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花園洋房
沒聽說新南市還有過租界地啊葉青吃驚地張大嘴巴,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都是我家的,當初光買地皮就花了六千塊大洋,英國設(shè)計師畫的圖?!碧锲牌诺靡饨榻B。
老太太姓田,路上她讓葉青稱呼她田婆婆。
葉青贊嘆之后收斂了神色,跟著田婆婆繼續(xù)往里走。
小洋樓兩旁都是青灰色平房,臨街搭著灶臺,門口堆放著雜物。亂七八糟的緊緊擠著這座建筑,像是要跟它搶占地盤似的。
“這幾條胡同以前是草坪和車房,后面的那條街是以前的工人房和跑馬場?!碧锢咸o葉青講解。
葉青想起剛才街口看到的大型噴泉池,那不會是原先小洋樓的入口位置吧
田婆婆肯定的點了點頭。
葉青咋舌。
兩人走到小洋樓跟前,迎頭幾個小男孩兒從里面沖了出來,衣服臟兮兮的,臉上掛著鼻涕,手里揮著木棍鐵鉤子一陣亂跑。
黑洞洞的門樓,兩旁白色大理石門柱上貼著各種布告,還有小孩子的臟手印和不明液體噴濺上的痕跡,污穢不堪。
葉青跟著田婆婆進去,里面是黑暗狹長的一條過道,地上隱約能看出原來大理石地磚的拼色構(gòu)圖,除了污跡,大部分都被后面加蓋的房屋掩蓋住了。
過道里跟外面的平房差不多,都是后來加蓋的。還有原本的一間屋子拆開,加了一面墻分成兩戶人家。
看得出有年頭了,一間間擠在里面倒是跟這座小洋樓融為一體。粗略數(shù)數(shù),上下三層至少住了二十幾人家。
門外堆放著亂七八糟的雜物和鐵皮爐子,只留了條一米多寬的走道供行人通過。
快到中午,有人在門口做飯,見田婆婆進來并不打招呼,低頭擺弄爐灶,人走過去后,那婦女沖田婆婆身后狠狠地啐了一口。
葉青見田婆婆神色坦然,自己也裝作沒看見,繞過那婦女身邊。
穿過走道終于重見光明,寬闊的木質(zhì)樓梯聳在狹窄的空地上顯得很突兀,挑高的頂層,兩側(cè)天窗有陽光照進來。
葉青仰頭細細欣賞造型明朗的石膏線,天花板上有鐵架子垂下來,看得出以前是懸掛了巨型水晶燈。如今上面空蕩蕩的,只一根電線從旁邊吊下來,掛著一盞小燈泡誘寵寶典。
木質(zhì)樓梯大部分保留完好,雖然污漬抹黑的看不到原貌,但是踩上去厚重沉穩(wěn),讓人感覺的到腳下木料的堅實。
總共三層的結(jié)構(gòu),上到二樓樓梯口右轉(zhuǎn),到走廊盡頭,田婆婆停在一間房門口:“就是這間了。”
葉青觸摸烏黑的房門,手感堅硬細密,像是金屬似乎又不是,上面有幾個淺淺的小坑。
“這是拓木,子彈都打不穿”田婆婆神秘兮兮地說。
葉青沖她笑笑,又緊盯著門上那把工藝復(fù)雜的鎏金歐式銅鎖猛瞧。半尺長寸寬,光滑的手柄,面板上雕刻著花紋,牢牢地嵌在門里,只是上面也有幾道煞風景的劃痕。
“瑞士的工藝,除了鑰匙,別的工具什么也撬不開?!碧锲牌耪f完小心翼翼的張往下四周,然后從懷里掏出一件東西。
原來是一把做工精致的鑰匙,和鎖面的材質(zhì)一樣,黃銅鎏金,柄頭一個鏤空圓環(huán),里面是個小天使,連著細細的軸承能左右轉(zhuǎn)動。
田婆婆打開房門,葉青跟著進去。
“當初他們拿了改錐斧頭折騰好幾天都沒弄開,直到上面的首長來了我才交出鑰匙,這間屋子半點都沒被糟踐,地板都還在呢?!碧锲牌抨P(guān)上了房門不再刻意壓低聲量,爽朗說道。
