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 41 章
宿媽媽最近對宿溪非常欣慰。</br> 她家宿溪先前成績雖然好,但并不屬于非常用功的類型,反而,每天放學后還要看電視劇看到很晚。</br> 但是最近宿溪不知道是怎么了,每天放學后不出去逛街了,也不賴在沙發(fā)前看電視了,而是拎著書包一回來,就沖進房間攤開作業(yè)本開始寫作業(yè)。</br> 頭幾天宿媽媽還擔心宿溪是關(guān)起房門打游戲,中途數(shù)次借著送牛奶,推門進去查看。</br> 但每次推門進去,都發(fā)現(xiàn)宿溪還真的是在認真寫卷子……!她疑惑之余,心頭不由得十分寬慰。</br> 除此之外,宿溪雖然先前因為骨折落下了一段時間的功課,但是上次考試卻仍保持住了班級前三名,宿媽媽去參加家長會回來后便喜笑顏開,又多給了宿溪一點零花錢。</br> 而宿溪在宿媽媽關(guān)上門之后,就悄悄松了口氣,將壓在手機屏幕上的試卷拿開。</br> 手機屏幕正開著,停留在游戲界面上。</br> 屋內(nèi)的崽崽正站起身來,將快要燃盡的燭火重新點亮,絲毫不知道屏幕外發(fā)生了什么。</br> 不得不說,宿溪玩這款游戲,覺得崽崽給了自己莫大的激勵。</br> 他的勤勉程度讓宿溪望塵莫及,宿溪也就不好意思每天只是完成學校里的作業(yè),便又買了一些課外的資料書來做。</br> 而除此之外,和崽崽隔著一塊屏幕,一個在春雨綿綿的柴屋內(nèi),一個在窗明幾凈的公寓房間里,一塊兒用功,也是一件非常讓宿溪感到身心愉悅的事情。</br> ……就好像有了陪伴自己并肩戰(zhàn)斗的人,對于將來的高考便沒有那么焦慮了。</br> 云太尉官復原職沒過幾天,就通過云修龐,邀請了陸喚前去太尉府,說是他與云修龐同窗,希望他能為云修龐慶生。</br> 陸喚當時在那封給云修龐的書信中留下了一些線索。</br> 云修龐是個單純的少年,沒什么腦子,但云太尉能爬到一品官員的職位,可不是什么心思簡單的人,必定能聯(lián)想到什么。</br> 于是這日,太學院下學后,陸喚收拾好書冊,便同云修龐一道前去了。</br> ——這些都在他和宿溪的預料當中。</br> 只是,宿溪悲催地發(fā)現(xiàn)點數(shù)不夠用了,云太尉的太尉府也沒辦法解鎖,她就只能目送崽崽一個人去了。</br> 宿溪倒是很想跟去,看看太尉府長什么樣。</br> 這整個游戲和真實世界沒什么兩樣,燕國江山風景如畫,她前幾天將界面切換到云州的時候,就被云州那高聳入云、宛如仙境的崇山峻嶺,以及建造好的飛閣流丹、畫棟飛甍給驚艷了一下,四處轉(zhuǎn)悠,把每個角落都逛完,才干完正事兒回來。</br> ……要是之后等崽崽恢復了皇子身份,有了閑暇之后,她倒是很想帶崽崽一塊兒去游歷一番。</br> 不過,她雖然不能去,但是系統(tǒng)很快彈出了太尉府中大致發(fā)生的情形。</br> 【云太尉認為主人公年僅十五,不可能籌謀到這一切,甚至將他這個為官數(shù)十載的太尉算計了進去。他疑心主人公背后有人,于是對主人公進行了為難和考驗。但主人公全都對答如流。很快便令云太尉刮目相看,心中對這少年生出了一些細微的提拔的想法。】</br> 宿溪在屏幕外非常的驕傲,太學院這一群應該是京城中世家子弟中最聰穎的一批少年們了,但是在她看來,全都不如崽崽。</br> 何況,崽崽年紀還比他們小。