉。
    看來,果如他猜測,陳國國都內恐怕發(fā)生了難以控制的事。
    若對方已經得手,只是簡單的改道,今夜,他真的能順利抵達暮云關么?
    范周顯然看出他所思所慮,道:“飛鷹閣的信鴿都有專人看管,若信鴿真的遇到了意外,飛鷹閣會第一時間發(fā)出預警信號。云懷將軍那里,也會及時得到消息,殿下不必太過憂心。”
    江蘊點頭。
    不知為何,心底總無由來的浮動著一絲不安。
    這種情緒,已經很久沒有在他身上出現(xiàn)過。
    直到伴隨著體內那股熱流,重新被從遙遠的肌肉記憶中勾出來。
    江蘊將身體貼靠在車窗上,試圖通過車窗外涌進的冷意緩解體內橫沖直撞的熱流。這時,一縷細微的響動,忽穿過重重雨滴,貼著車窗邊沿,自耳邊滑過。
    自小練就的警惕與敏銳,令江蘊肩背倏地繃直。
    “不好!”
    “有情況!”
    公孫羊幾乎同時拔劍翻身。
    嗖嗖嗖,無數(shù)冷箭自暗夜里射來,亂馬嘶鳴,車廂顛簸,護衛(wèi)齊聲喊著護駕,然很短暫的功夫,即被扼斷喉嚨,淪為一具具冰冷的尸體。
    這顯然是精心布置好的陷阱與刺殺。
    對方連這一步都想到了。
    江蘊心一沉。
    車廂劇烈晃動了一下,隨著駕車的馬氣絕倒地,終于一個猛墜,停止了前進。僅存的護衛(wèi)將江蘊所在車廂緊緊護住。
    公孫羊丟給范周一把刀:“我出去,你留在里面保護殿下。”
    范周一個文士,當真舉起那柄沉重的長刀,擋在江蘊面前,鄭重答應。
    公孫羊再不猶豫,仗劍自車窗翻了出去。即使早有心理準備,看著四面八方密密麻麻手握鐵弓長刀的殺手,公孫羊也殊為震驚,生出些不祥之感。
    這樣的暗殺規(guī)模,絕非普通的貴族公卿能辦到,很可能來自專業(yè)的殺手組織。
    公孫羊是游俠出身,武藝高強,大叱一聲,便迎著密集射來的箭雨縱身躍入雨幕,與那些身著黑衣,黑巾蒙面的殺手混戰(zhàn)到一處。
    他以一敵十,竟絲毫不落下風,不多時,便將十多名刺客斬于劍下。
    刺客們見他是個厲害角色,當下也不敢大意,一面繼續(xù)射暗箭拖延他速度,一面采用合圍的策略,十數(shù)名刺客從前后左右一起攻擊,封住他退路。
    江蘊額角再度淌下一縷熱汗,那雙明透如水玉一般的眼睛,靜靜凝視著車廂內密閉幽暗的空間,前所未有的鎮(zhèn)靜。
    公孫羊吸引了大半火力,侍衛(wèi)這邊壓力頓減。
    范周舉刀推開車門,喝令侍衛(wèi)將僅存的馬匹給馬車換上,撿起掉落在山道上沾了泥水的馬鞭,往馬屁股上狠狠一抽,驅車沿著公孫羊開出的狹窄道路,往前狂奔而去。
    然而刺客數(shù)量實在太多,這個方法并沒能持續(xù)太久。
    范周臂上中了一箭,直接從馬車上滾落了下去。
    失去了車夫的馬車依舊在急速狂奔,不知過了多久,喊殺聲漸漸消失,密密雨聲嘩啦啦傳來,伴著馬兒一聲慘烈嘶鳴,車廂再度靜止不動。
    雨聲越發(fā)清晰。
    伴著風聲,木葉搖擺聲,以及深重無形的殺機。
    “太子殿下,請下車吧。”
    有人高聲喊了句。
    江蘊松開攥著袖袍的手指,拂平衣擺,起身,推開車門,以十分優(yōu)雅的姿勢,慢慢步下了馬車。
    雨絲立刻爭先恐后的落在他青色衣袍和青色發(fā)帶上。
    他睜著烏黑瞳孔,靜默的立在雨中,望著這位于半山腰的空曠地帶,以及周圍持刀而立的數(shù)十道殺手身影。
    殺手們大約也沒料到,車中走出的會是這樣一個如玉一般,看起來脆弱又美得驚心動魄的人,一時也愣了下。
    江蘊甚至抬眸,平靜無波的問了句:“你們是來殺我?”
