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
雖然余燦和路正則倆關(guān)系不清不楚的,卻也相互沒再說“在一起”或者“你會后悔的”這類話了。
后悔不后悔的,眼下的關(guān)系都微妙了。
一周的課程,余燦忙得無暇顧及多余的事,但那個“好消息”,余燦每次騰出空了,都要在腦子里回想半天。
大抵心心念念,就是這樣的。
周五他下午就沒課,路正則一口氣得了三天假,終于也看見了余燦新家的模樣。
余燦已經(jīng)通知阿姨了,兩人一到別墅,桌上都放著倆菜了,灶上煨著湯,路正則臉都癱了。
他不知道以前余燦的家是不是這樣的,但他的確是有點驚嘆余燦的儀式感,在門口僵著,怕落腳不注意碾著個什么昂貴之物。
酒柜泛著木香,透明玻璃柜后的酒一看標志就知道價格不菲;門口只能看見一處不知道什么品種的木樹根雕花茶幾……這就夠了,他看不懂這些,但看件兒就不簡單。
余燦把拖鞋放他腳邊:“杵著干什么?”
路正則低語:“我在想邁哪條腿,顯得鄭重一點。”
余燦失笑。
可七條八萬完全不把這些當事,在屋子里放肆奔跑,看見余燦后尤為興奮。
撞了貓窩邊上的貓爬架、躥上高臺打翻了裝雜物的筐子,還在轉(zhuǎn)彎的時候劃拉了一下地板,路正則聽見聲兒都心頭一緊。
余燦一手一個抱起來,也沒發(fā)脾氣,跟耳聾了似的。
路正則才進了門,看沙發(fā)上有一道爪痕是新添的,不僅僅是沙發(fā),墻邊角都還有,他不禁嘶了口氣。
路正則嗅著香味:“你還真不心疼。”
余燦愣了一下才回神,笑了:“這些都不貴,真貴的也不擺這兒給它們造。”
路正則一陣恍惚,在余燦這種毫不在意錢財?shù)膬r值觀里,徹底失去語言組織能力。
兩人吃了飯,倆貓崽子蹲在箱子里干擾余燦收拾東西,他也不搭理,感覺到路正則目光灼灼的視線。
他心想真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當初偷摸把東西收拾利落離開路正則家,如今路正則就在門口站著,又收拾細軟要回那間出租屋。
“要不你搬來這兒吧?”余燦沒回頭,但感覺路正則的肩膀僵了一下。
路正則以為他嫌棄那間出租屋。
他靠近余燦,摟住這個瘦削的人:“等我年后,咱換個大的。”
余燦沒明白路正則的意思,疊好褲子放好,垂著眼眸有點漫不經(jīng)心:“換什么大的?有現(xiàn)成的房子住……”
還未說完,路正則就捏著他的下巴侵襲而來,裹挾侵占性的氣息,余燦憋氣,被路正則捏著鼻子叫著呼吸。
他險些憋死自己。
路正則眉眼帶笑,埋在余燦頸間:“作為一個四肢健全的男人,我得為我倆拼出一個家。”
一個家。
余燦的心動容了一下,他還是不能適應(yīng)路正則如此熱烈的愛意,卻也十分貪戀如此的愛意,他目前拿不起,卻又不想丟掉。
我注定成為不了一個好人。
余燦這么想著,手上僵僵硬硬地收拾好,路正則提著箱子他帶著貓,面對著在屋子里搖尾巴的辛巴。
七條和八萬也興奮,余燦都抱不住,蹬著腿躍下,余燦還嘟囔了一句“小白眼狼”。
路正則摟著他肩膀笑:“辛巴你都能抱著睡,什么時候讓我上床睡啊?”
這……
余燦渾身一凜,警惕地看了路正則一眼,趕緊分開往客廳走,路正則看著余燦的背影微微瞇了瞇眼睛,想著趁余燦最近心情看起來不錯,得把睡床這事兒落實了。
中午一頓吃得不少,兩人泛起困意,余燦做完作業(yè)換好衣服,就算是午覺都要收拾妥帖。
路正則拉開沙發(fā)椅:“睡醒了咱們?nèi)ス涑邪伞!?br />
余燦點了頭,轉(zhuǎn)身時想起還有事兒沒問:“你不是說有好消息嗎?什么消息?”
