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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第一百二十九章 物歸原主 下 （含答謝書友支持俺新書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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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舒凡出嫁的時候，裴家人用積了幾輩子的黃花梨木打了一套家私，給她做陪嫁，打得就是這套家私要用幾代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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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家地位不凡，裴家的姑娘嫁得人家，也不會是窮家小戶。所以像一般普通人家，可著新房的尺寸打家私的規(guī)矩，便套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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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大齊朝的高門大戶都一樣，給女兒打家私的時候，從來不用考慮新房的大小，只要按照一般高門里面的家私大小，用自己能尋到的最好的工匠和最好的木料，花費時日，大大小小各樣都做一套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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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光那一張千工拔步床，就要耗費數(shù)個能工巧匠好幾年的功夫，才做得出來。而整張拔步床，就跟個小型房屋一樣，屋子小了，根本放不進去。這樣的床擺在內(nèi)室，若是跟內(nèi)室一般大小得嚴絲合縫，又顯得小家子氣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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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所以大戶人家給女兒辦嫁妝，有時候可以從女兒出生的時候就開始辦，一直辦到女兒十五六歲，或者十七八歲，快出閣的時候，才算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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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謙和裴謙益兩個孩子雖然出身高門，卻因為父族和母族的水火不容，受了池魚之殃，一直在裴家和寧遠侯府之間顛沛流離。后來雖然蒙圣上開恩，終于從寧遠侯府那個污水潭里解脫出來，卻不能和一般高門大戶的公子、姑娘一樣，過得無憂無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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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俗語說，沒娘的孩子早當家，又有說，無娘的孩子天照應，卻都是萬般無奈之下，給那些可憐孩子的一些安慰念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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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謙和裴謙益這對兄妹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長大，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與眾不同，并不敢動輒擺少爺小姐的款，更不敢與人爭什么，都是小心翼翼地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為對方著想，互相扶持，一起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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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而裴舒凡當年的嫁妝，在裴舒芬嫁到寧遠侯府之后，就陸續(xù)被裴家人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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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舒凡當年的嫁妝，除了那一套黃花梨木的家私以外，還有滿滿十抬的珠寶首飾和字畫古玩，以及三十抬綾羅綢緞，六十抬四季衣裳和被褥，還有二十抬數(shù)個店鋪、田莊。當然店鋪盒田莊的契紙不會擺到外面給人看，都是用泥做了各樣店鋪和田莊的模型，裝在抬盒里，表示這些是女家陪嫁的年年都會有出息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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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壓箱銀子另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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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沈氏私下給了一萬兩，夏老夫人給了五萬兩，還有裴老太爺裴立省給了四萬兩，整整十萬兩銀子的壓箱錢。若不是有銀票這個東西，裴舒凡的嫁妝箱子再裝一百個也裝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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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十萬兩里面，只有裴老太爺?shù)乃娜f兩是裴家拿出來的，夏老夫人的是自己的私房，沈氏是自己的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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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家因為愧對裴舒凡，也只能在嫁妝上多多彌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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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舒凡死了，她的這些嫁妝，除了綾羅綢緞，早就不能用，也收不回來了。別的都被沈氏從寧遠侯要回來了，如今除了那十萬兩銀票以外，都放在裴家?guī)旆坷铩?br/>     </br>
    </br>裴謙謙和裴謙益來到庫里，看見了庫里的家私都呈紫紅色，表面油潤，還有一陣陣香氣，若有若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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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沈氏看著這些家私，有些傷感地道：“這八仙桌、條桌、供桌和炕桌，還有那邊的高幾、矮幾，以及梳妝臺，插屏，和多寶格架子，都是我嫁過來之前，老太爺和老夫人就開始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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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謙默默地走了進去，一只手伸出來，在一件件家私上輕輕拂過，見上面纖塵不染，顯見得是有人經(jīng)常擦拭，維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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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益也走了進來，四處看了看，指著里面似乎更大的一間屋子問沈氏：“大伯母，里面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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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沈氏領著裴謙謙和裴謙益一起走進去，指著里面庫房的一間巨大的千工拔步床道：“這間屋子都是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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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最里面的是紅里發(fā)褐色的千工拔步床，拔步床對面放著一個長榻，上面蓋著一張苧絲編的席子。緊挨著長榻的，是一張小一些的羅漢床，兩邊床欄桿上，雕著鏤空的各樣形態(tài)各異的小小孩童。另外還有雕工不同羅漢床，許是放到暖閣或者隔間里面的，擺在比較靠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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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益只是直愣愣地看著里面那張千工拔步床，問沈氏：“怎么這張床跟我記得樣子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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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沈氏愣了一愣，才明白裴謙益的意思，嘆了口氣，道：“這床其實只是個架子在這里而已。等鋪上席子、褥子，吊上帳簾，擺上被子和枕頭，就是一張全新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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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益不再說話，看了裴謙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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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謙含笑道：“真是娘留給我的念想，我是一定要的。——哥哥可不能跟我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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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益的神色立時松快下來，對裴謙謙笑道：“我要這些做什么？——都是你的，你只管按自己的心思布置，若是妹夫不高興，讓他來跟我這個大舅哥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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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謙嗔道：“胡說什么呢？