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馬上,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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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馬上,等我
鄭意眠回過頭,看向梁寓。
他垂頭,桃花眼里有笑,但往更深處窺伺,就是深不見底的濃霧,撥不開,撲不滅。
她忘了回答,面前走馬燈似的浮現(xiàn)高中那一幕——
那天學(xué)校組織了一場比賽,在外校考試。
考完試之后,學(xué)生需要走過一座拱橋才能出去。
彼時天正冷,還有撲簌的小雪降落,橋面上結(jié)了一層冰,走上去的時候很滑。
校方為了保守起見,在上面鋪了一層稻草。
鄭意眠跟著人流一起踩過稻草往前走,那天人很多,幾乎是摩肩接踵,一小步一小步地前進。
上坡路段里,她腳底的稻草不知被誰給踩走,下一步就踩在了打滑的冰面上,她就這么徑直往下滑,那一刻腦袋都是空白的——雖然這么說很夸張,但四下沒有扶手沒有依托,全是陌生的人,她連呼救的話都喊不出來。
她就這么惴惴往后倒,身體也失去重心,腦中空白一片的剎那,忽然有雙手托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前推了推,讓她重新站穩(wěn),而且還把自己的稻草讓了一半給她。
她剛站穩(wěn),前面的人就開始走動,她只好跟著一路往前去,還找機會走到橋的扶手邊,扶住扶手前行。
熙攘人群中,她很快感覺到自己和身后的人走散。
她緊張得甚至忘了道謝,鼻子被天凍得失靈,也不記得那人的味道。唯一記得的就是他伸手扶她的那一剎那,雙臂打開,臂彎中似乎很溫暖,身高也很出眾。
至今仍舊很后悔,沒有對那個男生說一句謝謝,沒能回頭看一眼他的樣子。
只是今天這場景……是巧合嗎?
扶她的動作和感覺,實在是和那日,太像了。
梁寓見她往前看,像是在發(fā)呆,挑眉,示意她回神說話。
她尚且沒完全回過神,只是低頭,喃喃重復(fù)那個問題:“我喜歡……”
話才說一半,身后抵達目的地的班長大聲喊人集合:“橋上的,來這里集合啊!”
鄭意眠猝不及防被打斷,也沒時間添補,就被李敏拉著往集合地跑了。
停下來的時候,鄭意眠下意識松了口氣。
她喜歡什么樣兒的?
高中時候沒想,不知道。
現(xiàn)在……現(xiàn)在也沒想過,好像還沒考慮過。
鄭意眠摸摸耳垂,開始思索了。
班長伸手,開始給大家講規(guī)則:“大家看到這個入口沒有,我們等下進去,參加一個水球活動。活動規(guī)則就是——”
班長笑了:“沒有規(guī)則,想砸誰就砸誰!入場出場都要稱重,身上水最多的那個……今晚給我們表演節(jié)目啊!”
“聽起來就很有意思,”李敏笑著拉鄭意眠,“我絕不手軟!砸到你害怕為止。”
鄭意眠看她:“我會躲起來的。”
李敏像是想到什么:“對了,不過我聽說,砸水球給女生,好像是代表自己喜歡她……你會不會在里面被砸死?”
場館是個大的密閉場館,像羽毛球場,每個人進去可以得到一個水球,用完了需要自己到一邊去灌水球砸人。
鄭意眠本想的是躲在角落里,但……這種空曠場地,壓根沒法躲。
她稱完重,拿著那個水球站在一邊,努力降低存在感。
她站到墻邊,有一處遮擋會讓她覺得安心,忽然,她聽到身后有人叫她。
“鄭意眠!”
很陌生的聲音。
她回頭,見聲音發(fā)源地是張完全陌生的臉。
然后,那人朝她擲出手里的白色水球——
李敏在一邊震驚了:“我靠,野生告白!”