葉青腳下是烏木地板,雖然厚厚蓋了一層灰塵,但是絲毫掩藏不住木質(zhì)花紋的驚艷和踩在上面厚重堅實的感覺
屋子是個大開間,差不多四十來個平米,中間有個多寶格做隔斷,把房間分割成里外間。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家具。
“這個多寶格兩端是嵌在墻體的,是從墻里面起的結(jié)構(gòu),中間的這些隔板橋架還有下面的柜櫥,都是一塊塊一條條搭過來的,沒用一根釘子一片合頁當初那首長都怕拆下來就散架,這才留了下來。”田婆婆介紹。
葉青走過去身手細細撫摸,使勁壓抑住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差點沒給跪了小葉紫檀啊
外間寬敞,里間地方也夠大,里外兩個窗戶外面各連著個小小的花臺,不到一米見方??梢詳[放花草晾曬衣物,不過現(xiàn)在里面滿是碎磚塊和石頭,這是要砸玻璃
葉青東看看西看看,發(fā)現(xiàn)里間的一側(cè)墻上還有道門。
門的顏色和木質(zhì)墻圍一樣,上面有個銅質(zhì)把手,推開來,居然是個洗漱間
大理石地磚,暗綠色花紋壁紙,一米多高的白色木質(zhì)墻圍,外面的陽光從彩色玻璃窗照進來,五彩斑斕。
只是和外面屋子一樣,也是空蕩蕩的,除了老式抽水馬桶外什么都沒有??吹某鲈瓉矸旁∨韬拖词峙_的位置,只是東西都拆走,連水籠頭都被擰下來,只剩一截水管子,用塊木頭塞著。
葉青對房間很滿意,這已經(jīng)是眼下能找得到最好的了。
“田婆婆,這間屋子真是你的么”葉青還是有點不放心。
“你跟我來,我拿房契給你看。”田婆婆沒有生氣,笑瞇瞇的跟葉青說。
兩人從屋子出來,田婆婆仔細鎖好門,又把鑰匙小心藏好,領(lǐng)著葉青去自己家亡靈階梯。
田婆婆住的屋子隔著不遠,也是二樓,就在樓梯口旁邊。
田婆婆打開房門讓葉青進來,隨手把房門關(guān)好插上。
因為被四周緊湊的臨建房遮擋住,葉青剛才都沒留意這兒還有個房間。屋子不大,是個樓梯間,房頂就是通往三樓的樓梯。此時到了中午,下班的住戶陸續(xù)回來,雜亂的腳步把頭頂上的樓梯踩得山響。里面除了一張木床一張木條板釘?shù)淖雷?,就再無其他家伙什兒。
田老太太背著身在墻上搗鼓一陣子,轉(zhuǎn)身捧著個木質(zhì)鑲嵌琺瑯的盒子出來。
“這是房契?!碧锲牌胚f過來一張紙。
葉青接過來仔細查看,房間位置面積都對的上,當看到下方公章上的紅五星時,葉青徹底放了心。剛才深怕老太太再把解放前的作廢房契拿出來逗她玩。
“田婆婆,您這是怎么留下來的”葉青低聲問。
田婆婆自豪道:“是首長做主分給我的,那一間加上這間工人房,總共一間半,都是我的過了契的?!?br/>
葉青注意到田婆婆此時說的“都是我的”和剛才指著整棟房子說的“都是我家的”神情并無什么異樣。
“您打算賣多少錢”葉青問道。
“我不要錢”
“啊”
“那間大房子好幾個人都盯著呢,我就不給這是分給我的,憑什么給她住招娣也不行?!碧锲牌耪f道。
“誰是招娣”葉青問。
“我家以前的灑掃丫頭,就是剛才樓門口生爐子的那個,我現(xiàn)在住的這間就是以前她住的。以前她一個人睡這里,現(xiàn)在一家子都住樓下,跟我說好幾回了,讓我把那間房打開給他們住。我沒答應(yīng)她就到處抹黑我,給我臉色看。虧得早年我從人牙子手里救她出來”