——我還沒嫁呢，你哪里來的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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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沈氏笑著看他們兄妹寒暄，又帶著他們來到旁邊一間小小的耳房一樣的屋子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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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門上有把大鎖，沈氏從身上取了鑰匙，親自將大鎖打開，帶了兄妹倆進去，看里面的古玩字畫和珠寶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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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謙是女孩兒，自然先被五光十色的珠寶吸引住了，一樣樣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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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益卻已經(jīng)有了些文人氣，專注地看著墻上多寶格架子上擺著銅鼎瓶膽，又從一個半人高的青花大缸里，取了里面卷著的一些字畫來看。旁邊地上還有一個樟木箱子，里面放著真跡法帖，讓裴謙益十分震驚，看了就有些愛不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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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謙抿嘴笑道：“哥哥要是喜歡，這些就歸哥哥吧。我一個女兒家，用不著那些名家的真跡法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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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益本來想推辭，可是手里緊緊地握著他最愛的一本法帖，拒絕的話就是說不出口，急得臉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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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謙和沈氏都轉(zhuǎn)了身，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掩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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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從庫房里出來，沈氏又叫了裴謙謙和裴謙益過去，來到她慣常理事的一間南房里，拿著幾個帳本，對裴謙益和裴謙謙道：“這里有兩摞帳本，都是鋪子和田莊的收益。——一摞都是你母親當年的陪嫁鋪子和田莊的帳目，一摞是你母親當年一半壓箱錢換的鋪子和田莊的帳目。你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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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謙和裴謙益要待不看，可是沈氏不容置疑的神情，卻讓他們說不出口。只好接過帳本，隨便翻了翻。里面的數(shù)目字，讓他們看得都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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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大伯母，這些……太多了。”裴謙謙喃喃地道，“本來也是裴家的產(chǎn)業(yè)，不如……”看了看沈氏的臉色，裴謙謙又改口道：“不如送還一半給裴家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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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沈氏搖搖頭，道：“話不能這么說。做生意，本來就是有賺有賠。當年你母親留下的這下陪嫁私產(chǎn)，若是運氣不好，都賠了的話，你們也是什么都得不著的。好在老天有眼，護著了你母親的這些產(chǎn)業(yè)。你們也不要推辭了，兄妹倆一人一半，到時候都是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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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謙趕忙道：“這些鋪子和田莊都給哥哥，我要娘留下來的家私和那些珠寶首飾就行了。——古玩字畫也給哥哥。”裴謙謙知道若是她什么都不要，裴謙益是不會肯的。索性將那些東西分了兩份，自己拿女兒家用的那一份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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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益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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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謙趕緊又道：“要不，留一半的首飾吧。哥哥娶嫂子的時候，也要下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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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益臉上更紅，雙手連擺，道：“我就要那個字帖。別的都給妹妹陪嫁。——妹妹若是喜歡那個字帖，哥哥就借過去臨摹幾天，再給妹妹還回來，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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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謙抿嘴笑，當然不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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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沈氏也道：“你們就別互相推辭了。要不聽大伯母的，這所有的東西，你們都一人一半。若是喜歡對方那邊的，自己拿自己的東西出來換，這樣可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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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益忙道：“我是哥哥，妹妹要什么，盡管先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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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謙謙也不再推辭，點點頭道：“不急，以后慢慢過來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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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件大事終于有了著落，裴謙益和裴謙謙兄妹倆終于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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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看著這兄妹倆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沈氏的婆子趕緊端了一杯茶過來，奉承道：“大夫人，今兒可累著了吧？——其實大少爺和大姑娘也是多慮了，我們大姑太太當年多有成算的人，怎么會不做好準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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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沈氏喝了口茶，嘆息道：“總是沒娘的孩子，比別的孩子敏感些。我以為老夫人會跟他們說，老夫人以為我會跟他們說，兩邊都沒人說，自然就耽誤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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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婆子忙道：“這也是夫人對他們的一片心了。”又道，“近來添妝的人不少，不過他們的誼母鎮(zhèn)國公夫人怎么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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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沈氏看了那婆子一眼，臉色冷了下來，道：“你是當差當老了的，自然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今兒這事暫且寄下，以后再犯，兩罪并罰，定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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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婆子嚇破了膽，趕緊給沈氏跪下，磕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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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沈氏在裴家整治一些多嘴多舌的下人，賀寧馨在鎮(zhèn)國公府里，其實正忙著給裴謙謙添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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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鎮(zhèn)國公簡飛揚如今又得了圣上的器重，又多了項文淵閣行走的職位，可以參贊軍機，協(xié)助料理西南事務，更是早出晚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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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對此事是又憂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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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喜的是，簡飛揚又有了事情做，精神都好了許多。