    “不。”
    “我們接到的命令,是活捉你。”
    被這極端的美所震撼,殺手中,一人破天荒粗聲回應。
    江蘊點頭。
    道:“多謝。”
    既是活捉,便會有所顧忌。
    于他而言,足夠了。
    雨絲已經將他青色發(fā)帶洇透,那如玉面孔,在雨水沖洗下,美麗圣潔如觀音。
    他眨了眨眼,緩緩自腰間抽出一柄細長如銀的軟劍,道:“得罪。”
    **
    得知江蘊并未往江都方向,而是出了陳國國都,一路往東北而去,隋衡立刻意識到,江蘊真正要去的地方是暮云關。
    “沒想到,他倒挺聰明的。”
    陳麒主動攬下截殺的任務,作為獻給隋國的第一份投名狀。
    如陳麒承諾的那樣,陳麒不僅提供了有關江國第一情報機構飛鷹閣的重要軍事情報,還同時提供了涉及另外江南五國的核心情報。
    隋衡對此人刮目相待,不由笑吟吟問:“陳二公子有此才干,便是在江南也當有一番作為,為何甘心受孤驅使?”
    陳麒眼底鋒芒畢露,道:“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對驥才而言,殿下就是驥才期盼已久的明主。”
    “是么,可孤聽聞,江南諸國的公卿名士,都是奉那‘德名遍天下’的江容與為主,你為何不去效忠他?”
    陳麒道:“那只是他刻意營造出的虛名而已,實際上,此人心胸狹窄,人品低劣,無才無德,所謂的美名與美德,都是偽裝出來的,根本不配為江南之主。而殿下戰(zhàn)功赫赫,英明睿達,才是驥才想要效忠的天下之主。”
    陳麒還表示,愿意出面說服另外五國,全部效忠隋國,讓江國徹底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隋衡當場就封了他軍師之位。
    這已是各國軍中除主帥外,地位最高的職位。
    因為陳麒提供的關鍵情報,飛鷹閣幾處重要據(jù)點接連遭受重創(chuàng),暮云關前線和江都的消息傳遞也被切斷,隋衡立刻傳令隋軍大將,讓陳列在黃河北岸的十萬隋軍趁著江國軍隊未反應過來時,連夜渡河,直取暮云關。
    暮云關相當于江國北境的門戶,只要拿下暮云關,江都指日可待。
    隋衡現(xiàn)在身邊最信任的心腹謀士叫徐橋。
    徐橋道:“這陳麒口中的江容與,似乎與傳聞中大為不同。莫非,這江蘊當真只是一個徒有虛名的偽君子?”
    “可此人能用金蘭盟將江南六國緊密團結在一起,并屢屢破壞殿下的南征大計,也絕不可能是一個一無是處的草包。”
    隋衡不屑道:“就算不是草包,也只是個滿腹算計的奸邪小人而已。”
    樊七很少見主子如此咬牙切齒的評價一個人,悄悄問徐橋:“殿下似乎很恨那江國太子。”
    徐橋點頭:“主子征戰(zhàn)四方,戰(zhàn)無不勝,唯獨在那江國太子手里吃過幾次虧,兩年前黃河渡口一戰(zhàn),還險些被其手底下的謀士射傷右眼,雖然最終那箭落在了主子臂上,可也害得主子足足一月拉不了弓。主子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去歲主子欲拿下占據(jù)黃河西北要塞的姜國,也是此人使出詭計,橫加阻撓,險些折了主子一支精銳先鋒。主子志在天下,這江南之地,遲早是要納入隋國版圖的,若非那江國太子靠所謂的德名招攬名士無數(shù),建金蘭約,辦流觴宴,將江南諸國聚在一起,結所謂的金蘭盟,大隋的鐵騎,早就跨過黃河,長驅直下了。”
    樊七卻不信,哼道:“這廝不是最擅長用所謂的德名籠絡人心么,興許,這些計謀都是他手下那群謀士想的呢。”
    徐橋想想也有理。
    若江蘊真如傳聞中那般有德名,陳麒這樣的人才,提起這個人,也不會那般不屑唾棄,甚至帶著濃濃的厭惡與忌恨。
    “殿下接下來打算如何?”
    隋衡慢悠悠收起刀:“去暮云關。”
    有了陳麒的幫助,他大可以領著這一隊鐵騎,與關外的隋軍里應外合,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傷亡拿下暮云關。
    徐橋與樊七俱精神一振。
    兩人欲告退時,將隋衡忽蹙起眉,面露異樣。
    “殿下怎么了?”
    隋衡陰惻惻看向樊七:“孤剛進來時,你在殿里點了什么香?”