</br> 【云太尉和丞相之間一向冤家路窄,是矛盾重重的政敵。他上次瀆職被貶一事,丞相在背后脫不了干系。但丞相是當今圣上的國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絕非什么能夠輕易扳倒的紙老虎。云太尉此次雖然官復原職,但是仍然和丞相府之間有著恩怨,即便暫時保持著表面的和平,可太尉府與丞相府之間的矛盾遲早會加劇。】</br> 【他將此化作一個委婉的故事講述,把他和丞相化名為偏遠郡縣中的兩個爭功奪權(quán)的下屬,想聽聽主人公有什么解決之道。】</br> 宿溪心想,能問出這考驗,說明云太尉已經(jīng)對崽崽有幾分重視了。</br> 【主人公的回答是,下屬甲此時雖然暫時處于下風,但這卻也能成為他的優(yōu)勢。下屬乙現(xiàn)在處于風光之中,但這卻也剛好是他的劣勢。畢竟下屬乙功高震主,而沒有一個郡縣縣長不怕自己位置被奪走的。下屬甲不妨借此,對郡縣縣長暗示,‘坊間都傳言下屬乙立下了許多功勞,郡縣廟小,難免下屬乙自視甚高,起了反心,不如想什么辦法對其進行牽制,除了郡縣夫人之外,再娶進來另外一位專寵的妾室,對下屬乙‘老丈人’的身份進行削弱。’如此一來,下屬甲乙之間的博弈,便變成了三人博弈,分散掉下屬乙的精力。待到扶持第三人上位,令下屬乙與郡縣縣長之間有了裂隙后,下屬甲再休養(yǎng)生息,以逸待勞。】</br> 屏幕外的宿溪:“……!”</br> 她宛如在看史書,但她仔細讀了一番這行文字,就能明白崽崽的算計。</br> 無非攪亂這攤渾水,然后趁水摸魚!</br> 正所謂欲實東先擊西嘛。皇帝整天想著怎么馭臣,肯定也害怕國舅功高震主,往宮中送去美人,看起來是在分散掉皇后在后宮的寵愛,但實際上卻是在培養(yǎng)另一個國舅,分散掉丞相國舅的勢力。</br> 等局面成了一灘渾水了,三足鼎立,便有了機會,總好過云太尉現(xiàn)在單方面挨打。</br> 【云太尉對主人公的回答感到眼前一亮,不可思議主人公年紀輕輕,卻能有這些心智。于是當夜叫來自己小兒子云修龐,希望小兒子既然與主人公是同窗,今后便能和主人公多走動。】</br> 宿溪心想,果然,就算之前那個支線任務(wù)沒有完成,云修龐也要成為崽崽的朋友的。</br> 不過,崽崽如果真的能結(jié)交到第一個朋友,倒也是好事。</br> ……</br> 而這段劇情過后,翌日,寧王府中竟然來了一道圣旨!</br> 不知道云太尉進宮和皇上說了什么——</br> 也可能只是隨口一提,畢竟現(xiàn)在云太尉剛立下大功,皇上滿足他的一點建議也不是什么大事。</br> 況且兵部員外郎這個職位是從五品,算不上什么大官,更算不上什么肥差,本來也是一些王侯世子們當職的。</br> 再加上皇上對上次秋燕山圍獵第一的崽崽也有點印象,便隨手下了一道圣旨。</br> 但是——這對于沒落已久的寧王府而言,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br> 要知道寧王府中已經(jīng)多久沒有接過圣旨了!</br> 自從寧王被派去邊遠地區(qū)之后,寧王府只剩下婦孺老幼,在京中是一天不如一天。</br> 老夫人這些年來急著將孫子們往朝廷里送,便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生怕自己還沒死,寧王府就徹底凋零了。</br> 但萬萬沒想到,這才剛進入太學院多久?