每日里雖然早出晚歸，卻干勁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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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憂的是，宏宣帝為人，向來多疑。簡飛揚過于能干，宏宣帝不會放心他。可是要簡飛揚裝愚，在大事面前，他是絕對不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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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如何才能保得鎮(zhèn)國公府屹立不倒，就算宏宣帝有所猜疑，也絕對不會像對待寧遠侯府一樣對待他們，就是賀寧馨這一陣子一直在盤算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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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天晚上，簡飛揚回來的倒是早一些，跟賀寧馨一起吃了晚飯，小子言好幾天沒有看見爹爹了，高興得賴在簡飛揚腿上不下來，直到夜深他趴在簡飛揚身上睡著了，才被簡飛揚和賀寧馨一起送回他自己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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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子言睡了，夫婦倆才有了好好說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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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揚從凈房里出來，看見賀寧馨若有所思地坐在床頭，手里拿著一本書，眼睛盯在書上，卻半天也沒有翻一頁，甚至連眼珠都沒有轉(zhuǎn)動一下，明顯不在看書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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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揚坐到床上，將書本從賀寧馨手里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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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還是呆呆地兩手微微上揚，手捧著書的樣子，絲毫沒有注意到書已經(jīng)不在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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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揚失笑，輕輕地喚了賀寧馨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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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猛地回過神來，抬頭便看見簡飛揚大大的笑臉，吃了一驚，下意識往后縮了縮，嗔道：“你什么時候進來的？也不打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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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揚舉著手里的書，道：“書都被我抽走了，還說我沒有打招呼？——在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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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看著簡飛揚將外袍脫了，拉開淡牙色的薄被子，躺了下來，便問他：“銀子的事，籌備得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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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知道宏宣帝最近將這事給文淵閣的閣臣們在議，簡飛揚是文淵閣臨時行走，也列席了這些文臣們的廷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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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聽了賀寧馨的問話，簡飛揚苦笑著道：“明兒我就去向圣上辭了這文淵閣行走的職位。——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這些文臣每句話都要分作幾半說，唧唧歪歪，引經(jīng)據(jù)典，聽得人好不頭疼。我寧愿圣上派我去安郡王那里，跟著緹騎出去走街串巷去。”滿腹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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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笑了笑，道：“也好。明兒你就辭了吧。那些文臣本就如此，并不是針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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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揚斜著眼睛看賀寧馨：“你說真的？——我可當真了哈。早就受不了了。就怕你不許，所以硬著頭皮在那里跟他們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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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啐了簡飛揚一口，道：“你別把什么事都推到我頭上。明明都是你自己拿的主意，末了還要拿我作筏子，這空頭情我可不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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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揚跟著笑了兩聲，撇了撇嘴，道：“這些人議了這么多天，也沒人說出個章程。要我說，每個官兒吐出點兒吞的私貨，就夠去倭國買糧了。——哪還用議上這么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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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含笑道：“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你們這些做武將的，每次打仗，能撈到多少好處，不用我說了吧？那些文臣撈一輩子，大概也沒有武將們打一次仗撈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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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揚倒是不以為然：“當兵打仗，那富貴是拎著腦袋換來的。跟這些文臣坐在那里信口開河可不一樣。”活著，才有富貴可享。死了，就是在為他人做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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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知道簡飛揚說得也有道理，不過這些事，說起來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爭執(zhí)起來也沒什么意思，便換了話題，問簡飛揚：“宮里面最近怎么樣？上次圣上說，大皇子妃有了孕，就要立太子，怎么如今倒是悄沒聲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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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揚閉了眼，道：“圣上立誰都行。反正都是他的兒子，不該我們管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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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有些訕訕地，嘀咕道：“我不過是好奇，白問問而已……”臉上有些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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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簡飛揚嘴角微翹，突然一伸手，將賀寧馨抱入了懷里，大手緊接著就順著他熟悉的曲線，往上面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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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第二天，簡飛揚一臉神清氣足地起床練劍，又去小子言屋里跟他玩了會兒，才上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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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昨晚被簡飛揚鬧了****，未免走了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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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早上白茶和紅茶過來收拾屋子。紅茶去凈房轉(zhuǎn)了一圈，將里面用了的殘水拎出來，又使了個小丫鬟進來，拿著抹布在凈房里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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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茶鋪床的時候，在床角最里面翻出一件揉得皺巴巴，如咸菜一樣的袍子，琢磨了半天，才認出來是夫人一件肉桂色蟬翼紗的長衫，不由大奇，拿著問從凈房走出來的紅茶：“這件衫子怎么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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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紅茶接過來看了看，悄悄地道：“夫人不是說這衫子太透，不能穿嗎？