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第 63 章
    那一大包避火圖出現(xiàn)在眼前的時候,姜若皎愣了一下。
    她拿起翻了兩頁,又把它放了回去。
    避火圖這玩意,是姑娘娘家準(zhǔn)備給女兒的壓箱底寶貝,主要用于教導(dǎo)未婚姑娘夫妻之事該怎么做。
    這種私密的東西一般會由親娘手把手地交付給女兒。
    像寇世子這種大大咧咧叫人去搜羅一大堆的奇葩著實不多。
    若非姜若皎曾接手父母留下的食肆、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并不算是羞澀靦腆的小姑娘,說不準(zhǔn)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地自容了。
    姜若皎繃著一張臉把那個大包裹推到一邊,轉(zhuǎn)眸問興福:“你怎么能給他買這種書?!”
    興福苦著臉道:“殿下說要是他可以出宮,他就自己去買了。”
    誰聽了不得把膽兒嚇飛,馬上替他跑這個腿!
    真要讓人逮著寇世子才剛進京就跑去買這玩意,還不得被人罵死?
    姜若皎道:“宮里人多眼雜,你別把這玩意帶回宮了,先留在我這兒。”
    興福聽姜若皎這么說,更不知該怎么和寇世子交代了。
    姜若皎不是喜歡為難人的性格,她補了一張短信塞進已經(jīng)封好的信封里,又重新把信封的口兒封好。她看向興福:“你把信帶給他就好。”
    興福忍不住問:“姑娘不是說要給殿下帶點心……”
    “沒有了。”姜若皎冷酷無情地說。
    興福的肘子、燉肉、鮮湯、糕點也全沒了!
    兩邊都是主子,興福能怎么辦,只能揣著信回宮去。
    寇世子見興福兩手空空地回來,不由問興福是怎么回事。
    興福只得吞吞吐吐地把事情經(jīng)過給寇世子講了。
    寇世子心里打了個突,打開姜若皎的信看了起來。
    等瞧見姜若皎只是在信里給他分析利弊,他才松了口氣,仔仔細細地看起了姜若皎給他寫的另一篇長信。
    姜若皎在信里給他寫了搬進新房子后做的一樁樁大事小事,那么小一宅子,收拾起來竟有那么多講究。眼下春/光正好,她們還準(zhǔn)備明兒去挑些花木移栽到園子里,把宅子里里外外收拾得更賞心悅目。
    寇世子以前過得大大咧咧的,園子里的花開了他就看兩眼,甚至覺得不怎么新鮮,哪里曾像姜若皎這樣領(lǐng)著妹妹挑花移木。
    一想到還不知道大婚之日安排在什么時候,他心里就跟有只貓爪子在撓一樣,癢得不得了。
    等他們成親了,就沒她妹妹什么事了!
    寇世子興奮地琢磨著以后姜若皎到東宮來的情形,哪還記得什么避火圖。
    到了夜里,寇世子翻來覆去睡不著,忽地想到那些避火圖全落到姜若皎手上。
    他都還沒仔細挑過呢,也不知上頭有沒有什么不堪入目的東西,要是姜若皎全看了,豈不是等同于看了許多男子的裸/體?
    寇世子霍然坐了起來,覺得大事不好。
    興福怎么就聽了姜若皎的鬼話,竟叫她留下了那些避火圖!
    一想到姜若皎現(xiàn)在可能正捧著那些破玩意在看,寇世子心里就很不舒服。
    他下床在殿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轉(zhuǎn)到驚動了外頭守夜的宮人,他才不甘不愿地躺回床上睜著眼到天色微亮。
    宮門該開了!
