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人
祁然覺得是時候要把“打不死的小強(qiáng)”這個名號轉(zhuǎn)接給余燦了。余燦吃完飯又睡了一覺,非常艱難地起來,被祁然攙進(jìn)了車?yán)铩?br />
據(jù)陶悅父母交代,他們是不知道齊勇在做這種事的,他們開了一家足療店,做著這樣的營生,但都是為了錢,客人都是什么人,他們不會去過問。
齊勇自小就是個能禍禍的叛逆少年,學(xué)生時代拉幫結(jié)派抽煙打架是家常便飯,如今倚著這個足療店的客源,走上這樣的路不奇怪。
“摘得倒是干干凈凈。”江飾抱著手臂假笑了一下。
“問了齊勇了,反復(fù)聲明自己和綁架案沒關(guān)系,只是想拿著前幾個孩子試藥,”夏江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那小子非常不配合,跟地滾龍似的,還挺機(jī)靈。”
既不知道那個綁匪身份,也不知道這些孩子哪來的。
“關(guān)鍵是那藥,”呂曉東急赤白臉的,“啪”的一聲把鑒定報告拍桌上,“真一個個哄鬼呢,悍馬H6,你用剛實驗的毒·品能賺悍馬?”
余燦咳了兩下:“藥怎么了?試驗品類的?”
“不是!比實驗品類還扯淡,”呂曉東揉著眉心,“這一晚上夠嗆,經(jīng)檢驗,就是一管營養(yǎng)針,還是劣質(zhì)的。”
“怎么可能……”余燦瞳孔顫抖了好幾下。
“是啊,怎么可能!”呂曉東好幾天沒睡好覺了,此刻脾氣正在要爆炸的邊緣,“當(dāng)我們是腦癱嗎?煉制工具一應(yīng)俱全,就那一針是營養(yǎng)針,一看就知道已經(jīng)察覺到咱們要逮人了。”
“還挺聰明。”江飾笑了一下。
“你怎么在這?”呂曉東瞪了一眼江飾。
江飾抱了抱手臂,看向余燦:“吶,那小子抱病也要來局里跟進(jìn)調(diào)查,我本來只是想探望病號的。”
“你正好,齊勇有個發(fā)小,在一家夜總會當(dāng)服務(wù)員,沒人認(rèn)識你,你今晚上和原副隊去和線人接頭,說不一定那小子知道什么。”呂曉東說。
江飾張了張嘴:“不好吧呂隊長,我晚上得回家,早睡早起,去什么夜總會。”
“你不是一直在朋友圈里說自己越活越年輕了嗎?早睡什么?咖啡店又不需要你去打工,還早起?”呂曉東拍了拍桌子。
江飾:“……”
幾個人都靜下來看著江飾。
江飾撇嘴:“可是那種場合我去不合適,我一個有家室……”
夏江咳了一聲,江飾還在繼續(xù)說:“再說了,我又不是線人。”
“馬上你就是了。”呂曉東一點不讓。
對于這種情況,大家都喜聞樂見了,幾個人都在憋著笑。
路正則拍了拍余燦的肩膀:“找你描述綁匪畫像。”
“哦。”余燦也忍著笑,眼眸彎彎的,隨手抬手就被路正則拉住了胳膊,起身的時候還有點困難,被路正則扶住,他身上綁著繃帶,一時間分不清楚傷口在何處,路正則按住了他的腰。
余燦愣了一下,看著路正則。
路正則的手臂也僵了一下,但心里的想法有點下流:這……腰真細(xì),軟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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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飾被呂曉東煩得沒辦法,一邊說以后再也不帶余燦來警局了,一邊接過夏江給的黑色耳麥,一邊摟著祁然說:“說好了啊,我必須在暗面,逮人可以,行動你們自己行動。”
夏江連連點頭。
余燦他們留在警局里繼續(xù)和陶悅爸媽、齊勇磨嘴皮子。
翻來覆去車轱轆話,吳隊長親自上場做黑臉,和夏江打配合,前面是裝著套話的,后面就是罵得結(jié)結(jié)實實。
祁然沒跟著江飾,在警局里的辦公室等著。
余燦撐著拐杖進(jìn)了辦公室,把門關(guān)好。
“真好,有宵夜。”祁然拆開蛋糕盒,看著一圈的水果,先挖了塊奶油。
余燦也拆開自己的那盒:“你看看,江保鏢總是能給你這些甜唧唧的東西,還晚上吃,這么幾年你怎么不胖?”