怎么跑到床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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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兩人對視一眼，突然明白過來，臉上一紅，又忍不住笑了，最近有些緊張不安的心里，才放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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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們倆是服侍夫人內(nèi)務的貼身丫鬟，自然知道國公爺這一陣子，都沒有跟夫人在一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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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們雖是年輕丫鬟，可也知道老爺不去夫人房里，就證明夫人失寵了。她們的國公爺沒有通房妾室，雖然日日都跟夫人睡在一起，可是這有好一陣子，夫人的床上都沒有換洗過了。她們也暗暗擔心，以為國公爺是膩了夫人，生怕過不久，府里頭就多出些別的女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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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如今見到這件皺巴巴的長衫，還有床上剛換下來的單子，兩個人都喜氣洋洋的，親自抱了出去，讓婆子拿去浣衣院去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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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些婆子見了，也都喜氣洋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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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們是夫人的人，只有夫人受寵，她們才有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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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坐在外屋，故意裝作沒有看見自己屋里婆子丫鬟的樣子，低了頭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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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早上理完事之后，賀寧馨回到自己的屋里，將半匹天水碧裝在一個螺鈿嵌琺瑯的紅木抬盒里，又到自己裝首飾的箱籠里翻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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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白茶見了，忙叫了青茶過來，道：“你不是管著夫人的首飾箱籠？夫人在找東西呢，你快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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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青茶來到內(nèi)室，給賀寧馨行禮問道：“夫人在找什么？——讓奴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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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抬起身，苦笑道：“也好。你幫我尋一幅頭面，再加幾樣吉利物出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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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青茶點點頭，在箱籠里看了看，取了一幅赤金嵌珠點翠的頭面，一個赤金鑲白玉雙喜如意，和一個子孫萬代金葫蘆出來，問賀寧馨：“這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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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一一看過去，只覺得比自己挑得還要合心意，笑著連連點頭，道：“尋個盒子里包了放進去吧。——要給我的契女添妝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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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青茶尋了個長長的絨布楠木盒子出來，將首飾一一擺進去。知道賀寧馨看重裴謙謙，又道：“夫人的那套綠翡首飾，倒是太貴重了，拿去送給裴姑娘不合適。不然照著打一套，也是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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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笑了笑。那套首飾，是許夫人傳下來的，傳女不傳子。她當然要傳給賀寧馨的親生女兒，而不是裴謙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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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等青茶將首飾包好了，便讓她和先前的天水碧一起，都放到抬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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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出去守著，我要睡一會兒。”賀寧馨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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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青茶福了一福，出去傳了話，和白茶一起守在外屋，不讓人進來打擾賀寧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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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便閃身進了自己的須彌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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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想了很久，終于決定還是要將《百草集》拿出來，送給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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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家不知為何，若是生兒子沒事，生女兒的話，卻容易從胎里帶些毛病出來。雖然不是每個女兒都如此，但是一旦攤上，就容易活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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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的前身裴舒凡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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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而這個《百草集》里，有一味藥方，加上“佐使”二藥，便可以根治裴家姑娘的這類頑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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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看著自己面前的這本醫(yī)書，也是當年在裴舒芬的瑯繯洞天里見到那本，心里不是不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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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裴舒芬明明有方子，卻沒有拿出來救自己這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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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過想想裴舒芬做出來的諸多“靈藥”，賀寧馨也不確信，當年自己是否就能心甘情愿地吃下她的藥，又或者吃了之后，不知道會不會有諸多的麻煩不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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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賀寧馨嘆了口氣，起身到須彌福地樓下的藥圃里，連土挖了幾味主藥出來，打算和那本醫(yī)書一起，送給裴老太爺裴立省。到時候只要跟他說明，這里面的藥方，都是只有“君臣”，沒有“佐使”，讓他們想法子找名醫(yī)，去補上缺憾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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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當然，也必須跟裴老太爺說明白，這里面的藥方，多有逆天之方，最好一個一個地拿出去讓人參詳，切不可全部拿出來，便是懷璧其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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