鄭意眠俯身想躲,忽然感覺一個身影擋在自己面前——就是擋住的那瞬間,水球在他背后炸開,砰地一聲悶響。
鄭意眠錯愕地抬頭看向梁寓。
他穿上那件藍色的透明雨衣,水球破在雨衣上,里面的水?dāng)鄶嗬m(xù)續(xù)地貼著雨衣往下淌。
她被他抵在墻角,以一種完全保護的姿勢圈在他懷里。
他身上的氣味沒有變,清冷又香冽。
梁寓一手撐墻,側(cè)頭,目光危險地看著那個投水球的男生。
他瞇眼,聲音不大,卻很涼:“誰讓你往她身上砸球的?”
那男生懵了。
趙遠招呼人家走:“好了同學(xué),別在這里玩了,這里很危險,而且你的獵物選錯了……快走快走……”
話音剛落,趙遠迎面迎來一個水球。
“我日,誰砸老子?!”
班長在他面前大笑:“你不行啊,還能不能躲!”
趙遠當(dāng)機立斷,把自己手上的球往班長腦袋上扔。
氣氛就這么熱鬧起來了,大家尖叫著混作一團,躲避、攻擊、追逐……整個場館都是熱騰騰的歡聲笑語。
鄭意眠還被梁寓抵在墻上,抓著他的雨衣邊沿不敢動彈,他剛剛的問句又重新滑入她腦中,像是一條魚,攪亂一池水。
他的呼吸,在清冷的場館里,是熱的。
而她指尖發(fā)涼。
趙遠不知在跟誰鬧,一失手又砸上梁寓的背。
這一砸,大家紛紛發(fā)現(xiàn)了點不對勁的。
“我去,我居然沒發(fā)現(xiàn),這里有倆人?!”
“梁寓懷里那是誰啊?啊?”
“大家都快死了,你倆還擱這兒歲月靜好呢啊?”
“雨衣哪來的啊寓哥?給妹子準(zhǔn)備的嗎?”
“今天沒有火把不能燒,拿水球砸你們算了!”
梁寓伸手扯住雨衣邊,把鄭意眠完全裹進去,大家的水球紛至沓來,通通貢獻給了梁寓那件雨衣。
水球一個個在他身后炸開,有人扔得用力,炸開的聲音就格外響亮,鄭意眠聽著都覺得有些駭人。
他要承受那股力道,身子被迫前傾,下巴蹭過她發(fā)頂。
她小聲問:“你沒有關(guān)系嗎?”
“有什么關(guān)系啊!”班長聽到了,“他他媽的快樂著呢!”
梁寓皺眉。
這雨衣雖然大,但要罩住兩個人還是有點困難,他原本想的就是自己穿上,好來保護她,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辦法貌似行不通。
為了禮貌,他又不能靠她太近,兩個人之間還有一道縫隙。
大家看他動也不動,此刻紛紛挑釁起來。
梁寓抵在墻上的手指一動,飛快把雨衣脫下來罩到鄭意眠身上,下一秒,他拿走她手上的水球,回身就是一個拋擲——
“真以為我治不了你們了?”