    樊七一愣:“他們說,那是助興之物,能讓人在行事時……屬下這不想著讓殿下好好放松一下,就、就……”
    “蠢貨。”
    短短片刻功夫,隋衡體內便燒了火一般。
    徐橋已知曉之前樊七擅自往殿中領坤君的事,皺眉道:“那些坤君恐怕還沒這個膽量,多半和那個陳國國主有關。他此舉,咳,應當也是為了討好殿下。”
    “這老東西,若非瞧他還有點用處,孤非得將他五馬分尸不可。”
    隋衡捏拳坐下,陰沉著臉,指著樊七:“去將那幾個坤君的腦袋全部砍下來,封到盒子里,送給那老東西。讓他吃飯放在案上,睡覺放在枕邊,一刻不許丟掉。”
    “是……”
    這方法,連樊七聽了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出門前,見隋衡撐著身子,低頭坐著,手背青筋都爆了起來,便斗著膽子,小聲問:“可、可要屬下去另挑幾個坤君過來?”
    隋衡抬頭,狠戾剜他一眼。
    樊七打了個哆嗦,心想,這都什么時候了,殿下還挑三揀四的。
    樊七忽想到另一人,眼珠一轉,忙再道:“要不,屬下去將那衛(wèi)國世子叫來?”
    這總不至于辱沒殿下身份吧。
    隋衡深吸口氣,啞聲:“滾。”
    樊七只得和徐橋一道退出大殿,忍不住道:“這樣干熬著得到什么時候,明明有現(xiàn)成的‘解藥’卻不用,殿下也不知固執(zhí)個什么勁兒,這分明是男子的正常需求而已。那顏齊公子再好,殿下也不至于為他守身如玉吧……”
    徐橋瞪他一眼,示意他別亂說。
    樊七也意識到失言,嚇得住嘴,不敢再吭聲。
    而可憐的陳國國主,剛剛悠悠轉醒,正哼哼唧唧由宮人服侍著喂藥,見到那幾個裝著血淋淋頭顱的盒子,再度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
    山間大雨還在繼續(xù)。
    江蘊一襲青衫,手握軟劍立在半山腰空地上,烏發(fā)玉帶已然濕透,緊貼在瘦削的肩背上,周圍橫七豎八躺著一地被一劍穿喉的死尸。
    雨絲落在他宛靜的眉目上,將那雙溫潤漂亮如水玉的眸沖洗一新。過于溫和沉靜的氣質,和他軟劍上沾的猩紅格格不入。
    余下的殺手面面相覷,仍呈扇形,散布在四周,他們顯然沒有料到,這個傳聞中體弱多病的江國太子,竟然還隱藏著這樣一身厲害的功夫。
    “抱歉,不能放你們離開了。”
    江蘊身影落葉一般在雨中一閃,那柄游走如蛇的軟劍,已纏住半丈外一人的喉嚨,被纏住的殺手睜大眼,只覺頸間一涼,甚至連驚呼都未及發(fā)出,便氣絕倒地。
    一刻之后,偌大的半山腰上,已經只剩下尸體。
    江蘊踉蹌了下,強自咬唇,穩(wěn)住身形。
    因為動用內力,體內橫沖直撞的熱流,已經到了難以控制的地步,幾乎要將他神智沖散。明明是飄著冰寒冷雨的山間,他肌膚卻滾燙如巖,不斷往外冒著熱汗。
    江蘊勉強辨別了一下方向,這是一處半山腰,緊連著一條山道,山道一側就是深不見底的斷崖。
    對方既然精心設下如此埋伏,就絕不會輕易讓他逃了。
    江蘊深吸口氣,走到山道邊,將腰間象征江國太子身份的玉佩解下,掛在道旁一根枯木上,又割了一片衣角下來,沾了血,丟在道邊,方抬頭辨認了一下方向,迎著暴雨,收起軟劍,踩著泥濘山道,往山頂方向而去。
    陳麒親自帶人追來。
    江國護衛(wèi)已經全部陣亡,江國太子所乘的馬車已經折斷在山道,兩位隨行謀士公孫羊和范周一重傷一負傷逃走,唯獨江國太子江蘊不見蹤跡。
    很快,手下將在崖邊發(fā)現(xiàn)的玉佩和布片呈了上來。
    “江國太子,很可能已經墜崖身亡。”
    手下得出結論。
    這個結論很具有說服力,江國太子不會武功,又失去了逃亡的馬車和忠誠的衛(wèi)士,面對窮兇極惡的殺手,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很可能在逃亡過程中慌不擇路以致墜崖。
    陳麒卻不信,不信江蘊竟這般輕易就死了。
    但因為參與行動的殺手已經全部死去,他又無法親口求證此事。
    陳麒帶人將整座山峰翻了一遍,依舊一無所獲。
    “二公子,咱們還有繼續(xù)找么?”
    立在暴雨滂沱的山峰上,心腹小心翼翼問。
    陳麒目光森冷:“帶人繼續(xù)去山崖底下搜。”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獻給隋軍的第一份投名狀,必須要有一個切實的結果才行。這樣,日后他在隋國的仕途才能暢通無阻。
    何況——
    他還沒有讓此人嘗嘗被踩在泥潭里的滋味,人怎能如此死了。
    徐橋和樊七領著一隊重騎,也隨后抵達了。
    陳麒下馬同他們見禮,徐橋笑道:“陳軍師不必多禮,日后咱們就是同僚了,要多多關照才是。”
    陳麒忙道不敢,掃視一圈,問:“殿下呢?”