葉青嘆氣,也不知道該說什么,這個田老太太雖然神神叨叨的,但也不像是腦筋不清楚,東拉西扯的跟她說半天,就是不肯說價錢。
“田婆婆,您究竟要多少錢才肯賣”
田婆婆搖頭笑道:“我不是說了嗎我不要錢。”
“那您要什么”
田老太太湊近葉青耳邊,低聲道:“糧食我要一百斤細糧”
葉青暗暗松了一口氣,仍做出思考狀假意猶豫半天,最后才鄭重點點頭:“行就依你,一百斤大米?!?br/>
“你真拿得出來”田婆婆面露驚喜。
葉青點點頭,從挎包里把花生油掏了一瓶出來:“晚上我先給你背三十斤,再加上這瓶油都算是定金,明天過了戶我就把剩下的都給你運來。”
老太太欣喜地接過花生油點點頭:“行,不過這瓶油可是我你之前答應(yīng)我的,不能算在定金里面欲海官途。”
葉青好笑的點點頭,跟田婆婆約好時間就告辭離開。
回到招待所,葉青插好房門,開始從空間里往外倒騰糧食,兩包五十斤裝的大米拆包用麻布口袋重新裝好。在體重秤上稱了三十斤大米單獨放出來,等到天色擦了黑,這才背著又去了趟小洋樓。
田婆婆早就等的心急,見葉青果然如約前來,忙開了門放人進來。
昏黃的燈光下,田婆婆打開口袋,抓了一把里面的大米,舉在眼前細細的看,又嗅了下。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有歡喜有沉痛,更像是陷入回憶不能自拔。
“田婆婆”葉青出聲提醒。
田老太太回過神來,立馬露出笑臉:“成了明天我們就去過契,你把剩下的都拿來我就給你鑰匙”
葉青心里終于放下一塊大石頭。
田婆婆也顧不上再和葉青寒暄,匆匆約好明天一早房管所門口見后,就迫不及待的從床底下拿出小鍋,抓了兩把大米要去煮飯。
葉青告辭離開,順著原路回到招待所。到大眾澡堂洗過澡,找樓下登記處要了兩壺開水,這才上樓休息。
一夜睡的踏實,第二天一大早葉青就起床,梳洗過出門,一路打聽著找到房管所。
到了門口,看見田婆婆已經(jīng)等在那里,兩人一同進去。
新南市房管所和市委市公安局都在同一個地方辦公,灰色的四層辦公樓,門口林林總總的掛著十幾塊各單位的牌子,看起來很是權(quán)威。
田婆婆輕車熟路,顯然是來過這里。
葉青跟在后面,兩人停在二樓的一間辦公室門口。
田婆婆敲門,得到回應(yīng)后推門進去。
“孫干事,我來辦理房屋手續(xù)?!碧锲牌艥M臉堆笑道。
屋子里有張辦公桌,墻角放著洗臉盆架,上面搭著毛巾。墻上貼著畫像和標語,一個三十左右的男人坐在桌子后面,端著搪瓷茶缸。
男人抬頭看了眼來人,認出是田婆婆后,眉頭擰成疙瘩,不答話,低頭繼續(xù)喝水。
田婆婆也不在意,自來熟般拉著葉青走到桌子跟前,把房契攤開放到桌上:“孫干事,我要過戶房子,勞煩您給辦理下手續(xù)?!?br/>
孫干事終于放下了茶杯,冷冷掃了眼房契,鼻孔里輕哼了聲:“哼我還以為你田玉茹思想覺悟上來了,要把房子捐獻給國家呢,原來是要賣掉”
田婆婆波瀾不驚,臉上依舊掛著看似討好的笑容:“以前的都捐獻了,這是國家給我的。”
孫干事又是一聲冷哼,癟下去的兩腮有些扭曲,抬起眼睛審視著葉青,貌似不經(jīng)意般問道:“她是你親戚”
“不是不是我不認識她。”田婆婆忙否認。
“怎么證明”孫干事一雙小眼睛目光狠厲地盯著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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