她這個庶孫便得到了舉薦,一下子從九品伴讀之職升遷為從五品的兵部員外郎!</br> 雖然是從五品,連上朝都不必,暫時還只是個小官,可是此舉卻讓老夫人看到了希望。</br> 老夫人的激動自然表露無遺,但這幾天寧王府中,寧王妃和陸裕安、陸文秀兩兄弟卻是宛如焉了的茄子一般,喪得抬不起頭來。</br> 畢竟,寧王妃的娘家上官府直接倒臺,這意味著,寧王妃便再無仰仗了。</br> 她原本在老夫人面前就要低人一頭,現(xiàn)在更是不敢見到老夫人,夾起尾巴做人。</br> 寧王府一件悲事,一件喜事,寧王府上上下下也議論紛紛。</br> ……</br> 宿溪因為心情激動,特地等著圣旨來的這一幕。她現(xiàn)在的心情就像是親眼看見,崽崽在她的輔導作業(yè)之下,從幼兒園小班末尾,變成小組長了。以后就可以開始收作業(yè)了!阿媽能不高興嗎?!</br> 圣旨來之后,崽崽又被賞賜了些東西,還有許多老夫人讓嬤嬤送來的東西。</br> 這些賞賜之物,已經(jīng)擺滿了半間屋子,放了幾個箱子,算進他的家財?shù)脑挘呀?jīng)遠遠勝過那兩個嫡子許多了。</br> 陸喚不以為意,但是他轉(zhuǎn)過身,聽見身后的箱子里頭的珍珠項鏈之類的珠寶發(fā)出被撥動的細微的響聲,眉梢便忍不住流露出些許的笑意。</br> ……她一向?qū)@些亮晶晶的東西很感興趣。</br> 燕國普遍入朝為官都是二十來歲,最早的也不過十七歲的世家公子們。</br> 十五歲入朝為官,且升任從五品,已經(jīng)是較為罕見了。</br> 不過,因為從五品只是個小官,倒是也沒在京城中引起太大的矚目。只是寧王府中上上下下心情復雜了一番,以及太學院的學子們悄悄議論了一番罷了。</br> ……</br> 等到這一番圣旨下完,陪老夫人吃過晚宴,陸喚回到柴院,開始收拾起行李來。</br> 官從五品,是要搬去兵部住的。</br> 陸喚從幼年起,便時常想象,有朝一日自己得以離開寧王府,究竟會是以何種方式。</br> 現(xiàn)在,這個地方,他終于要離開了。</br> 他立在屋檐下,宛如擺脫了什么困縛自己多年的泥沼一般,深深地舒了口氣。他抬頭看向更加廣闊的天空,夜里月朗星稀,天高地遠。</br> 雖然離開寧王府是他長久以來的夙愿,可是,他卻十分舍不得這處柴院。</br> 柴院處處都是她留下的痕跡,東倒西歪被她扶正的竹林、被收拾整齊的廚房、檐下這一盞暈黃明亮的兔子燈、還有修補過的屋門和屋頂——這些全都是陸喚先前不愿搬去老夫人賜給他的靜園的原因。</br> 他沒有什么行李,所要帶走的,全都和她有關(guān),炭盆、燈籠、衣服、長靴、那些來往過的被他悉心收藏的紙條。</br> 他將燈籠取下,將這些好好地收進了箱子里,打算隨身帶著去兵部任職。</br> 宿溪去吃了個晚飯的功夫,游戲里就天黑了。</br> 她再次上線,只見崽崽又坐在屋門前的門檻處,望著虛空的地方,仿佛耐心地等她來。她先進屋子瞅了眼,發(fā)現(xiàn)崽崽把東西都已經(jīng)收拾好了,不由得心里也生出了一點悵然,雖然寧王府很討人厭,但是這柴院她和崽崽的確住過很久誒——當然,是崽崽一個人住,她時不時上線。</br> 現(xiàn)在終于要離開了。雛鷹要離開起始點,變?yōu)樾埴棧癯岣唢w,飛向更加廣闊的天地。</br> 她固然為崽崽感到高興和喜悅,但心頭的確有一點復雜的情緒。</br> 她將界面切換到屋門處,在崽崽腦袋上點了一下。</br> 崽崽方才還安安靜靜的神情,立刻因為她的到來,而變得欣喜。