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六章 知音
方辰靠著壁爐,感受著從壁爐散發(fā)出的暖意,悠哉悠哉的聽著丘拜斯給他念文件,一旁的蓋達爾識趣的給方辰和丘拜斯端來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br> 這畢竟是給葉利欽看的文件,所以并不算長,丘拜斯念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念完了。</br> “我其實是很想自己看完的,但我估計如果由我自己看的話,大概等到總統(tǒng)先生來,我也看不完所有文件,所以只能麻煩丘拜斯你了。”方辰半歉意半開玩笑道。</br> “這不算什么麻煩,我只是希望,方,你等會批評文件的時候,能夠看在我已經(jīng)口干舌燥的份上,嘴下留情。”丘拜斯笑著說道。</br> 方辰神情一動,從丘拜斯的手中拿過文件,低頭看了一眼,然后沉默了起來。</br> 說實話,他前幾天就在考慮如何應(yīng)付這一關(guān),但事到臨頭,方辰還是覺得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br> 如果單說這份文件自然是近乎于完美的,最起碼不是方辰這種經(jīng)濟水平的人能夠挑出大毛病的,甚至方辰都毫不懷疑,這份文件由休克療法之父,美國哈佛大學(xué)的杰弗里·薩克斯教授指點過。</br> 但休克療法本身就是錯的,再怎么完美,也只能證明這只是一個完美的錯誤而已,執(zhí)行的越徹底,那就在錯誤的道路上走的越遠。</br> 更別說,雖然蓋達爾和丘拜斯的經(jīng)濟觀點是現(xiàn)代的,資金主義和激進的,但是他們的政治策略卻常是魯莽的和天真的。</br> 從這份文件上,方辰清楚的看到,蓋爾達和丘拜斯確信,如果他們創(chuàng)立了自由選擇的機會,人們就會利用這個機會,響應(yīng)這個機會。</br> 他們希望,俄羅斯和蘇維埃歷史上留下的所有集體主義,被動性,家長式統(tǒng)治,以及對主觀能動性和企業(yè)家精神的毀壞統(tǒng)統(tǒng)消失,而自由市場,自由貿(mào)易,私人財產(chǎn)和自由價格將登上這個叫做俄羅斯的舞臺。</br> 也就是說,這個假象既西方市場經(jīng)濟學(xué)將在俄羅斯扎根,盡管這與俄羅斯特殊的文化和歷史經(jīng)歷相沖突。</br> “很完美的經(jīng)濟政策,我大概找不出什么毛病,或許在外人看來,這些政策并不算的上完善,但是我卻能理解你們的苦衷,以及你們所面臨的艱難,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艱難!”方辰大手一揮,神情激動的說道。</br> 蓋達爾和丘拜斯不由的愣住了,仿佛被方辰突然如此激動的神情給嚇到了。</br> 方辰心中卻是充滿冷笑,從事實上來看,這份休克療法非但沒有拯救新生的俄羅斯,反而將俄羅斯推向了萬劫不復(fù)的深淵。</br> 但問題是,他為什么要反對?</br> 首先他反對也沒有用,這份關(guān)于休克療法的指導(dǎo)性文件不管怎么說,最終還是要執(zhí)行下去,方辰絕不認(rèn)為這是他能攔住的,然而他還會因此白白得罪蓋達爾和丘拜斯這兩大巨頭,甚至整個別墅所有的人,這些將在未來的俄羅斯掌握大量權(quán)利的人。</br> 再者說了,前世發(fā)生的一些事實已經(jīng)充分的證明了,休克療法的出現(xiàn),將完全有利于他們這些大富豪。</br> 正是休克療法和私有化,使得俄羅斯產(chǎn)生了史無前例的大寡頭體制,七大寡頭竟然能決定除了總統(tǒng)之外,整個國家所有的事情。</br> 也就是說,這份休克療法的文件出臺,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這樣的大富豪。</br> 所以說,他腦子有坑了,才會反對這么一個對他有利的文件。</br> “我現(xiàn)在的確是已經(jīng)看出來了,這份文件中,有三個疑問,你們并沒有做出解答和妥善的安排,甚至?xí)衼硪粠痛镭浀墓簟!狈匠角榫w激昂的指著文件說道。</br> “為什么不慢慢的,一個工廠接一個工廠的組建工業(yè)?”</br> “為什么不先建立一個可靠的法律金融體系?”</br> “為什么不先保證私有財產(chǎn)權(quán)利和先割裂蘇維埃巨大的壟斷的前提下開放自由價格?”</br> 聽著方辰一個個的疑問,蓋達爾和丘拜斯徹底傻眼了,這三個問題的確是他們沒有解決和給出答案的,但絕不是說有什么苦衷存在。</br> 只是說,他們的確不知道該如何的解決。</br> “而你們堅持這樣做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方辰慷慨激昂道,甚至使勁揮了一下拳頭,“因為漸進主義就是死亡,它會加強既得利益者的勢力,消滅任何改革的機會。”