路正則眉頭一挑,心想機會來了。
他微微傾身看著余燦眼睛:“讓我去床上睡,我就告訴你。”
余燦:“……”
愛說不說,他繃緊了唇角,往被子里鉆。
路正則也不多言,自己往沙發(fā)椅上一躺,周末兩天半,他有時間讓余燦自己問。
午后起了淺淺一層陽光,余燦感覺路正則是故意的,但話題已經(jīng)終止,他強迫自己閉上眼。
路正則想做花蛤粉絲,但時間太晚了,新鮮的花蛤少之又少,輾轉(zhuǎn)了兩處海鮮攤,才勉強找到合心意的。
正把食材放進后備箱,余燦手機響了。
祁然不找路正則問,把消息發(fā)到了余燦手機上,一問就是“你問問路正則查出什么沒有?”
一看這語氣,是江飾無疑了。
他抬眼看路正則。
路正則“咔噠”一聲系好安全帶,看他眼神不對。
余燦心里糾結(jié)了半天,最后還是一句話也沒說,靠著座椅找“祁然”掰扯。
江飾說得含糊,隱隱帶著點急切,他才知道,祁氏海外市場的口被查了,到現(xiàn)在還沒有結(jié)果,這事情夏江居然全權(quán)讓路正則干了。
看樣子路正則說的“好消息”是這個。
但這能是好消息?
他不知道結(jié)果,也不知道路正則查出了什么,但很明顯,路正則勤等著他問呢。
看著江飾說“路正則這么稀罕你,都不給你說嗎?不說你開口問啊,他絕對告訴你,現(xiàn)在祁氏可有你的一份啊”。
他下意識咬了一下唇,下巴卻傳來一陣溫熱。
路正則捏著他下巴:“想什么在這自·虐呢?”
余燦臉頰一熱,路正則動手了都還留著印,心里雜亂,索性也不回消息了,瞅著路正則。
路正則開車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手搭方向盤,換擋踩剎車油門,目不斜視,要是穿著一身西裝打領(lǐng)帶的話,絕對是女孩想要的男人。
路正則也不在意他看,想看就多看。
晚上在廚房里忙活,余燦偏偏要切火腿,路正則盯著他,看著人手起刀落,火腿片出,余燦沒切到手,才松了口氣。
余燦無奈:“你是不是覺得我沒做過這些?”
他拿刀的手不太穩(wěn),切片毫不均勻,哪能是做過這些的,路正則一臉“難道你做過?”。
余燦放棄:“好吧,我天生是指不沾陽春水,還真沒干過。”
路正則在另一塊菜板上切洋蔥,梆梆梆幾聲,那讓人涕泗橫流的洋蔥瞬間變成絲,靜靜地躺在案板上。
余燦在福利院的時候,到點吃飯,被收養(yǎng)后,養(yǎng)父養(yǎng)母更是沒叫他做過這些,那對夫妻生不了孩子,余燦聽話,成績優(yōu)異,把他捧在手心都是輕的。
到后來……
余燦捏著刀的手用了幾分力,被路正則拿開:“去榨點果汁吧,我來切。”
余燦才松了手,轉(zhuǎn)身的時候被路正則按住了頭:“我以前說過,有事兒別憋在心里,你有人說道的。”
余燦愣著點頭。
“你是不是從很小就沒有什么朋友?就祁然和你關(guān)系好點?”路正則見他拿著橙子進來,扭頭問他。
刀又下切,橙子分半:“……是吧。”
“就是因為祁然幫你打理過公司嗎?”路正則等著花蛤蒸好,撐著灶臺側(cè)了側(cè)臉。
香味已經(jīng)出來了,余燦將榨汁機開關(guān)打開。
他知道路正則在變著法兒地試探,毫無技巧,透露著想知道一切的心思,沒有激烈言語,仿佛他答不答都沒有關(guān)系,卻在字里行間透著一股求知欲。
余燦笑著搖了搖頭:“不是。”
點到為止,花蛤蒸好,路正則起鍋,調(diào)汁,一淋,全是汁水香氣。
余燦猝然深吸了一口氣。
路正則在超市里看螃蟹不錯,挑了倆大的,一通蒸了,盛上飯,余燦才問出口:“這天氣吃海鮮?”
