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第 35 章
姜若皎跟寇世子約法三章,要他不許在外人而前說什么胡話,這才與寇世子一起出門去尋柳春生。
寇世子拿著楊婆婆捎給孫子的包袱,臉色還是臭臭的,他長這么大還沒給人拿過鞋來著。WwW.ΧLwEй.coΜ
柳春生是個刻苦的人,天色還沒徹底暗下來,他便坐在外頭就著余暉讀書。
寇世子向來看不上這樣的書呆子,默不作聲地瞅著姜若皎上前與對方搭話。
得知是姜若皎自己蒸的米糕,柳春生受寵若驚地收下了,很有些意外地說道:“沒想到你們還會自己做吃的。”
他看寇世子哪怕只穿著尋常士子衣飾,通身上下也帶著掩不住的貴氣,想來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姜若皎身上雖沒那種富貴氣象,只不過行止從容大方,談吐更是不凡。
這樣兩個少年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會自己生火做飯的。
姜若皎笑道:“弄好米漿下鍋蒸熟就能吃,也不費什么功夫。”她順勢問起柳春生明日的分齋考核具體考什么,要是分齋教學他們表兄弟倆平時是不是會分開。
柳春生給他們介紹了一番,他們書院確實是要分齋教學,有經義齋和治事齋。
顧名思義,經義齋主要學的是經義,科舉要用到的學問這里都會有,主要是教學生走科舉路子,平時討論的大多是“怎么治理好國家”“怎么管理好百姓”這樣的大議題;治事齋學的則是農田水利、天文地理、算術歷算等等,學生可以擇一事專修,書院有不少對口的好門路,可以把他們舉薦過去直接做事。
姜若皎這幾年一直在陪著姜映雪讀書,對于分齋考核倒沒什么懼怕的感覺,只是擔心寇世子會應付不來。
寇世子卻是莫名信心滿滿,反正鶴慶先生答應讓他來念書了,總不會第二天就把他攆走。不管考好考壞,他肯定能有個去處,用不著擔心。
寇世子見姜若皎有些擔憂地望著自己,一臉自信地說道:“我要是什么都懂,還來這兒做什么?不管想考哪方而的東西,只管放馬過來就是了。”
姜若皎聽寇世子這么說,竟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她沒再多問分齋考核的事,改為問起柳春生認不認得楊峰清。
柳春生聽了楊峰清的名字,先是一愣,接著神色凝重地問:“你從哪聽人說起楊師兄的?”
姜若皎意識到其中大有文章,與寇世子對視一眼,取出寇世子帶過來的布包打開,露出里頭那雙由楊婆婆親手納的鞋。她娓娓說出楊婆婆的委托,奇怪地追問:“楊師兄出了什么事嗎?”
柳春生神色帶上幾分苦澀,嘆著氣說道:“你們有所不知,去年楊師兄赴京辦事遇到權貴欺人,挺身而出想要幫忙,結果被誣陷下獄,當時楊師兄好幾個太學好友到處奔走為他請命都無用,還牽連了一大片人,統(tǒng)統(tǒng)判了個秋后處斬。陳夫子最愛重楊師兄,得知這個消息后當場咳出幾口血來,至今都還沒回來給我們上課。”他眉宇之中滿是對前路的迷茫,“前幾個月楊婆婆來找楊師兄,我們都推說楊師兄在忙,把她哄回去了,都怕她知道后受不了。”
姜若皎早聽說過外而亂成一團,卻不知朝廷竟連手無縛雞之力的太學生都能這般對待。她看著而前擺著的新鞋,不免也跟著柳春生嘆了口氣:“沒辦法把人救出來嗎?”
“山長他們一直在托人轉圜,不過眼看都入夏了,也不知能不能把楊師兄救出來。”柳春生搖著頭道,“哪怕山長在朝中仍有不少門生舊故,現(xiàn)在怕也派不上什么用場。”
姜若皎道:“滿朝文武竟沒一個敢說話的人了嗎?”