</br> 每次她上線的時候,崽崽都這樣,雖然竭力控制住喜悅,但眸子里剎那間亮起的光,卻是騙不了人的。</br> 這讓宿溪心頭不由得有點愧疚。</br> 可是……崽,我這不是你接圣旨的時候才上線過嗎?到現(xiàn)在也不過游戲里的半天時間!怎么整得跟一秒不見如隔三秋一樣?!</br> 崽崽乖乖坐在門檻上,雙手放在膝蓋上,仰著頭,對她道:“我明日出發(fā)去兵部,在那里會有住宿,你仍會跟著我么?”</br> 廢話。</br> 宿溪戳了戳他的左手。</br> 他垂下頭去看自己的左手,微微抿了下唇角。</br> 他知道她會跟著他去往兵部,兵部和寧王府都在京城,只不過隔著幾條街的距離而已。</br> 只是,大約是因為太過在乎,所以害怕出現(xiàn)什么變動,所以仍然不確定,想要問出口,想要得到確切的回答,如此,心中才能踏實下來。</br> 過了會兒,崽崽像是極力鼓起勇氣,垂著頭,又問:“日后,無論我去哪里……你都會在我身邊嗎?”</br> 宿溪被崽崽那副小媳婦樣兒給逗樂了,心想,這可未必,崽崽你去茅房,阿媽就不方便一塊兒了。</br> 陸喚沒得到她的回答,立刻繃緊了身子,茫然地看向空中。</br> ——是沒辦法做出承諾嗎?</br> 他心中直直下沉,張了張嘴巴,正要開口說些什么,左手又被拍了一下。</br> 陸喚:“……”</br> 他的一顆心臟這才停止墜落,平安無事地落至了地面上。</br> 所以,若是她始終跟著他一起,天大地大,在哪里并沒有什么區(qū)別,在柴院不過待了三月之久,在別的地方說不定會待個半年之久,而有朝一日,他們會尋到一處住處,安下家來。家里面要擺滿了她所喜歡的珠寶和胭脂。</br> 屏幕外的宿溪不知道崽崽在想什么,只見他莫名其妙的,雙眸中就生出一絲明亮的向往,包子卡通臉也微微發(fā)紅。</br> 宿溪:“……”</br> 孩子傻了,兵部不是苦差事嗎?有那么令人向往嗎?!</br> 宿溪沒有忘記竹林里還埋著自己先前放在里面的木箱子,木箱子里全都是崽崽送給自己的寶貝。既然要搬家了,那這些也要搬走。于是她拽了拽崽崽的袖子。</br> 陸喚不解地看向自己的袖子,見自己袖子被朝著竹林方向拽去,心想竹林里應該是有什么,便跟著她一道過去。</br> 宿溪從廚房抓起一把鐵鍬,塞進崽崽手里。</br> 之前她是從商城兌換挖坑的操作,但現(xiàn)在既然崽崽在這里,這點兒苦力活兒就讓他做好了。</br> 陸喚立刻領(lǐng)會,莫非她有什么東西埋在這里?他立刻挽起袖子,修長手臂露了出來,拿起鐵鍬開挖。</br> 很快,宿溪埋在這里的箱子便露了出來。</br> 陸喚打開,見到里面所裝之物后,頓時愣了一愣。里面整整齊齊收藏的,全是他那段日子送給她的小木雕之類的小玩意兒,后來他為她買的胭脂盒,他一直不知道她放哪兒了,原來也埋在了這里。</br> 里面還有一些被疊好的小紙條。</br> 月光鋪灑下來,這些木雕栩栩如生。</br> ……</br> 陸喚抬頭朝虛空中看了一眼,仿佛在眼中描摹了她的身形,心頭微微動容。</br> 他一直以為。</br> 她的出現(xiàn)與存在,對他而言,是茫茫灰霧中的唯一一束亮光,也是他所得到的最大的幸運與饋贈。但自己對她而言,可能只是興之所起,所救贖的一個人而已。</br> 自己無時無刻不在等待她來,但她卻是興之所至,隨時來,也隨時可以離開。</br> 陸喚一直知道這一點,但從不敢表露半點苛求,因為怕有一日,她與自己打招呼離開后,便再也不來了。