外面下起了蒙蒙雨,貼在玻璃窗上面都集不成水痕,路正則去拉好窗簾,將這暖融融的燈光據(jù)為己有。
“過了季節(jié)就不吃了,那館子豈不是按月份開店?”路正則坐下。
余燦平靜:“就是過了季節(jié),味道就差了。”
路正則將螃蟹夾他碗里:“吃你的吧,我的手藝,差不了多少。”
現(xiàn)在余燦難得能開兩句玩笑話,夾著螃蟹腿:“你說實話,你在部隊的時候,是不是去炊事班待的幾年,做飯這么積極。”
路正則敲了余燦腦袋一下:“沒發(fā)現(xiàn)你說話倒是一點不留情,會做飯怎么了?我爸上班老是不在家,家里弟弟妹妹的伙食不做了?”
路正則可沒有余燦用煮飯阿姨的份,有時候做好了還要給自己爹提一份去。
余燦嗦著螃蟹腿,笑了一下:“別人家的哥哥。”
路正則傲氣揚頭:“那是。”
“以后你要是累了不想工作了,”余燦剔了肉,“我聘你,酒店后廚隨時歡迎你。”
路正則嗤之以鼻,突然想起來了:“那家酒店是你的啊?”
余燦點頭:“圖個樂,先前我養(yǎng)父養(yǎng)母在的時候最喜歡的酒店,我留下來自己干的。”
路正則突然心生佩服。
余燦嘆氣:“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并沒有那么年少有為。”
路正則夾著飯,將另一只螃蟹也夾給余燦。
余燦拿筷子擋:“你吃。”
“倆都給你。”路正則笑得眼里閃光。
.
吃了飯,余燦拿了條毯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依舊是海洋紀錄片,一頭大白鯊橫過屏幕,拖著一串泡泡。
余燦想去潛一次水。
那個海濱酒店完工后,余燦有打算去一趟。
天氣即將降溫,路正則也縮進毯子里,余燦支著腳不讓他靠近。
路正則眉頭一挑,伸手順著他小腿,余燦深覺不妙,收了腳往后挪,卻被這個不講道理的人抱起來,讓他背靠著,圈著他。
余燦覺得耳后溫熱,那溫熱順著耳廓往衣服里走,后背靠前胸,余燦感覺到路正則胸腔里有力跳動的心臟。
兩人都有點熱,再靜人心脾的紀錄片也壓不住。
路正則先輕咬了一下他的耳尖,毯下的手捏住對方手腕,薄汗帶著淡香,就兩人相擁,擁出一處溫熱氣息。
路正則的唇印在他脖子上,密密麻麻的溫熱柔軟,余燦的肌肉從緊繃到松弛,再由松弛到密密匝匝落吻的顫抖。
他忍不住輕笑,看著余燦漫上赤紅的臉頰。
余燦咬著嘴唇悶聲,路正則拉扯著他,薄毯落了地,他翻身壓住余燦,摟著人家,眼里瀲滟:“你當真不好奇那個好消息是什么?”
兩人都只穿了一件棉質(zhì)里衣,路正則還洗了澡,兩人緊貼著,余燦不習(xí)慣如此臉貼臉,犟著脖子咬牙:“不好奇。”
路正則在他鼻尖上親了親:“有關(guān)祁然他們的。”
“你……”余燦感覺到路正則伸進衣服里的手,趕緊抓住他,“你故意的。”
故意說有好消息,也故意叫人透了風,下午的短信,祁然他們知不知道,都無從考證,但余燦知道,是路正則故意在勾著他問。
路正則坦然:“對,是我故意的,我得了點線索,但我不想就這么明擺著告訴你,這段時間我去見過你那個主治醫(yī)生。”
余燦呼吸一滯。
“你一直在吃藥,”路正則更緊地抱住他,“你的藥斷不了,但沒關(guān)系,慢慢來,我提醒你吃藥。”
余燦往外掙:“我知道按時吃藥。”
“不,你不知道,”路正則看著他,“我說的不只這個藥,沒什么的余燦,是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心里有陰影又怎么樣?讓我住進你的心理陰影里,我能幫你戰(zhàn)勝它們。”
“相信我。”路正則笑了一下,伸手擦拭掉余燦眼角滾出來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