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立即有位紫衣夫人恭維道:“夫人說笑, 小公子生地玉雪可愛,眉眼像您,我瞧著日后定是個芝蘭玉樹的翩翩公子?!?br/>
宣夫人轉(zhuǎn)身望向眼說話的人, 柳眉輕挑, 手指輕點那夫人額頭, “拿這種話哄我開心?”
“哪里就是哄人了?!迸赃呉灰轮A貴的夫人佯裝不高興, 斜眼看著宣夫人,“有人生得年輕漂亮, 讓人夸上一句還不樂意啦?”
“我樂意,不如你也夸夸我?”
紫衣夫人湊過來, 笑瞇瞇地問。
玉松蘿坐在姜聞音旁邊, 低聲介紹道:“前面說話那位是魏夫人,紫衣那位是章夫人,全是與宣家交好的人家?!?br/>
只有交好的夫人,才愿意這樣捧人。
姜聞音低頭喝茶,沒有主動跟她們搭話, 只靜靜地坐在一旁聽著。
“去去去!”魏夫人嫌棄道:“神光美貌冠群,人也年輕, 我們這群人老珠黃的人哪能得上?”
章夫人也不惱,長長地嘆了口氣, “神光也不知吃過什么靈丹妙藥,明明咱們都年紀相仿,老地不像樣,偏偏她還依舊年輕貌美,與二姑娘站一起仿若姐妹,真是讓人既羨慕又妒忌?!?br/>
宣夫人被夸地心情大好,掩唇笑地花枝亂顫, 飽滿圓潤的胸脯起起伏伏,一雙美眸波光流轉(zhuǎn),眼淚都笑出來了。
許久才停下,指著兩位夫人嗔道:“偏你們二人嘴甜。”
“哪里是嘴甜,我們這是大實話。”
言笑晏晏間,乳娘懷里的小嬰兒突然哇地一聲哭起來,聲音洪亮。
宣夫人細眉微微一皺,轉(zhuǎn)身看他。
丁點大的小孩子,哭起來臉蛋漲地通紅,像只皺巴巴的猴子。
“哎呦,咱們小公子不樂意了?!比巳褐杏腥诵ζ饋恚B聲道:“你祖母剛才說的話都是在騙你,不哭不哭?!?br/>
“他還那么小,哪里聽得懂話?”三少夫人猛地開口,自乳母懷里把孩子抱過來,望著宣夫人勉強地笑了笑,“應當是要換尿布了,母親別往心里去?!?br/>
嬰兒哭鬧時,宣夫人便已經(jīng)收回手,聞言也只是似笑非笑道:“這是隨他父親。”
都是雜種,看一眼就讓人惡心。
“抱進屋里換尿布去吧,別繼續(xù)哭下去,把夫人們?nèi)堑脽┝?,今日還有貴客在呢。”說完她笑盈盈地瞥了眼姜聞音。
姜聞音挑了挑眉,舉起酒盞遙遙向她一敬,笑吟吟地飲下里面的果酒。
眾人才想起方才只顧著說笑,把這位姜姑娘冷落在一旁,險些將人得罪了去。
又扭頭跟姜聞音寒暄起來,稱贊她的美貌、學識、品行以及和姜沉羽的天定姻緣。
雖然只是初見,她壓根沒有顯露過什么品行才學,但這些夫人有著睜眼說瞎話的能力。
姜聞音一律微笑回應,將這些贊美照單收下,隨后迎來更猛烈地贊美。
有些溢美之詞,她生平未聞。
也不知這些夫人是如何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會不會提前背稿子。
見她們說的開心,宣夫人突然笑著說了句,“采薇也愛這些,若是在這里,定能與姜姑娘處得來。”
“采薇跟姜姑娘都是仙女般的人物,自然能玩得到一塊兒去?!闭路蛉私釉?。
“提起二姑娘,二姑娘今日怎么不在?”賓客中有人環(huán)顧四周,好奇地問。
宣夫人撐著腦袋,眼睫微顫,看起來有些傷心,“她父親前幾日身子不大好,她去城外草堂寺祈福去了,明日才能回來?!?br/>
“那倒是可惜……”章夫人看了眼姜聞音,意有所指地笑道。
姜聞音面色如常,沖她含笑點頭,似是沒聽出她話里的意思。
章夫人弄了個沒趣,臉色一僵。
魏夫人拍拍她的手,扭頭對宣夫人說:“宣老爺怎么又不舒服了,我家老爺認識個神醫(yī),改日介紹給你?”
“老毛病,不必了。”
宣夫人擺擺手,傾身望著姜聞音,說:“姜姑娘初來乍到,對鶴壁應該不熟,等采薇回來,讓她陪你四處走走?!?br/>
姜聞音正在喝茶,聞言不緊不慢地放下茶盞,羞澀一笑,“我倒是想,可婚期在即,不方便出門。”
宣夫人并不在意,反而感興趣地問:“聽說姜姑娘昨夜去了瘐司?”
