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何家莊的大宴
原本在徐州周邊地方,也是認趙進的威名,報出趙進的名頭來,大家都要服軟給個面,不過這名頭前面總要加個“徐州”二字,現(xiàn)如今不用了,直接說名字就好,誰不長眼,想想自己比那些官家的精銳騎兵強多少
山東和南直隸的邊境對趙字營來說并不是難以跨越的鴻溝,但從前趙字營的行動一直很有節(jié)制,從某種意義來說,聞香教也是個龐然大物,而且無孔不入,稍不留意,就在不注意的地方掀起風(fēng)浪,制造禍端,所以趙字營和聞香教抱持著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各自不向?qū)Ψ降牡乇P發(fā)展,當(dāng)然,暗地里的小動作都是不少。
可南京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馬沖昊率領(lǐng)各路人馬去徐州抓捕反賊趙進的消息傳開后,聞香教的小動作就開始多起來,原來盡可能的隱秘,現(xiàn)在也變得囂張起來。
什么趙進妖孽轉(zhuǎn)世,朝廷派高人來收他了,趙進殺孽太多,彌勒和老母降下罪過,馬上就是殺頭滅門下場,什么徐州要有大劫,不燒香祭拜就要有天打雷劈等等,香頭和各路傳經(jīng)的人馬進入徐州,進入邳州,到處煽風(fēng)點火。
在這些地方,趙字營只是默不作聲的看著,看看地方豪強去不去管,而在駱馬湖東岸的流民居住區(qū)域,則只有一個字,殺,在那里可沒什么王法,趙字營的規(guī)矩就是王法。
等到塵埃落定,趙字營開始算賬了,實際上不用趙進發(fā)話,各處就自動自覺的抓捕聞香教徒,本地被騙進去的勒令悔改,至于那些香頭傳香的則是或殺或抓,等到趙進傳信過來時候,已經(jīng)沒剩下多少人了,趙進的命令很簡單,把人送到何家莊來。
這個簡單的命令又掀起了一場腥風(fēng)血雨,徐州和周邊的各路人馬,都在心忐忑,不知道自己在前段日有沒有做差什么,既然進爺下令,那么現(xiàn)在就要好好表現(xiàn),對從前多少是個彌補。
抓人已經(jīng)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大伙知道趙字營做事不含糊,所以也不敢隨便弄些信徒之類的充數(shù),所以到處抓捕香頭、傳經(jīng)人這種,徐州境內(nèi)早就被掃的于凈,要抓只能去山東抓了,開始時大家有點顧忌,不過很快就有風(fēng)聲透露過來,去山東抓人,進爺給你們撐腰,這一下就炸開了。
雖說大伙不敢太過深入,可靠近徐州的魚臺、單縣、曹縣以及城武縣四處,處處烽火,徐州各路人馬肆無忌憚的掃蕩抓人。
地方上不敢動,誰不知道打了小的,引出大的,萬一引出趙進這個大蟲過來,那就是大禍了,官府不敢管,錦衣衛(wèi)和副將參將的湊出幾千精銳來都嚇跑了,自家這邊窮苦凋敝的那有什么本錢去動,至于聞香教那邊,不見什么反應(yīng),只是在退,向北一直在退。
萬歷四十八年八月二十一,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是泰昌元年八月二十一,何家莊這邊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到處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
因為皇帝駕崩,天下嚴(yán)禁宴飲娛樂之事,不過城池里做做樣就罷了,城外誰能管得了,何況在這徐州,誰能管得了何家莊,誰能管得了趙進。
用作校閱家丁的那一處空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擁擠不堪,各種車轎停放在這邊,而且這些不是什么裝貨運貨的,都是各路富貴人等的車駕,車夫親隨也都在這邊等著,他們東一堆西一堆的小聲聊天,之所以小聲,是因為趙字營特意安排了一個連盯著這邊,人實在太多,鬧出亂來得有個控制。
在原本是大車店的云山客棧內(nèi),已經(jīng)是大排筵宴,賓客云集,在這大車店外專門空下了一個宅院,用來儲存和登記禮物,這些來自南直隸各處的富貴人等,或者為了巴結(jié),或者為了贖罪,或者為了別的目的,每個人的禮物都是豐厚無比,甚至有人顧不得什么禮數(shù),直接就是真金白銀了。
通報姓名,在名冊上登記,每個人不管心里如何想,臉上都是堆笑,彼此熱情客氣的打招呼,給外面看起來,自家就是進爺?shù)谝恍庞玫挠H近人,這次來是自己人道喜的。
云山客棧的大堂外搭起了大棚,桌椅都是擺好,酒菜的香氣已經(jīng)開始從后廚那邊傳來,赫然是節(jié)日氣象。
在大棚入口外,卻有一個很惹眼的地方,有的人過來好奇的看看,有人瞥了一眼卻不敢多看,還有人想要故作忠勇的喝罵幾句,甚至想要吐痰什么的,卻都被人喝止。
有兩個人跪在這里,一個人身穿士長衫,帶著青巾,身上倒不見怎么臟,可不管怎么說,跪在那里總歸是灰頭土臉,臉色也是鐵青的,而另一位則更扎眼,一身大紅的飛魚服,帶著黑巾紗帽,也是跪在那里。
從揚州和清江浦來的各位富貴人等,大多認識這二位,狼山副總兵陸全友麾下心腹幕僚施坪敖,還有南京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馬沖昊。
都說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人的境遇真是不可說,可現(xiàn)在都能講成三十天河?xùn)|三十天河西了,一個月前,大家還奴顏婢膝的在這兩位面前陪笑客套,談分潤徐州趙進的豐厚產(chǎn)業(yè),而現(xiàn)在,大家奴顏婢膝的來到趙進門前求見,還看到了跪在這里的馬沖昊和施坪敖,當(dāng)年唯恐見不到,現(xiàn)在是唯恐讓人知道大家認識。
能讓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跪在這里,能讓副總兵的親信跪在這里,還是示眾給大家看,這位進爺?shù)耐L(fēng)越來越大了。
“萬歷皇爺快十歲崩的,泰昌皇爺也快四十了,眼下這位小爺才二十歲吧?”