    寇世子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
    他命人飛快給自己洗漱一下,早膳也不樂意用,趕在來教授自己冊封禮儀的人過來之前溜出東宮去。
    宵禁初開,街道上熱鬧不已,有些人是早早起來支起攤子賣早點,有些人是急匆匆趕去上衙或上工。
    寇世子無心欣賞這些景致,徑直往姜若皎家中跑去,弄得暗中跟隨的東宮禁衛(wèi)都不得不加快腳步才能追上他。
    筆直的御街上陡然出現(xiàn)一個疾跑的錦衣華服少年郎,引得不少人駐足側(cè)目。
    寇世子一無所察,只想咻地出現(xiàn)在姜若皎面前。
    姜若皎早起見天氣晴好,本想出門去熟悉熟悉街道,不想她剛把自己拾掇好,就聽人說“殿下來了”。她眉頭一跳,起身到外頭一看,就迎面撞上了徑直跑進她院子里來的寇世子。
    寇世子氣都沒喘勻,見到人后還是一把抱住她,很有一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想念。他抱緊姜若皎開始嘀嘀咕咕:“我昨兒就想出宮來見你了,結(jié)果被人攔著出不來,還說什么沒成親前不能見面,哪有這樣的道理?”
    姜若皎任由他抱了一會兒,才伸手推開他,問道:“用過早膳了嗎?”
    寇世子立刻搖頭。
    姜若皎牽著他去吃東西。
    寇世子叼著包子咬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的來意。他把嘴里的包子嚼巴嚼巴吞了下去,一臉警惕地質(zhì)問姜若皎:“你私吞了我們的避火圖,是不是要背著我偷偷看?”
    姜若皎道:“我才沒有。”
    寇世子悄悄試探:“你就沒有一點點好奇?”
    姜若皎一臉鎮(zhèn)定地說道:“有什么好好奇的,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寇世子睜圓了眼,根本不信姜若皎能無師自通,立刻兇巴巴地說道:“你一定偷看了!不行,你都交出來,不許你看這種東西!”
    他都沒怎么弄懂,她怎么可能會懂?!
    姜若皎道:“你別想把這些東西帶進宮,回頭陛下給你找了老師,叫他發(fā)現(xiàn)你私藏一堆這玩意,他不得給你氣走?”
    寇世子道:“老師怎么了,老師就不娶妻生子嗎?我聽高馳他們說,要是夫妻之間床笫上處得不好特別容易出問題,不是男的出去風(fēng)流快活,就是女的成了墻頭紅杏!我們不懂就學(xué),有什么不對,他愛氣不氣!”
    姜若皎一時竟找不出適合的話來反駁他。
    姜若皎只能罵道:“我們都沒成婚,你說什么男的風(fēng)流快活、女的墻頭紅杏?”
    寇世子也覺這說法不太吉利。
    “反正,他們沒理由罵我!”寇世子振振有詞。
    “那你為什么說不許我看?”姜若皎反戈一擊。
    寇世子語塞。
    寇世子強辯道:“你看了有什么用?難道里頭的花樣還能由你來使不成,肯定是我來學(xué)才對!你一個女孩兒,怎么能藏著那么多避火圖偷偷看?你真不害臊!”
    姜若皎道:“都說了我沒有偷偷看!”
    寇世子才不管,飛快解決完早飯,就要去姜若皎房間搜書去。
    姜若皎攔不住他,忍不住抬腳往他腳背狠狠踩了一下,痛得寇世子嗷嗚地慘叫一聲,捂著腳坐地上不起來了。
    姜映雪聽到姜若皎這邊傳來的動靜,怕姐姐被欺負,跑過來看是怎么一回事。
    寇世子在姜若皎面前是全然不要臉面的,在旁人面前卻要臉得很,立刻又從地上咻地站了起來。
    姜映雪一臉防備地看著他。
    寇世子道:“我與你阿姊說話,你跑過來做什么?”
    有姜映雪在,姜若皎也不好和寇世子繼續(xù)討論避火圖的歸屬。
    正好姜映雪也已經(jīng)訂婚了,她還準(zhǔn)備挑兩本適合的給姜映雪壓箱底用,自然不準(zhǔn)備讓寇世子把避火圖拿走。
    不然她還得自己去買。
    姜若皎對姜映雪道:“我們剛吃過早飯了,正準(zhǔn)備出門去走走,你好生留在府中看家。”
    姜映雪還是不太放心地看了眼寇世子。
    寇世子也不好在姜映雪面前討要避火圖,只得不甘不愿地任由姜若皎把他拉走。
    兩人出了府,寇世子跟著姜若皎在街上轉(zhuǎn)悠,把周圍的店鋪了解得差不多了,才好奇地問姜若皎:“你還想開食肆嗎?”