姜聞音:“夫人消息靈通,昨日半夜里的事竟也知曉,可是夜里睡不著?”
宣夫人咯咯笑道:“夜里睡不著的可不是我,姜姑娘半夜從瘐司回去,睡不著難道不是你?”
姜聞音便也笑,“確實睡不著,不過等把偷吃的老鼠抓住了,就能睡個安穩(wěn)覺?!?br/>
宣夫人笑容一斂,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感覺到二人之間暗潮涌動,周圍說話聲漸漸小下來,屋里安靜地可怕。
姜聞音不慌不忙,面色如常地喝著茶。
她倒想喝酒,但鑒于自己酒量不行,兩次喝完不記事,便將那點饞蟲壓下去。
見她如此,宣夫人突然笑了,她舉起面前的酒盞道:“那就祝姜姑娘一切順利,千萬別叫我失望才好?!?br/>
姜聞音愣了愣,“不會叫夫人失望?!?br/>
倘若她再刺上自己幾句,倒不會令人意外,反倒是這般反應,讓人不由懷疑她是不是有什么殺招,才這樣有底氣。
之后,宣夫人就像是對姜聞音失去了興趣,專心跟魏夫人等說笑,若有人來敬酒一概不拒,全部給面子地喝下。
宴席最后,她已經(jīng)喝得有些微醺,兩頰染上緋色,懶洋洋地撐著額頭,閉眼像是要睡過去的模樣。
魏夫人見此,便讓侍女先扶她離席。
侍女應下,扶著嬌弱無力狀的宣夫人起身,給她披上披風往外走。
離開設(shè)宴的院子,身后熱鬧漸漸遠去,一片雪花落到宣夫人眼睫上,她顫巍巍地睜開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醉眼朦朧地往前走,嘴里哼著小曲,聲音輕軟動聽,曲調(diào)歡快。
侍女小跑著跟上,沒聽清楚她唱的是什么,“夫人小心些?!?br/>
宣家的滿月宴結(jié)束后,姜聞音和衛(wèi)娘子隨著眾人告辭,再未見宣夫人出來。
三少夫人送客時,略有些歉疚道:“母親她方才回去有些頭疼,不能出來送各位夫人,還請見諒?!?br/>
眾人搖搖頭,皆笑著說無事。
姜聞音方才喝了兩杯薄酒,有些頭暈,回去的路上便靠在車廂壁上閉目養(yǎng)神。
馬車搖搖晃晃,她半睡半醒。
等到快進宅子時,衛(wèi)娘子溫聲叫醒她,撩開車簾放點冷氣進來,免得她下車時突然吹到冷風,得了風寒。
“阿瑩,這位宣夫人費盡周折請你來,怎么卻什么也不做?”衛(wèi)娘子邊幫她整理睡亂地頭發(fā),便皺眉問道。
姜聞音打了個哈欠,“她能做什么?”
宣夫人不敢動自己,不提自己身邊跟的暗衛(wèi)跟侍女,便是趙衡遠在穆陽,她也不敢對自己做什么。
只能像方才那樣,說點膈應人的話。
若她是普通小姑娘,或許還會害怕宣采薇會嫁給趙衡,自卑她不能幫上趙衡的忙。
可惜自己不是,而趙衡也跟她們眼里那種為了逐鹿天下,玩弄權(quán)術(shù)的人不一樣。
只是這位宣夫人,總給人感覺怪怪的。
因為瘐司糧食被偷梁換柱一事,姜聞音讓林郁派了兩個暗衛(wèi)盯著宣夫人,看能不能找出點什么破綻來。
之后幾日,又繼續(xù)窩在院子里看青州那些文書,看得她兩眼發(fā)昏,睡覺時做夢都是這些東西。
可惡,等趙衡那個狗男人回來,一定要把他摁到床上翻來覆去親一遍,才能安撫她因為看文書而麻木的心靈。
最好把他嘴巴親腫,再扒了他的衣服,好好玩弄他一遍!
姜聞音趴在桌子上,惡狠狠地想。
林郁辦事很牢靠,過了七八日,盯著宣夫人的暗衛(wèi)便傳來消息,宣夫人明日要出門一趟,去酒樓里吃飯。
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暗衛(wèi)從她侍女那截下的信中得知,她去酒樓真正的目的是因為約了瘐司陳大人在那。
“姑娘,可要屬下明日去盯著?”
姜聞音思考片刻,搖頭說:“讓徐琰提前去打點好酒樓,我明日親自去一趟。”
林郁抱拳道:“是。”
次日上午,西山離園后角門駛出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從巷子里出來匯入街上。
姜聞音穿著一身普通布衣,戳戳自己的臉頰,斜眼看向寒月,“你家公子這易容術(shù)不賴嘛?!?br/>
她現(xiàn)在是一個容貌普通的少女,混入人群毫不起眼的那種。
昨夜她纏著寒月許久,才叫她把趙衡易容的東西拿出來,替自己捏了這個假臉。
寒月無奈苦笑,小姜姑娘這記仇的本領(lǐng)不錯,如今只要提到公子當初男扮女裝地事,就得擠兌自己幾句。
“還不是你不教我?!苯勔粽f。
寒月嘆口氣,“不是奴婢不想教您,是這東西對您肌膚不利,次數(shù)多了會傷膚。”
姜聞音不信,“你家公子怎么沒事?”