祁然咬著叉子看手機(jī),看的是前幾年的新聞,以及早就吃了槍子兒的通緝犯的照片,還有最近的這幾位小孩兒,當(dāng)然,僅限于夏江給的信息。
“哎呀,青春期減肥帶來的后果總是伴隨終生的,”祁然條挑眉了他一眼,“你學(xué)醫(yī)的你應(yīng)該明白。”
余燦低頭笑了一下。
“那個柴小俊,還好嗎?”祁然問。
余燦搖頭:“不是很好,嚇了個半死,又被針劃傷了,老是覺得自己有病了,一看見醫(yī)生護(hù)士拿著針就排斥。”
祁然眼神幽幽地嘆了口氣:“正常,現(xiàn)在我看見針,也還是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你學(xué)醫(yī)能受得了?”
“那能怎么辦?”余燦聳了聳肩,“不能一直活在過去里,這話每年夏叔喝醉酒了都會抓著我說。”
“記得以前在戒毒所嗎?”余燦咽下一口甜膩的奶油。
祁然看著他。
“我早就說過了,祁正程不聯(lián)系我的時候,在我身上的所有事情都翻篇了。”余燦無奈嘆氣。
“翻篇了好啊,”祁然笑了笑,“翻篇了就能遇到新的人。”
“嗯?”余燦扭頭。
祁然笑了一下:“我說你看,夏叔他們,呂隊長、原副隊,還有嗯……警局大家庭。”
其實余燦想順嘴提一下路正則的,但又覺得路正則應(yīng)該只是實習(xí),等以后他那個局長父親還是要把人弄回去的,在這局子里,算個過客。
而且余燦和路正則,還是還沒多熟絡(luò)。
“哦……”余燦很贊同,但腦子里卻突然浮現(xiàn)了路正則的臉,不久前被路正則按了一下的腰突然發(fā)了熱,突然覺得喉嚨發(fā)干。
他原本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會有這種感覺了,有所期待的,還有局促的。
“陶悅父母應(yīng)該在說謊,”祁然的手機(jī)震動了幾下,“我了解了個大概,黃·毒一家親,還有這么親的親緣關(guān)系,少時陶悅父母就幫齊勇擦屁股,對齊勇做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可能雙方摘得這么干凈。”
余燦:“都知道,但是沒有證據(jù)。”
“證據(jù)……”祁然微微瞇了瞇眼睛。
“只要相互有聯(lián)系,哪怕再微小的聯(lián)系,都會有一個中間點,哪怕是輕微的一個動作,都會留下痕跡,”余燦揚(yáng)了揚(yáng)嘴角,“還好學(xué)了點哲學(xué)。”
祁然輕輕地拍了拍手:“在他們家搜到了什么?”
“很遺憾,什么都沒有。”余燦嘆氣。
“那就是有證據(jù)了。”祁然也嘆氣。
兩人沉默地吃完了蛋糕,祁然再出辦公室的門,就看見了吳隊長面如鍋底般黑。
“吳隊長。”祁然笑著。
吳隊長看見祁然,臉上才緩和,但只是嘆氣。
余燦也靠著椅子伸了個懶腰,感覺心情好多了,卻看見了路正則進(jìn)了辦公室。
“通過面容,”路正則把三張照片放在余燦手邊,“篩出這三個,我想我你看看,你能分辨嗎?”