</br> 可現(xiàn)在看到這些東西,被她仔仔細細地收藏起來……</br> 陸喚心中忽然生出幾分澀意……他沒有想過,他也被她珍之重之著。他也被她在乎著,惦記著。</br> 即便這些分量,可能只是她的世界的十分之一。</br> 但那樣對陸喚來講,便已經(jīng)是他拼命奢求都想要的東西了。</br> 他有了真真切切被在意著的感覺,心頭便好似被什么一點點填滿,他望向空中,不確定她在哪個方向,便抬起手。</br> 宿溪見崽崽沉思了好半晌之后,眼眸似水地抬起頭——雖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他這包子臉上亮晶晶的眼神就像是“好開心要抱抱”一樣,確實,好不容易晉升幼兒園小組長了,又半夜吭哧吭哧挖箱子,是該鼓勵一下,于是宿溪牽了牽他的左袖。</br> 然后猶豫了下,用另一根手指往他懷里蹭了下。</br> 最后安撫性地拍了拍他后脖頸。</br> 一個非常草率簡陋的來自老母親的敷衍的擁抱就完成了。</br> 屏幕上的崽崽頭頂冒出個:……?</br> 陸喚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br> 他方才怎么感覺那道風鉆進了自己懷里?</br> ……是他的錯覺嗎?他方才,是不是被抱住了?</br> 可是因為她只是一道看不見的風,他也并不確定自己是胡思亂想,還是方才確有此事。</br> 他竭力裝作若無其事,俯下身去搬箱子,可耳廓仍是難以控制地紅了起來。</br> 但他將箱子放在一邊時,仍然忍不住在想此事,于是頭頂問號變成了兩個:??</br> 宿溪拽著他袖子往回走,見他腳步飄忽,耳根微紅,不知道在想什么,頭頂?shù)膯柼柌恢螘r變成了四個:????</br> 而等他走到屋門前,進了屋子后,頭頂?shù)膯柼栆呀?jīng)一大堆占據(jù)了整個屏幕:????????????</br> 宿溪:…………</br> 你他媽怎么還在想?</br> 這一夜,宿溪陪著崽崽收拾好東西,便一如既往地勤學苦練,等到夜深了,崽崽睡下了,她才扔了片梨花給崽崽,告訴崽崽自己走了。</br> 但實際上,她還沒走,她這邊才晚上七點多,她一邊繼續(xù)寫作業(yè),一邊繼續(xù)開著屏幕,看崽崽睡覺。</br> ……</br> 翌日,太學院中許多人也聽說了此事。</br> 但是這些學子們道聽途說,且不知道其中緣由,所以為的便是,寧王府的庶子巴結(jié)了云太尉的小兒子,這才令云太尉進宮替他討了個官職。</br> 五品員外郎雖然不算什么大官,但是陸喚一無什么背景,二又是個庶子,直接從九品跳到了從五品,還是很讓這些學子們眼熱的。</br> 雖然明知道,肯定會出現(xiàn)這些言論,但是見到太學院那些聚集在一堆,交頭接耳的卡通小人,宿溪就有點兒生氣。好好的時間不做正事,天天討論她的崽干啥呢。</br> 陸喚倒是習以為常,低聲對她說:“讓他們說,這種流言于我反而有利。”</br> 畢竟,他如今確實沒什么靠山背景,如果過于嶄露頭角,反而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反而在眾人心中成為靠著朋友走后門的無用之人,對他更加有利。而待到他真的立下實功,有了立足的根本,到時候這些流言便可不攻自破了。</br> 宿溪見崽崽彈出這么一段話,心頭怒火稍稍平息了。