    姜若皎道:“不會自己開了,要是清平來了,倒可以讓他開一家,以后出宮也有個放心吃喝的地方。”
    寇世子聽她隨口提起清平,心里不免又有些酸溜溜的。
    就算他更早認識姜若皎,清平也是被她“英雄救美”過的!
    寇世子道:“指著他來,倒不如和岑宣合作,他家家大業(yè)大,盤下個酒樓都不在話下,回頭我們與他商量商量,開起來后留個好包廂給我們自用,沒事就過去聚一聚。”
    姜若皎點頭贊同。
    她帶著寇世子轉(zhuǎn)悠一圈,沒等寇世子反應(yīng)過來就轉(zhuǎn)悠到了東宮宮門前。
    寇世子瞪著眼前紅通通的宮門。
    姜若皎道:“殿下快回宮去吧。”
    寇世子看著姜若皎笑盈盈的模樣,很想惡狠狠地咬她一口。
    “等著,等我們成親了,一定叫你好看!”寇世子兇狠地朝著姜若皎放完狠話,一臉郁悶地領(lǐng)著人回宮去了。
    姜若皎順利把寇世子送回宮里才獨自歸家去。
    不想走到家門口,姜若皎看到兩個五十多歲的夫妻一臉疲憊地坐在她們家臺階上。
    他們衣著襤褸,身上臉上都臟兮兮的,看到姜若皎后誠惶誠恐地站起來退讓到一邊,一副生怕挨罵的畏懼模樣。
    姜若皎眉頭動了動,邁步進了門,又讓門房把大門關(guān)上。
    門口的那對老夫妻面面相覷。
    “她不該心生不忍,上來詢問我們有什么難處嗎?”妻子轉(zhuǎn)頭問丈夫。
    “是啊,她聽了我們的難處,不該善良溫柔地請我們進去洗個澡吃頓好的嗎?”丈夫也忍不住犯嘀咕。ωωω.ΧしεωēN.CoM
    這女孩兒怎地這么無情,只看了他們一眼就進去了?
    真是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們外孫怎么會喜歡上這樣的小姑娘!
    姜若皎進了屋,吩咐人悄悄盯著那對夫妻,自己去尋姜映雪叮囑她不要亂開門,也不要濫發(fā)同情心。
    剛才那對夫妻倆古怪得很,要是當(dāng)真害怕,不會大搖大擺地坐到門口正中。
    分明是裝出來的。
    她們姐妹倆初來乍到,誰都不認得,無從分辨對方是好是壞,還是得好好觀察觀察。
    若他們當(dāng)真只是太累了歇歇腳,她再派人送些吃喝去。
    以前她爹娘遇到這樣的可憐人也不會和其他店家一樣氣急敗壞地趕人,而是取些吃食給他們填飽肚子。
    好吃不好吃是一回事,至少是不會餓死了。
    姜若皎告誡完姜映雪,姜映雪頓時就來勁了,表示姜若皎忙自己的事去,她來負責(zé)聽人稟報外頭的情況。
    姜若皎有心鍛煉鍛煉姜映雪,也就由著她去折騰了。
    那對老夫妻還蠻有恒心,退到一邊后就沒再動彈,十分可憐地相互依偎著。
    姜映雪暗搓搓派了兩撥人進出,也沒見他們上前乞討,仿佛真的只是走不動了正好歇在她們家門口。
    現(xiàn)在姜若皎身份特殊,眼瞅著就要當(dāng)太子妃了,姜映雪不敢放松警惕,正想著要不要派人送些食物把他們打發(fā)走,就看到外面飄起了雨。
    姜映雪趕忙尋到姜若皎,說道:“下雨了,他們淋了雨怕是會生病。”
    姜若皎道:“那派人先把他們請到雨打不到的地方,等雨停了再送他們?nèi)ジL镌海沁呑杂幸惶讕退麄儗びH或者收留他們的章程。”
    姜映雪點點頭,吩咐人去把兩位老者請到避雨處,又叫人送了熱湯和包子給他們驅(qū)驅(qū)寒。
    派去的人很快回來回話,說對方想要當(dāng)面謝過主家。
    姜映雪這下也覺得他們不太對勁了,不必姜若皎提點就吩咐道:“就說我們家中長輩不在,不見外客。”
    那小廝又跑去說了姜映雪的意思,并不多說主家的情況,只勸他們一會雨停了就到福田院去,要是不知道怎么走他可以直接送他們到福田院門口。
    小廝正苦口婆心地勸說著,就見一身穿官袍的中年文官大步邁過來,對著那對老夫妻怒道:“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小廝愣住。
    中年文官看起來清俊斯文,分明是個十分溫和的人,此時愣是被逼得暴跳如雷:“不求你們干點什么正經(jīng)事,只求別做這種離經(jīng)叛道的事丟妹妹她們的臉成嗎?”
