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 136 章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洲。
逶迤帶綠水,迢遞起朱樓。
在江南的水稻被收割干凈,稻田里只剩下短短桿子的時候,滄麓書院的船終于抵達(dá)了舊都。
大齊舊都,東南重鎮(zhèn),金粉繁華,文氣盎然。
大齊繼承了前朝科舉制度,每三年取士,舉人三十進(jìn)一,歷經(jīng)數(shù)朝,從江南貢院走出的舉人累計下來不知幾何。
這是陳松意有史以來第一次踏上舊都。
她第一世在京城長大,第二世在蜀地長大,舊都的繁華與這兩處都不同。
舊都的繁華里透露著靡靡繾綣,這里的勛貴多,身居高位的官也多,一塊磚頭砸出去能砸中四五個。
在京城里號稱第一紈绔的風(fēng)珉,到了這里都算得上是好好青年了。
不過滄麓書院這一船人是來考試的。
舊都再繁華,街上穿著綾羅綢緞的人背景再深厚,都跟他們無關(guān)。
一靠岸,他們就去了狀元巷,在那里順利地租下了三個院子。
提前大半個月來到,又有副山長跟書院教席帶著就是好,不用為該住在什么地方而躊躇。
來考試的學(xué)子四五人住一個院子,各自的長隨、書童就住一間。
他們趁提前到來的時間繼續(xù)勤加苦讀,為考試做準(zhǔn)備,衣食住行自有下人給他們做好,不必?fù)?dān)憂。
大齊的秋闈在八月初,八月九日考第一場,十二日考第二場,十五日考第三場。
隨著開考的時間臨近,所有人都緊迫起來,橋頭鎮(zhèn)的插曲也自然而然地被他們忘在了腦后。
可以說,這次由副山長帶隊出行,除了橋頭鎮(zhèn)那一回,一路下來還是很順利的。
而且小侯爺也很給面子,他自己留在橋頭鎮(zhèn),盯著郭縣令徹查那樁邪術(shù)害人的案子,但卻把雇來的鏢師物盡其用,派來護(hù)送他們到底。
有兩艘大船,他們住得還寬松些。
原本陳松意要跟上來照顧兄長,不少人還為有姑娘家同行、要特意給她騰出一個艙房而頗有微詞。
等風(fēng)珉的船一給,他們就什么意見也沒有了。
沿路還有那些悍勇的鏢師護(hù)衛(wèi),真是安全感十足,在船艙里睡覺的時候睡得都要沉一些。
至于陳家那邊,在元六捎了口信來之后,知道女兒在鎮(zhèn)上正好遇到了她哥哥,而長子身體稍有不適,女兒決定陪哥哥去一趟江南貢院,方便照顧他,陳父陳母也感到很是放心。
明明都是女兒,從前明珠沒有被找回去的時候,家里要為她操心。
為了她,三年前寄羽還錯過了一展鋒芒的機(jī)會。
晚上入睡前,陳家夫婦房中夜話。
“明明松意也比寄羽小,可怎么換了她跟去,我這心就一下子安定下來了呢?”陳母將丈夫脫下來的外衣掛好,一邊把袖子抻平整,一邊忍不住說道。
陳父坐在床邊泡著腳,在初秋的涼意里用熱水泡一泡腳實在是舒服,他聽了妻子的話,想了想,道:“大概是因為我們松意在京城長大,從來都很有主見吧。”
有她跟去,也不用擔(dān)心兒子住得不好,更不用擔(dān)心他像從前一樣,容易在關(guān)鍵時刻倒霉。沾著妹妹的福運,總是能夠化險為夷,平平順順。
陳母掛好衣服回來,給他去倒洗腳水,越想越覺得丈夫說得對。
大概就是因為知道女兒有主見,在她身邊又總有好事發(fā)生,所以他們才把她當(dāng)成了主心骨。
不光是他們,跟陳家兄妹住在一個院子的幾名學(xué)子,也很快察覺到了跟陳松意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好處。
他們帶出來的書童跟長隨雖然辦事伶俐,但在廚藝上卻沒有什么天賦。
可這一次跟著副山長出來,他們能帶一個下人就已經(jīng)是極限了。
誰也不能像獨自出門時一樣,前一個書童,后一個廚娘,再帶幾個丫鬟。
畢竟他們是來考試的,不是來享受的。
這群讀書人,想要他們自己下廚更不可能。
這樣一來,想要吃點什么,就要花錢到外面去買。
而隨著開考的時間一天天臨近,狀元巷里空置的房子全都租了出去,客棧房間也全都客滿了。
人一多,想要買到好吃的食物就變得困難了起來。
他們也不愿意委屈自己的五臟廟,于是頗有些怨氣。
這時候,他們就發(fā)現(xiàn),同窗的這個妹妹做飯真的很有一手。
每日清晨她出去一趟,給她兄長買早食回來,然后順帶買些菜。
之后除了傍晚去洗衣,便不再出去。
她做的菜雖然家常,賣相看起來不如外頭的酒樓精致,但卻香得很。
他們試過一回等不到自家下人買飯回來,餓得頭昏眼花。
出于同窗情誼,陳寄羽邀他們來一起先吃一些,墊墊肚子。
從那以后,他們就惦記上了陳松意的手藝。
于是試探著請求她,在給她兄長做飯的時候,也給他們做一份。
他們每日交固定的伙食費,她做什么他們吃什么。
她要出去采購,他們的長隨跟書童都隨她使喚,不必她去提那些重物。
幾人提出來的時候,本來沒覺得陳松意會答應(yīng),因為她看起來就是被富養(yǎng)著長大的。
而且,她的兄長又是他們的同窗。
作為妹妹,要她給他們做廚娘的活計,被富養(yǎng)著長大的姑娘性子要是差一些,只怕要當(dāng)場翻臉。
可沒想到的是,陳松意答應(yīng)了。
接過銀子的時候,少女看上去還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這個院子里住的差不多都是出自陳橋縣的學(xué)子,只有一個是臨縣的。
不過他在書院上學(xué)的時候跟陳寄羽同舍,并不拿自己當(dāng)外人。
陳松意這段時間看過他們,審查過他們的性情,甚至看到了他們幾個這次誰能考上,確保了兄長身邊再沒有郭威那樣的不安定因素。
都是不錯的人,只給他們幾個做飯,她并不用擔(dān)心有什么麻煩。
她數(shù)了數(shù)到手的銀子,對著哥哥一笑,然后對幾人道:“諸位學(xué)兄既然放心將這事交給我,那我一定會辦得妥帖,叫你們都吃好。”
她進(jìn)過學(xué),啟蒙也同他們一樣,學(xué)的是四書五經(jīng),叫一聲學(xué)兄并不突兀,“按照我跟兄長每日伙食份例,加上你們書童跟長隨的份額,這些銀子也還是有剩的——”
有人嘴快道:“剩下的自然就歸你。”說完就被旁邊的人懟了一肘。
他才有些后悔,這樣不就是真拿她當(dāng)廚娘了?
要感謝她為他們張羅,當(dāng)然是要等鄉(xiāng)試結(jié)束之后,再認(rèn)真地備一份禮。
結(jié)果她的反應(yīng)又叫他們意外了。
只見陳松意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們這次帶出來的錢不多,兄長若是考上,參加鹿鳴宴還有諸多應(yīng)酬,少不得要做兩身新衣裳。有了這些,我就不必再煩惱要去同誰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