    徐橋含糊道:“殿下方才在山間發(fā)現(xiàn)一只梅花鹿,突然興致大發(fā),獵鹿去了。”
    隋衡自然不是腦子抽風,在暴雨天去獵什么鹿,而是因為這會不知怎么回事,即使服過解藥,那股燥熱依舊在體內堆積著,揮散不去。
    于是丟下眾人,獨自驅馬上山,在冷雨間馳騁。
    這里位于陳國邊界。
    而整個陳國幾乎已處于隋軍的控制下。
    隋衡酣暢淋漓的跑了大半座山,淋了一大場雨,體內燥熱總算稍稍平復了些,他辨別了一下方向,從山峰上下面,馭馬往山下走。
    走了沒多遠,忽敏銳嗅到空氣里飄蕩的一股特殊氣息。
    清清冽冽的,一種形容不出的味道,像雨后初綻的蓮花,卻如火星落入油鍋一般,令他渾身血液都燒了起來。
    這是——
    隋衡皺眉,旋即在心里冷笑。
    好啊,這些人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竟敢在這種時候算計他。
    他忍著不適,鋒利的長眉輕挑,循著那縷氣息,驅馬近前,想看看,這群人又給他準備了一個什么貨色,費盡心機的丟在這山間“引誘”他。
    沒走多遠,就在一處亂石堆積的山壁下,看到一抹瘦削的青色影子。
    如一朵青色蓮花,綻放在幽暗山間。
    倒是費了心思的。
    隋衡冷笑更甚。
    他高坐馬上,隔著雨幕遠遠打量,見那人影垂著頭,靠坐在石壁上,綢質青袍被雨水濕透,緊貼在肌膚上,露在外的手臂和頸皆白皙如玉,在暗夜里散發(fā)著玉一般的光澤。
    當真有些楚楚可憐的味道。
    這是還打算誘著他英雄救美呢?
    隋衡眼睛一瞇,突然來了幾分興致,抽出腰間狼頭刀,翻身下馬,慢悠悠來到石壁前。刀尖近乎輕挑的,挑起了江蘊的下巴。
    一張精致艷絕的臉,毫無預兆的映入眼簾。
    隋衡愣了下。
    壓低眉,冷冷問:“誰派你過來的?”
    江蘊被迫抬頭,下巴抵在冰冷的刀鋒上,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眼睫上的水霧散了些,露出一雙明透如水玉的眼睛,雨絲沖洗下,驚美如天人。
    因為體內熱流的折磨,青年白皙的肌膚,已經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霞色,豆大的汗滴混著雨水,從鬢角一路淌流入衣領內,在晦暗的雨幕和泥濘滂沱的山間,透著無聲的誘惑。
    隋衡喉結控制不住的滾了滾。
    旋即惡狠狠問:“你知不知道,引誘孤,是何下場?”
    江蘊神智早已潰散,聞言,只是循著本能,抬起手,用力握住隋衡的手腕,泛著水澤的雙眸輕輕顫動著,仿若哀求。
    隋衡皺眉。
    還想說點什么,下一刻,江蘊整個人已經纏了過來,雙臂無意識環(huán)住他腰,滾燙軀體緊緊貼上他冰冷的鎧甲,仿佛沙漠里將要渴死的魚兒尋找水源一樣,緊緊纏上了他。
    隋衡:“……”
    這樣親密的肢體接觸令他有些不適。
    然而不知是不是那縷清冽的蓮香作祟,他竟奇異的沒有抵觸,甚至,連身體里郁積的燥熱都消解了幾分。
    只是下身悶脹得越發(fā)厲害。
    這是什么跡象,不言而喻。
    “喂。”
    驕傲的隋國太子殿下顯然無法接受自己可能真的被一個半路冒出的野貨給迷惑住了,啞著聲,不悅叫了聲。
    然而緊抱著他腰的那雙手,竟抱的更緊了。
    那強纏著他的滾燙青年,甚至抬起水潤的眸,眼尾泛紅,有些委屈的看了他一眼。
    隋衡心口如被重錘擊了下,不由松了手,手中狼頭刀哐當墜地。
    不遠處,隨著轟隆一聲巨響,積攢許久的山洪也終于呼嘯而來。隋衡耳力何等靈敏,想飛身逃脫此地,身體卻依舊被人緊緊纏著,僵滯的瞬間,便已錯失最佳逃生時機,隋衡回頭望了眼,毫不猶豫的攜著江蘊一道縱身一躍,隨洪流一道墜入了深不見底的山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