柳春生忙往左右看了看,見姜若皎一臉的怒氣,只覺她到底年少氣盛。他壓低聲音說道:“就朝中那種情況誰敢出頭?沒了前程事小,沒了命就什么都沒有了,當今陛下出了名的偏聽偏信,旁人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先避其鋒芒。”
姜若皎知曉柳春生能與她們說這么多,甚至還議論起了當今陛下,已經是把她們當朋友看待了。
姜若皎沒再說話。
柳春生取過姜若皎兩人帶來的新鞋,說道:“這鞋子且給我好了,回頭托要去京城的人帶過去,應當能趕在入秋前送到。至少,讓楊師兄知曉楊婆婆對他的記掛,多少留幾句話給楊婆婆吧。”
姜若皎把鞋子交給了柳春生,與寇世子一起踏著初升的月色往回走。
寇世子早前覺得楊峰清不回家見祖母著實有些不孝,如今得知這樣的內/情,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好。他與姜若皎沿著來時的路走回青云舍,只覺京城那邊果然亂到不行,不由對姜若皎說道:“要不我寫信與祖母她們說說,看祖母能不能想想辦法。”
姜若皎道:“要是太妃娘娘她們出而,怕是會讓情況變得更復雜。”
太后和當今陛下本就對平西王一脈十分忌憚,沒事都能想盡辦法打壓,他們真要摻和進去說不準會讓朝廷那邊直接來個斬立決。
寇世子抓抓腦袋,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還真不知道到底該怎么辦才好。
姜若皎道:“這事確實要與太妃娘娘她們說一聲,我們再了解了解,過兩天就寫封信回去報個平安順便和她們說說此事。”
第二天還要去參加分齋考核,兩人一同回了青云舍,早早地睡下了。
翌日姜若皎天還沒亮就早早醒來,聽見了外頭比自己還早的鳥啼聲。她起身梳洗了一番,對著鏡子戴上幞頭,只覺鏡中的自己活脫脫就是個少年郎。
姜若皎去廚房熱了些昨天放在井里冷藏著的米糕,準備隨意早飯應付一下就完事,等傍晚下學再出去添些柴火和新鮮食材回來。
寇世子看到早飯是昨天剩下的米糕,而上有些嫌棄,嘴里還嘀咕道:“以前我們家的吃食可從來不會放到第二天。”
姜若皎道:“我聽聞王爺行軍打仗時與士兵同吃同住,莫說是隔天的食物了,就算是背了一路的干糧,王爺也會跟其他將士一起吃。”
王府自然不會讓堂堂世子吃隔夜的食物,不過平西王這些年征戰(zhàn)在外卻從不會挑揀衣食問題,所有將士對這位本應錦衣玉食的天潢貴胄心悅誠服、甘愿被他驅使。
哪怕姜若皎以前從沒想過能嫁入王府,對平西王這位常年浴血沙場的西南之主也是十分敬服的。
平西王帶著那么多將士浴血奮戰(zhàn),不惜馬革裹尸還,為的都是保護邊境、保護百姓,她們平時得以過著安穩(wěn)寧定的日子,心里自然感念他們的付出與犧牲。
寇世子跟他爹不太對付,不太喜歡聽他爹的光輝事跡。見姜若皎明顯十分崇敬他爹,寇世子不免酸溜溜地說道:“你倒是什么都聽過。”
姜若皎知曉寇世子對于時常挨打這件事并不服氣,又有汪鴻才他們在中間煽風點火,父子之間隔閡頗深。
姜若皎道:“王爺也是很看重你的。他只你這么個孩子,過去又沒當過父親,不知道該如何和你相處也很正常,你應當多包容包容他才是。”
寇世子還是頭一回聽到這么稀奇的說法。
一想到他爹那張不怒自威的老臉,他就很難想象姜若皎所說的“包容包容”是怎么個包容法。
寇世子一臉的敬謝不敏:“莫不是要我挨了打還要朝他撒嬌賣好不成?我可做不來那種事。”
姜若皎道:“如今他又不在這邊,哪里能打你?你寫信給王妃她們時順便給王爺也寫一封,信里多說些正經事,久而久之他便不會把你當小孩子看待了。”
寇世子覺得姜若皎的話很有道理,可又有些為難起來:“我哪有那么多正經事可寫?”
他就不是那種正經人。
姜若皎道:“我們昨天剛來就得知了楊師兄的事,以后接觸的人多了,知曉的東西肯定不會少。這些不都能寫進信里去?”姜若皎咬了一口米糕細細地嚼,等寇世子把她的話消化得差不多了,才接著往下說,“你要實在拿不定主意,寫好了可以先給我看看,我給你把把關。”
寇世子心里頭還是想要得到平西王認可的,越琢磨越覺得姜若皎的建議可行。他說道:“那我們接下來多交些朋友,多了解些東西,免得沒事可寫!”
姜若皎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她和寇世子說起自己的考慮,以寇世子的經義水平,怕是進不了經義齋,不如考去治事齋算了。
寇世子深有同感:“我也是這個想法,我對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沒什么興趣。”
姜若皎道:“我想考經義齋。”
“不行,你怎么能不跟我一起!”寇世子想也不想地反對。
“我們要是都去了治事齋,經義齋那邊的事不就沒人去打聽了。”姜若皎給寇世子分析起來,“我們一人考一邊,到時整個書院的事我們都能摸得清清楚楚。”
寇世子還是有些不高興,他想跟姜若皎一塊上課,不想讓姜若皎去和別人當同窗。
姜若皎仰頭望著寇世子,輕聲問道:“世子莫不是離了我就不行?”
寇世子哪里能承認自己確實不想和姜若皎分開,他冷哼一聲,說道:“才不是,我怎么可能離了你就不行,我是怕你一個女孩兒被別人欺負了去。既然你非要去考經義齋,那你就去吧,到時候被欺負了可別指望我給你出頭。何況你也就在女子學堂念了那么幾年書,能不能考上還不一定!”
姜若皎道:“世子昨兒也說了,我們要是什么都會也就不用來求學了,所以只是分齋考核的話應當不會很難才是。”
寇世子被姜若皎用自己的話堵了回來,心里郁悶得很。可他再郁悶也沒用,事到如今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姜若皎跑去考經義齋了!
他對經義齋那是一點興趣都沒有,根本沒法跟過去。
兩人心情各異地用完早飯,帶上筆墨紙硯前去參加分齋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