那條公路沒路燈,太黑了,余燦能回憶到這種地步,實在不容易,這全是因為余燦自己極力在心里記住那張臉。
余燦搖了頭。
“你別著急,慢慢想。”路正則坐到他對面。
“不用再想了,能記住的我已經(jīng)全描述了,但我可以看看這幾個人。”余燦呼了一口氣。
這三個人都是有案底的,容貌的確很相似,在這之前,余燦是絕對不會相信有什么人長相能相似到令人混亂的地步的,畢竟他尊崇“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
他皺眉看了看,表示葉子相似也夠得辨認(rèn),又打開了這幾個人的資料。
都是溜門撬鎖的行當(dāng),最嚴(yán)重的一個就是入室搶劫,余燦的眉頭輕蹙了一下,看見了這人的居住地址。
“叫夏叔來。”余燦的聲音啞了。
“你別激動,喝口水。”路正則趕緊站起來。
余燦捏著脖子咳了好幾下,星星點點的鮮血灑了點在紙上。
“劉順利,就是A級的那個通緝犯,咳咳咳,”余燦腳下放了個垃圾桶,祁然幫他順氣,“劉順利和劉春才,是一個村的。”
劉家村。
“是他了,”余燦深呼吸,“雖然我看得不清不楚,但這個連接點出來了,不可能和他沒關(guān)系,他果然是帶著目的的。”
“那快走,帶上人去劉家村。”夏江一刻也不耽誤。
“你待在警局里別亂走。”路正則直接把要站起來的余燦按下,撇了一眼他腳邊的垃圾桶,拿著外套就往外跟上夏江。
一行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出去了,祁然拉住他:“你真的別去,你這要折騰了,落下病根怎么辦。”
“……我沒打算去。”余燦眨了眨眼睛。
祁然:“……”
余燦想去問陶悅點事情,就去找了趙敏,趙敏有點為難,但還是找了吳隊長。
陶悅被送來的時候,江飾也回來了。
江飾一腳踹那人屁股上:“給老子滾進(jìn)去!”
江飾的聲音冷極了,拽著個戴著手銬的人就往警局里扔,祁然趕緊上前,聽見江飾倒吸涼氣的聲音:“怎么了?你受傷了?”
“那孫子撞的,”江飾手臂上有個小口子,滲出絲絲血跡,“光天化日敢?guī)Ч苤频毒撸∵€使陰招,我讓你撞我了嗎?撞我還動刀子,真拿不出手,呸!”
那人臉色慘白,渾身都是瑟縮,活像是惹了一個活閻·王。
原文致在祁然身邊抹了抹額邊的汗:“罵一路了都……”
剛下車的陶悅也看到了這一幕,手上戴著手銬,看見那人被一把扔進(jìn)去,自己嚇了一跳:“我,我也會被這樣嗎……”
余燦微微笑了笑:“沒事,別管他們,找你來聊聊天。”
“聊天?”陶悅仰頭看向余燦,“我聽他們說,我爸爸媽媽被找到了,是不是關(guān)在這里?”
“嗯,”余燦點頭,“他們極其不配合調(diào)查,正在接受審訊。”
陶悅的肩膀顫抖了一下,余燦捕捉到了。
“你們這一大家的人,可能牽扯的事情會有點多,”余燦揉了揉她的頭,“有可能你不了解,但是,你正是最美好的年紀(jì),有時候,未來比眼前更重要,你知道嗎?”
陶悅站住了腳,抬手抓住余燦的手,余燦手心溫?zé)幔逯阜褐觯瑓s令人十分舒服,很心安,他微微低頭看這個小姑娘。
“……我知道,其實我了解我家里的一些事。”
余燦抬頭看了看周圍的人,每個人眼里都是詫異、震驚、難言和深藏在心里的而不知如何表達(dá)的憤怒,混合在一起,變成了對這個小女孩的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