</br> “認(rèn)為改革可以溫柔的,慢慢的,毫無痛苦的進行,使每個人都高興的想法,只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br> 聽著方辰的話,蓋達爾和丘拜斯眼睛越來越亮,神情也跟著激動了起來,可以說方辰完全說出了他們的心聲,說出了他們想說卻一直不知道該怎么說的話。</br> 他們就是這么想的,如果改革的步伐太慢,他們怕不能將俄羅斯改革成資本主義,自由市場,便徹底失敗!</br> 蓋達爾使勁握著方辰的手上下?lián)u晃,興奮的說道:“方,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丘拜斯一直將你當(dāng)做知音了,你的確是我們的知音,你太懂我們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蓋達爾的知音!”</br> 他們其實一直將自己作為敢死隊飛行員來看。</br> 他們對國家的實施的變革,也不會有人給他們樹碑立傳,因為他們在試圖摧毀這么多的頑固勢力時,肯定會毀壞他們自己。</br> 不過,敢死隊這個概念給他們壯了膽,而且他們也沒有什么前途和晉升需要擔(dān)憂,權(quán)利對于他們來說,隨手可得。</br> 所以說他們也從不奢望有人能夠真正的理解他們,懂他們,但是今天這個人竟然出現(xiàn)了。</br> 看著蓋達爾和丘拜斯此時的模樣,方辰心中暗笑,真不枉他為了今天,費了那么大勁的準(zhǔn)備。</br> 他這些話肯定不會是現(xiàn)在臨時想出來的,說實話,這都是他這幾天苦思冥想,參考各種經(jīng)濟學(xué)書籍,總結(jié)濃縮出來的話。</br> 反正他早就知道,蓋達爾和丘拜斯會向他請教或者說咨詢休克療法,那么說一些兩人喜歡聽的話,順便再堅定一下休克療法實施的必然性,這種操作真是再正常不過了。</br> 就如同先知道謎底的答案,再說解謎題的過程一樣。</br> 蓋達爾和丘拜斯兩個人拉著方辰,高興的聊了起來,知音難遇啊。</br> 不過剛聊了一會,副總統(tǒng)魯茨科伊、議會代主席哈斯布拉托夫,莫斯科市長波波夫,盧日科夫,卡丹尼科夫,切爾諾梅爾金,庫利科夫等等一眾俄羅斯政要陸陸續(xù)續(xù)的來到了十五號別墅。</br> 蓋達爾和丘拜斯只得戀戀不舍的跟方辰暫時作別,去迎接諸位。</br> 方辰頓時如蒙大赦,他只是個商人,而且還是個具體事務(wù)啥都不管的甩手掌柜,只有先知先覺才維持得了生活這樣子。</br> 再聊下去,他這些日子攢下來的一些經(jīng)濟理論,都要被蓋達爾和丘拜斯給掀個底朝天了。</br> 跟諸位大佬相互打了個招呼,方辰就老老實實的坐在會議室的長桌上和盧日科夫比鄰等待著。</br> 從座次來說,他倆都算是比較低的,也就比內(nèi)務(wù)部長和丘拜斯這個總統(tǒng)辦公廳主任高一點的樣子。</br>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方辰就不用說了,一個商人,哪怕把他放在最后面,他都覺得沒關(guān)系,能來參加這種會議,他本身其實就已經(jīng)滿足了,反正他也不準(zhǔn)備在俄羅斯弄個一官半職的,何必爭這些。</br> 商人嘛,和氣生財,誰都不得罪,八面玲瓏才是最重要的。</br> 這一點,方辰覺得自己做的挺成功的,要說在場的人,相互之間其實都有不少矛盾存在,但卻沒有一個說是對他方辰態(tài)度不好的。</br> 當(dāng)然了,這也跟他和大家沒有實際的利益沖突有很大的關(guān)系。</br> 至于說盧日科夫就比較可憐了,要說他的直屬領(lǐng)導(dǎo)波波夫,是坐在第二位的,地位比副總統(tǒng)都高,但他卻只能跟方辰坐在一起。</br> 莫斯科市長不管是在俄羅斯,還是在蘇維埃的地位都比較高,這也是為什么葉利欽能直接從莫斯科第一書記,成為俄羅斯蘇維埃最高蘇維埃主席的原因。</br> 在弗拉基米爾同志時代也是如此,俄羅斯的權(quán)利排序,就是總統(tǒng),總.理,再然后就是盧日科夫這個莫斯科市長了,最高議會的議長還要往后排。</br> 這也是為什么,盧日科夫被罷免之后,擔(dān)當(dāng)莫斯科市長的是一位原副總.理的原因。</br> 不過到了明年,波波夫宣布退休,盧日科夫就熬出頭了,并且成為莫斯科市十八年不落的太陽。</br> 稍等了一小會,葉利欽的專車便緩緩駛?cè)肓耸逄杽e墅的大門,和過來迎接的眾人親切的寒暄了一陣,便再次來到了會議室。</br> 這次葉利欽直接了當(dāng)?shù)淖屔w達爾把他們寫的文件傳給大家觀看,然后由丘拜斯來講解,整個人顯得無比雷厲風(fēng)行,甚至急不可耐。</br> 眾人頓時約莫出了一絲莫名的味道來。</br> 而蓋達爾和丘拜斯此時,再也不復(fù)之前的忐忑,滿臉的信心。</br> 既然已經(jīng)爭取到了方辰和卡丹尼科夫的支持,那么整個會議,將沒有任何人會有資格去反對他們定下來的經(jīng)濟政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