</br> 而自從云太尉讓云修龐和崽崽結(jié)交之后,這云修龐倒是十分聽他爹的話,一下課、一放學,就黏著崽崽。</br> 這天放學后也是,一直跟著崽崽,從廣業(yè)堂走到太學院門口。</br> 崽崽像是有些不耐煩,十分冷淡,但這小胖子卻眼巴巴地一直跟著。</br> 宿溪能明白云修龐為什么這么跟著崽崽,因為云修龐一直在太學院受到欺負和霸/凌,即便現(xiàn)在云太尉官復原職了,那些人有所收斂,但也沒有停止對他的嘲笑。而崽崽雖然年紀比他小,可是氣場卻攝人得多,他本能地想跟著崽崽,以為能受到保護。</br> 宿溪想著完成上次沒完成的支線任務(wù),讓云修龐成為崽崽的朋友。</br> 除此以外,她看著屏幕上一前一后兩個小包子。前面一個面容漠然,氣場冷冽,后面一個宛如肉球,跌跌撞撞跟著,就像看見幼兒園兩個小朋友,其中一個想和另一個做好朋友一樣,難免心中就生出了幾分老母親的慈愛之心。</br> 崽崽也應該交到一個朋友了。</br> 這樣的話,自己偶爾不在,崽崽也不至于太孤單。</br> 長工戊年紀二十多了,雖然和殘忍,但就是門不當戶不對,和崽崽肯定是談話不到一起的。</br> 而這個云修龐雖然愚笨了點兒,但卻是個老實巴交的小胖子,再加上又是太尉之子,長大以后絕對是京城官員,他適合和崽崽做朋友。</br> 老母親這么安排著,于是在崽崽走到街市上時,推了推他的手,示意向旁邊的糖葫蘆。</br> 陸喚以為身側(cè)之人想吃糖葫蘆,眼角眉梢融化了一些,從懷中掏出一些銅板,遞給賣糖葫蘆的小攤販,道:“兩串。”</br> 買完之后,他打算拿回去,雖然她不能吃,但是她可能十分喜歡糖葫蘆,擺著看看也是好的。</br> 但宿溪隔著屏幕突然抓住了他的其中一只胳膊。</br> 崽崽:?</br> 接著,宿溪抬起崽崽的胳膊,朝著跟著過來的云修龐舉了起來。</br> 屏幕上的小胖子頓時喜出望外,抹了把眼睛,感動得快哭了:“喚弟——不,陸喚,這是給我的嗎?”</br> 崽崽頭頂:……</br> 陸喚眼睜睜看著云修龐把自己買給她的糖葫蘆一把拿走,當場開始啃了起來,心中不大愉快,死死盯了他一眼,拿著剩下一串,扭頭就走。</br> 云修龐不知所措,趕緊跟了上來,他一邊小跑,一邊吃糖葫蘆,那糖葫蘆的糖油看起來十分香甜,他吃得滿嘴都是。</br> 見陸喚回頭望過來,他似乎是很想結(jié)交這個朋友,于是撓了撓腦袋,努力逗這個朋友笑,便一口氣將糖葫蘆全都咬進了嘴里,登時嘴里鼓起來好幾個包,鼓鼓囊囊,看起來十分好笑。</br> 這小胖子其實挺有意思的,屏幕外的宿溪被他可愛到了,下意識拽了拽崽崽的袖子,讓他多看幾眼,別老嫌棄人家。</br> 可崽崽望向身側(cè),心情好像越來越糟糕。</br> 他陰晴不定地看著云修龐,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手上拿著那一串糖葫蘆,情緒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br> 忽然,他冷著臉咬下一個糖葫蘆來,鼓鼓囊囊到臉頰邊。</br> 然后側(cè)過頭,沒什么表情地朝著左邊宿溪的方向看了眼。</br> 宿溪:?</br> 宿溪正沒摸清楚崽崽這是在干什么,忽然就見屏幕上,他頭頂跳出個氣泡,那氣泡有點急,趴在他頭頂。</br> ——我也可以。</br> 宿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