    那對老夫妻登時像鵪鶉一樣不敢說話。
    中年文官一臉歉疚地看向小廝,說道:“在下盧重英,勞煩和你們主家說一聲,盧某改日再來拜訪。”說完他就強行拉著那對老夫妻走了。
    小廝懵了一會,趕忙回去向姜若皎兩人稟報此事。
    聽到“盧重英”三個字,姜若皎心頭一跳。
    她一下子明白了三人的身份,也找到了寇世子那混賬性格的源頭:正常外祖父外祖母是絕對不會裝成乞丐跑未來外孫媳試探對方善不善良的。
    姜若皎沒太慌亂,她本就不是多善良多心軟的人,只有在保證自家姐妹二人安全的情況下她才會對別人伸出援手。
    現(xiàn)在她還沒摸清楚京城的情況,不會隨便相信任何人,示弱的也好,施恩的也好,拉攏的也好,討好的也好,她都得時刻心存警惕。
    她永遠都不可能向寇世子那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有人不喜歡她這樣的性格,她也不會在意。
    姜映雪聽到“盧”字卻有點擔(dān)憂,拉著姜若皎問道:“他們不會是娘娘的娘家人吧?”
    如果那對老夫妻是盧氏的娘家人,那她們一直晾著他們豈不是會讓他們不喜?
    姜若皎道:“不必擔(dān)心。他們無禮試探在先,難道還能怪罪我們不成?”
    何況她覺得能做出這種荒唐事的人,估計就和寇世子一樣就算生氣也是氣那么一會兒的事。
    看寇世子那個舅舅盧重英也是個明事理的,把人帶回去后應(yīng)該會給他們分析利弊,用不著她去操心。
    姜若皎想得沒錯,盧重英把人拉回家,立刻就暴跳如雷地罵了起來,問他們是不是想逼死兩個無辜的小姑娘,其中一個還是他們的外孫媳!
    姜家姐妹倆才剛到京城,別人都還在觀望著要不要下手,他們倒好,裝成乞丐跑去試探!
    他們g自己的臉也就算了,真讓人把這荒唐事傳揚開去,讓姜家姐妹倆怎么活?
    “你們想試探什么?兩個小姑娘家里沒了長輩,換了你你能讓兩個來路不明的人進府?不讓你們進府難道就是冷血無情不善良?當(dāng)初小妹是怎么被逼得匆匆嫁人的,你們都忘了嗎?”盧重英最痛心的就是這個,“人言可畏啊!你們當(dāng)京城是你們想怎么胡來就怎么胡來的地方?做事前先想想小妹,再想想別人家的女兒也是娘生爹養(yǎng)的!”
    兩老鵪鶉一樣挨訓(xùn)。
    本來他們也只是想去試探一下,試探完就走。結(jié)果姜若皎壓根不理睬他們,他們倔勁就上來了,硬是在姜家外頭待了一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