動作快而猛,被劃破的氣流順著袖口灌入他襯衫里,鼓出小小的一團。
趙遠是第一個犧牲品。
他叫著“快跑快跑”,滿場地亂竄,梁寓技術(shù)好,一砸一個準(zhǔn),差點把趙遠砸成落湯雞。
趙遠當(dāng)然反擊,梁寓雖然躲得快,但還是免不了被砸到,很快,他的肩膀就暈濕了一大片。
鄭意眠站在那里,直到有個水球砸中她,她才后知后覺地去看李敏。
李敏撇嘴,看自己的水球?qū)λ裏o法造成任何攻擊,嘆道:“你這么被動,真是浪費了這身好裝備。我要是你,我就瘋狂砸人,專砸自己討厭的泄憤。”
鄭意眠抖抖自己身上的水,看她一身狼狽,問:“所以你就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李敏看她:“你運氣好啊,你有裝備,我新手區(qū)的,沒有裝備。不過幸好剛剛那個老板娘給了雨衣,不然你現(xiàn)在真的完蛋了。”
鄭意眠看看自己,又看看李敏,頓悟了。
因為這里晝夜溫差大,大家都穿得比較多。
她衣服還沒干,就順手穿了件白色薄T恤,假如被水球砸中,肯定會慘不忍睹……
李敏指指自己:“你看,我被砸成這樣都沒事,你要是被砸了,肯定什么都看……”
話說到這里,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剛剛梁寓對砸她的那個人那么說話,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原來是因為……不想讓別人看到。
李敏勾起一個蕩漾的笑,推著鄭意眠去灌水球:“一起玩吧一起玩吧,別躲在這兒了。”
鄭意眠剛灌好一個水球,耳邊傳來輕微喘息聲,梁寓站她身邊,伸手拿了個氣球灌水。
他玩得盡興,發(fā)梢衣服全濕了,鼻尖有層薄薄的汗,指尖也泛著紅。
襯衫被衣服打濕,緊緊貼在他身上,他腰身勻細(xì),雖然瘦,卻隱約能從紐扣線處看到走向明確的腹肌和馬甲線。
想到趙遠很久之前說的,這人穿了衣服顯得頎長高挑,該有的肌肉卻是一塊兒沒缺。
鄭意眠把自己的水球系起來,遞給他:“我不用,你拿去吧。”
梁寓伸手接過,把水球捧在手里,倒像是在看什么寶貝。
半晌,他彎了眼睛,劉海濕成一縷一縷的,垂在眼瞼上。
他啟唇,手抵在水池邊沿,靠近鄭意眠,是有話要說。
她下意識湊近:“嗯?”
他與她附耳,似低語盤旋:“要是想到了自己喜歡什么樣的,記得告訴我。”
水球混戰(zhàn)結(jié)束。
稱重對比之前,大家急忙擰干自己身上的水。
梁寓伸手把頭發(fā)往后順了順,倚在墻上,腿稍往外斜出一點,拉住衣袂開始擰水。
水珠一滴滴向下降落,滴在地板上。
有女生在一邊聳肩:“你看梁寓,身材也太好了吧。”
一群女生圍繞這個從身材談到臉,聊得不亦樂乎。
李敏看著正研究入場券的鄭意眠,推她,奇道:“面對濕身的梁寓,你就這么冷淡嗎?你看大家多熱情,就差往上撲了。”
鄭意眠哪是在看什么入場券,她現(xiàn)在耳邊就跟單曲循環(huán)似的,時時刻刻重播著梁寓的字字句句。
“你喜歡……什么樣的?”
“要是想到了自己喜歡什么樣的,記得告訴我。”
她似有所思,把入場券翻了個面,像是電視忽然被誰按了換頻,又開始思索另一個問題。
太巧了,本不該這么巧才對。
……在天橋上扶她的,曾經(jīng)是他嗎?
那晚回去的路上,李敏邊走,邊小聲問鄭意眠:“眠眠,我問你個問題啊。”
鄭意眠:“嗯,你說。”
“你……對這幾天,大家起哄你跟梁寓,是什么想法啊?”
本來李敏心里想的是,大家起哄,起著起著可能就成真了。但是根據(jù)鄭意眠這幾天的表現(xiàn)來看,她好像單純地把大家的起哄當(dāng)成起哄,并沒有想到別的什么。
她也想知道鄭意眠的想法,不是單純的八卦,而是想知道鄭意眠內(nèi)心,對這件事排斥與否。畢竟這么多天下來,鄭意眠有沒有看清什么她是不知道,但梁寓的所作所為她可是全看在眼里。
鄭意眠被動,就只能靠他們這些身邊人助攻了。
“起哄?”鄭意眠想也沒想,“不就是大學(xué)生活太無聊了,找點樂子嘛。我初高中也經(jīng)常看大家起哄,沒事,我不介意。”
“雖然我是第一次被起哄,”鄭意眠抿抿唇,“能理解,因為大家都活躍嘛,看到玩得好的異性,就不自覺……”
“不對不對不對,”李敏糾正她,試圖努力把她帶回正軌,“你就沒聯(lián)想到點別的?比如……也許大家起哄,是因為看出了什么呢?”