“聽說是萬歷二十八年生的,看來這徐州的天是變不了了,這南直隸其他各處的天只怕要變了”
看到這一幕之后,沒有人感慨什么趙進要造反,反倒是議論起來趙進的年紀(jì),前段日事情鬧到了那樣的地步,還有什么需要挑明的。
眾人一邊議論,一邊朝著大棚里面走去,有人的資格只夠坐在大棚下面,有人的資格則能進了大堂,地位再高些的,就可以琢磨琢磨能不能靠前了。
“這還不如一刀殺了好,讀圣賢書,為國家做事,到頭來卻被這般折辱,真是愧對閑人,恨不得此時死了痛快”跪在那里的施坪敖喃喃說道,聲音放得很低。
“若是想殺咱們,擺在這里的就是腦袋了,施兄弟,不用害怕”邊上馬沖昊開口說道,聲音氣倒是頗足,只不過臉繃得很緊。
施坪敖目不斜視的看著面前土地,還有不遠處一條條腿,嘴里卻充滿恨意的說道:“折辱夠了,過幾日再殺又有什么不同,若不是你突發(fā)奇想要抓什么反賊,我又怎么會落到這樣的下場,連封公都沒有,你就敢糾集這么大的聲勢來徐州,結(jié)果事情還沒做成,人人麻煩。”
“若是做成了呢,這是多大一注財源,公里私里,做什么都會順暢,建功立業(yè),他趙進在徐州經(jīng)營起這么大的局面,賺了這么多的銀錢,值得賭一鋪”馬沖昊依舊堅持著自己的看法。
跪在那里的施坪敖只是冷笑了幾聲,然后說道:“只是沒想著惹了個大蟲是吧聽說馬都堂你還不是被抓的,是自己投過來的?怪不得身在高位,這唾面自于的本領(lǐng)學(xué)生自愧不如啊”
“非戰(zhàn)之罪,非戰(zhàn)之罪,我也去過邊關(guān),也看過京營,南北去了不少地方,誰能想到徐州這荒僻地方居然有這樣的兵馬,天要亡我,這有什么奈何,話說回來,你們和徐州老周那邊從一開始就扭捏膽怯,臨到動手的時候還縮著,這等事,要么去拼,要么把實話說出來,何苦大家都到了現(xiàn)在這個結(jié)局。”
“笑話,當(dāng)日我就算說,你們那一副興沖沖發(fā)財?shù)臉?你們會聽嗎?”
兩個人聲音都有些大,站在一邊的看守家丁聽得不耐煩了,狠狠的跺了一下腳,兩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施坪敖的眼淚不住的掉落在塵土里,砸出一點點水跡,這流淚模樣卻讓邊上的馬沖昊看不慣了,悶聲說道:“拿出些男人樣,別做婦人之態(tài)”
“我一家口都在通州,這次我被送過來,只怕我死了,家里人也沒有什么好下場,我可不像你這等冷硬心腸,可憐我那還在念書的孩,被”
“別在那里嚎了,跪在這里已經(jīng)足夠丟臉,你還嫌丟的不夠嗎?”此時的馬沖昊有些火了。
“生死事大,想想我妻兒父母,怎么不能哭。”
“事情沒你想得那么壞,你怎么覺得咱們就是死路一條。”
“怎么?還有活路?都讓咱們在這里被千人唾罵,比得上岳王廟的跪像了”
“真要殺咱們,怎么會讓咱們這么輕描淡寫的跪在這里,過幾日再殺,你想得倒是輕松,為何不是折磨幾日后再殺,何況我是罪魁禍?zhǔn)?我回來之后都跪在這里沒有什么事,你個替罪羊又怕個什么?”
說到這里,悲戚的施坪敖猛地愣住,不能置信的轉(zhuǎn)過頭看著馬沖昊,小聲問道:“難不成還有活路?都這般折辱了?”
這里的通州是指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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