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心安
    宋啟正說完看著宋羨。
    一千兵馬,換一個安心,也能少些愧疚?宋羨與宋啟正對視:“朝廷旨意上說,讓我接管兵馬,宋家一千人在這其中,不過里面的副將和軍頭,若是有鎮(zhèn)國將軍的心腹,將軍可以早些與我過文書。
    既然我接手了白馬嶺,軍務就不由鎮(zhèn)國將軍擔憂?!?br/>
    宋羨這話分明是在提點他,讓他日后不要插手白馬嶺的事,這般的放肆、狂妄……
    宋啟正剛要去取桌案上的茶碗,聽得這話皺起眉頭,火氣上涌,開口就道:“你這脾性不知隨著誰?!?br/>
    宋羨一眼看穿宋啟正:“鎮(zhèn)國將軍是否懷疑過我并非你的子嗣?”
    宋啟正來之前想過宋羨會說什么,或許會問及當年刺殺之事,卻怎么沒想到會是這一樁。
    宋啟正眉頭皺得更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宋羨神情淡然:“鎮(zhèn)國大將軍提及彌補,可想過彌補我母親?”
    宋啟正眉宇中的怒色再也掩不住,一掌拍在桌案上:“你非要在這里與我爭辯這些?不管你母親如何,都與你無關,我也沒有什么地方對不住你母親,你不用這樣質(zhì)問我?!?br/>
    這次押送喬副將去京城時,他見過喬副將幾次,喬副將看到他之后,臉上露出譏誚的笑容。
    那神情宋啟正到現(xiàn)在他還記得,既然喬副將是遼人眼線,這些年定然瞞著他做過不少事,當年他遇刺時,替他審問刺客的人就是喬副將。
    就算宋啟正還有別的話想要與宋羨說,現(xiàn)在也都沒了那個心思。
    宋啟正站起身冷哼一聲,大步走出了衙門二堂。
    這里雖然不是宋家,但宋家父子說話,也沒有人敢靠近,曲承美站在遠處候著,直到瞧見鎮(zhèn)國大將軍面色鐵青的離開。
    看來父子倆談的不怎么樣,曲知縣嘆口氣,返身走回二堂。
    二堂倒是一片安靜,宋羨坐在桌案前如往常一樣翻看公文,仿佛剛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曲承美上前將衙門里的公務與宋羨說了一遍。
    兩個人忙碌了一個多時辰,宋羨這才起身離開二堂。
    “大爺,”常安走上前道,“謝大小姐沒有回陳家村。”
    宋羨本來幽深的眼眸,頓時明亮了幾分。
    宋啟正和宋羨父子兩個在府衙逗留,人人都擔憂,唯有常安不急不躁,就算有天大的事,大爺心情再皺巴,只要有謝大小姐在,就全能抹得平。
    宋羨道:“人在哪里?”
    常安低聲稟告:“之前在衙署,老爺走的時候我怕大小姐擔憂,就說大爺有事與大小姐說,請大小姐去小院子里。”
    常安心中思量,若是他沒眼色的讓謝大小姐在衙署里干等,明天一早他就會去白馬嶺陪程二爺。
    程二爺不過就是吃了一碗面條,被大爺記恨那么久,從過年到現(xiàn)在馬不停蹄地在外面跑,不知穿爛了多少雙官靴,這都是前車之鑒。
    宋羨不再耽擱,帶著常安幾個回到小院子里。
    小院子炊煙裊裊,香氣順著里院的灶房飄出來。
    宋羨站在院子里,看著那煙氣,只覺得比一池春水還柔和似的,他一步步向前走,看到了在灶房里忙碌的人影。
    挽著袖子,露出一截纖細的手腕,將面條撒入鍋中。
    氤氳的煙氣吹在她臉頰上,她微微偏過臉就瞧見了他。
    謝良辰神情自然地道:“常安說你們趕路回鎮(zhèn)州,還沒有用飯,我煮了面,一會兒就好?!?br/>
    宋羨這段日子著實辛苦,既要接手趙州事務,還要接手白馬嶺的軍營,春耕的事雖說有曲承美在,但有些事還要過他的眼,但他不覺得有什么,前世他就是如此,早就習慣了。
    可當靜靜地站在這里的時候,看著眼前的人,宋羨才覺得前世白白活了幾十年。
    屋檐下的燕兒飛出去尚有還巢之日,而他卻一直都像一支離弦的箭,從來都是有去無回。
    簡簡單單的一碗面,卻香氣撲鼻。
    和面時加了蛋清,面條色澤白潔如銀,根根如絲的面條上撒著翠綠的野蔥,讓人看著就肚腹發(fā)空。
    宋羨拿起箸又放下,看向謝良辰:“一起用吧!”
    謝良辰想要推拒。
    宋羨看向常安:“面夠不夠?讓常安和廚娘也過來,你覺得不好,再讓人立個屏風。”他親眼看到她煮了許多,想來也是帶了其他人的。
    若謝良辰顧及禮數(shù),也就不會整日在人前露面,更何況宋羨在陳家村用飯時,大家也都坐在一起。
    宋羨這樣一說,謝良辰就沒道理拒絕了。
    廚娘不知道大爺是什么意思,膽顫心驚地坐下來,忍不住偷偷去看了看大爺?shù)哪樕?br/>
    宋羨拿起箸,剛好翻到面條下的幾顆餛飩,宋羨夾起來一顆送入嘴里,是羊肉餡兒的,他微微揚起了嘴唇。
    廚娘恰好瞧見這抹笑容,雖然不知曉緣由,卻也將心踹回了肚子里。
    這頓飯吃的有些奇怪,常安和廚娘垂目,斂息,讓謝良辰一度錯覺,好像屋子里只有宋羨和謝良辰兩個人。
    一個多月沒有胃口的宋指揮使,吃了三碗面條,盛第三碗的時候,謝良辰差點忍不住要阻攔,面條就算再好消食,也架不住宋羨用的碗大。
    吃過了飯,常安端了茶進門。
    謝良辰低聲道:“方才鎮(zhèn)國將軍來,是為了白馬嶺軍營的事吧?”
    原來她是在擔憂這個,宋羨微微彎起嘴唇道:“也不全是?!?br/>
    謝良辰目光明亮,眼底似是有璀璨的月光,她靠著椅背,靜靜地聽著,神情比從前輕松了些。
    宋羨心中的歡喜,偷偷摸摸地又增加了幾分:“喬副將被抓之后,宋啟正該是察覺到了什么,我猜與他之前被刺殺有關,那時候他認為暗中安排一切的人是我,現(xiàn)在有了別的思量?!?br/>
    宋啟正一開口,宋羨就知曉他是什么意思。
    事先有所表示,免得等查清一切時,發(fā)現(xiàn)錯怪了他,宋啟正這個父親面上太過難堪。
    宋羨停頓片刻接著道:“他也提及了白馬嶺,看出我有意西北,勸說我不要急著行事。”
    謝良辰與宋羨四目相對:“眼下的確不是好時機?!?br/>
    宋羨知曉謝良辰在擔憂些什么,他嘴唇上揚笑意更深了些:“前世我也沒猜到西北會突然內(nèi)亂,但早就寫了奏折準備剿滅前朝余孽,就算沒有內(nèi)亂這一遭,我照樣能將西北握在手中。
    今生如果有一日我要調(diào)動兵馬,也一定會大勝而歸?!?br/>
    謝良辰聽著宋羨這話,話語中隱約透著些桀驁和跋扈。
    她第一次覺得這兩個詞不讓她反感,反而覺得有些許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