鄭意眠看她,問:“看出了什么?”
李敏瞅她:“你肯定知道我想說什么。”
鄭意眠默然。
作為女生,雖然她的性格一直屬于比較被動的類型,但在感情這回事上,就算再被動,反射弧再長,也總能感覺到點什么。
這么多天了,那些明里暗里的小事,那些眼神和互動,說她一點沒意識到是不可能的,但……要是說這短短月余里,她完全將他的感情確定下來,也不可能。
李敏期待地看著她,等她說出來接下的話。
鄭意眠對李敏搖搖頭:“我知道你想讓我說什么,但我說不出口。”
說……梁寓可能喜歡她?
這感情好比嫩芽新生,往后風(fēng)吹雨打中是死是活尚且不能確定,她怎么能隨意揣測?
況且,梁寓也沒有正面表露過一句他喜歡她,萬一人家只是把她當(dāng)朋友,她卻會錯意,豈不是太尷尬了?
李敏懂了:“我知道了,你覺得你感覺到了一點苗頭,但是不能確定。就好比有一百步,人家走兩三步不能證明愛也不能證明誠意,只有繼續(xù)往前走,你才能確定,對嗎?”
鄭意眠點頭:“而且這種事,我還是比較喜歡循序漸進地來,水到渠成了,感情才會穩(wěn)定的。”
李敏點頭,過了會,又問:“那你覺得你和梁寓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系?純潔的朋友關(guān)系?”
鄭意眠沉默了:“也、也沒有那么純潔吧……”
說是朋友,明顯淺了;但又要說喜歡,好像太唐突。
所以準(zhǔn)確來說,應(yīng)該是好感萌發(fā)期。
但是這個好感最終是歸順于友情還是愛情,沒到那個時刻,她也拿不準(zhǔn)。
“走一步看一步吧。”最后,鄭意眠這么總結(jié)自己。
回寢之后,鄭意眠去洗澡,運氣好,還剩一個位置。
她在洗澡,李敏當(dāng)然就在寢室里,把自己得來的八卦跟室友們分享。
老三算是沒懂:“那眠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接受還是排斥?”
“你這理解能力啊……”李敏低頭喟嘆,“你記不記得肖楓?記不記得從上學(xué)開始,眠眠一共拒絕了多少人?她可是屬于那種,感覺自己不喜歡就會果斷拒絕,避免給男生虛假希望的人……她那么被動,對于梁寓,沒有拒絕就是接受了啊。”
寢室長:“所以現(xiàn)在他倆算啥?”
“算愛情里最浪漫的時期——曖昧期,”李敏自己抱著枕頭蕩漾起來了,“曖昧期真是特別美好啊,兩個人暗戳戳的小互動,守著那層要破不破的窗戶紙來回打啞謎,每晚想起小事都會蒙在被子里偷笑……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要想什么,誰都不說,但誰都知道。”
李敏倒在床上,扶額:“完了,這說的我都想找人談段戀愛了。先曖昧個幾年,制造充足的回憶,這時候感情最容易升溫了,往后感情發(fā)展有多少基礎(chǔ),全看這時候怎么樣了。”
老三:“那梁寓接下來會怎么做?”