那小臉蛋白皙滑溜的,哪里像是皮膚不好的樣子,指不定這東西能美容。
寒月:“……公子天生如此。”
扎心了,她皮膚就沒那么好,一熬夜就長痘,現(xiàn)在腦門上還盯著個大包呢。
抵達酒樓時,宣夫人跟那位陳大人還沒有到,姜聞音進入事先定好的包廂,靜靜等候兩人的到來。
大約一刻鐘后,外面響起店小二招呼客人的聲音,隔壁包廂進了人,是那位瘐司的陳大人。
隨后不久,宣夫人也帶著帷帽,孤身一人進了隔壁包廂。
“夫人……”男人聲音低沉。
宣夫人懶懶應了一聲,“宣家糧鋪還需要一筆糧食,過幾日你想辦法再弄一批出來。”
陳大人遲疑道:“前些日子那位姜姑娘才來過瘐司,發(fā)現(xiàn)谷倉里少了今年的新糧,此事還是先緩一緩。”
便聽宣夫人嗤笑一聲,喊著陳大人的名字,“陳瑜,我可不是在跟你商量?!?br/>
“夫人……”
“辦不成以后就別來見我了,滾?!毙蛉寺曇粢焕?,不耐煩道。
“夫人息怒,我這就回去想辦法?!?br/>
陳大人低聲下氣道:“我對夫人的心日月可鑒,夫人以后千萬別再說不見我的話,否則就是要我的命?!?br/>
“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知道我為何獨獨看上你嗎?”宣夫人似乎是滿意了,放軟聲音。
“……為什么?”
“因為你聽話呀。”最后的尾音拉地老長,讓人心跟著一顫。
姜聞音仔細地聽著,心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學學,回頭試試。
陳大人似乎有些激動,保證道:“夫人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替你辦妥。”
宣夫人滿意地笑了笑,“那就定在二十五那日,不能等趙衡從穆陽回來。”
聊完正事以后,兩人便說起話來。
準確來說,是陳大人單方面地在訴說相思之情,宣夫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敷衍著。
即便如此,陳大人的聲音也透著高興。
姜聞音默默豎起大拇指,別的不提,這位宣夫人的手段是真的高,能讓這位陳大人做舔狗做到如此地步。
聽了一中午的廢話,順便解決午飯,隔壁宣夫人終于不耐煩應付陳大人,讓他快點滾去當值。
陳大人的腦回路不知怎么長得 ,竟覺得宣夫人是在關(guān)心自己,“多謝夫人關(guān)心?!?br/>
哎,舔狗到這種地步也是沒救了。
等宣夫人離開,姜聞音從包廂里出來準備離開,卻不想一出門便跟個坐著輪椅的少年四目對上。
對方從宣夫人另一邊的包廂出來。
普通客人,酒樓主人肯定不會把人安排在那里,因為同樣也可以聽見宣夫人包廂里的聲音。
所以,酒樓主人這是賺了三份錢?
少年眼神漆黑,臉色蒼白,被一個眼熟的小廝推著,姜聞音想了很久也沒想起來。
倒是那個小廝見到寒月,認出人來。
“姐姐,原來是你們?!?br/>
寒月記性好,一下子記起小廝的身份,“是你呀?!?br/>
小廝點點頭,扭頭對少年說:“公子,這位便是那日幫我們修馬車,還送手爐跟點心的姐姐?!?br/>
少年的目光自寒月身上滑過,落到姜聞音身上,沒有說話。
姜聞音被他的眼神看的不舒服,沖二人頷首,然后對寒月說:“我們走吧?!?br/>
寒月點點頭,跟小廝道別后跟上。
“欸,我還沒來得及問那位姐姐府上何處……”小廝望著她們的背影,有些失望。
少年冷淡道:“有何可問的,有我這個殘廢主子在,沒看她們都不想理你?!?br/>
“才不是這樣……”
“回宣家,去看看那個老妖婆還要干些什么?!鄙倌甏驍嗨脑挘凵裨桨l(fā)陰冷。
“是。”
回到宣府時,宣二老爺正乘著轎子自外面回來,見少年被小廝從馬車上背下來,猶豫片刻后讓隨從去幫忙。
“滾!”少年呵斥道。
“明瑯,你別鬧脾氣?!?br/>
宣二老爺撩開轎簾出來,皺眉不贊同。
宣明瑯冷笑一聲,“這里人來人往,你就不怕被那個女人知道了生氣?”
宣二老爺果然有些躊躇。
“你們還真叫人惡心?!毙鳜槄拹旱乜戳怂谎?,自己推著輪椅往府里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