“還能怎么做,”李敏嘿嘿笑,“繼續(xù)寵唄,甜唄,時機到了,就可以告白了,那時候眠眠答應(yīng)的幾率也比較大了。”
“也對,”老三繼續(xù)應(yīng)和,“眠眠性子比較慢熱,也比較被動,不會做自己沒準(zhǔn)備的事。我覺得梁寓靠這么短時間能把她拿下到這個程度,已經(jīng)很不錯了,之前眠眠不是說過嗎?有人追過她三年,她就那么拒絕了三年。”
“追女孩兒,兩個因素很重要,”李敏出兩根手指,“一是誠意,二是臉。梁寓有誠意,顏更是沒得挑,拿不下很奇怪誒。”
寢室長:“說歸說,你怎么忽然變港臺腔了?”
李敏:“……”
鄭意眠剛到寢室,就聽到一陣蕩漾的笑。
她走進去,看著里面滾在一團發(fā)瘋的兩個人:“你們在干嘛?”
李敏坐起來,伸手指揮:“預(yù)備——唱——”
鄭意眠:“……?”
下一秒,三個人開始合唱:“曖昧讓人受盡委屈,找不到相愛的證據(jù),何時該前進,何時該放棄,連擁抱都沒有勇氣……”
“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
“我愛不愛你,oh~愛久見人心。”
鄭意眠沉默半晌,撇嘴:“噢,你們拾輟拾輟要組合出道了是吧?”
“不是,”李敏盤腿,“我們只是……”
李敏講話,室友下床去拿什么,她話正講到一半,室友突然在里間大叫一聲:“啊——”
嗓音高亢,同時還伴隨手忙腳亂的撤退動作。
室友風(fēng)一樣跑到鄭意眠身后躲著,說話顫顫巍巍——
“里面有蜘蛛!”
鄭意眠差點被那聲高分貝尖叫震到失去聽覺,她揉揉耳朵,委屈道:“我以為什么呢,嚇?biāo)牢伊耍瓉砭鸵恢恢┲耄俊?br/>
“就?一只?蜘蛛?”李敏也嚇壞了,往床榻里縮了縮,“你不怕蜘蛛?”
鄭意眠回頭問室友:“蜘蛛多大?”
室友捏了個拳頭:“這么大,窗外頭進來的,還有花紋,你不怕嗎?”
鄭意眠真誠地點頭:“我怕。”
“啊?那么怎么辦啊?”李敏重新抱著自己那個小枕頭,“我不行,我受不了自己房間里有蜘蛛。怎么辦?怎么搞死?要不你叫梁寓來吧?”
鄭意眠:“那我多不好意思啊,我……”
還沒說完,桌上的手機一亮。
一條消息,來自……梁寓?
梁寓:【剛剛聽到你們寢室叫了,怎么了?】
鄭意眠沉默了一下,道:“我們聲音這么大啊,樓上都聽到了。”
“大不大樓上都能聽到,”李敏意有所指,催促,“快快快,把握機會!不然蜘蛛就出來了!”
鄭意眠:“……哪能出來這么快啊。”
而后,給梁寓編輯消息:【我們寢室里有只蜘蛛。】
很快,那邊回了消息,簡單的四個字:【馬上,等我。】
“哇——”室友捂住嘴,用一種特肉麻的嗲音念著梁寓發(fā)來的消息,“馬上!等我哦!”
“哇哦——”李敏在床上,就差來個后空翻,聲音抑揚頓挫高低起伏,像在唱歌劇。
歌劇戛然而止,敲門聲響起。
李敏:“……”
鄭意眠笑著聳聳肩,回身去開門。
梁寓站在門外,問:“蜘蛛在哪?”
不知道是不是光線問題,這個角度,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的喉結(jié)隨著說話上下滾動。
鄭意眠指指里間,問室友:“在哪兒?”
“最里面,拖把旁邊。”
梁寓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很快走進里間。
他似乎是拿了個什么東西,很快,里面?zhèn)鱽硪魂嚹竟鱽砘厍脫魤γ娴穆曇簟?br/>
梁寓順利把蜘蛛趕了出去,關(guān)好窗戶之后,才從里面走出來。
“已經(jīng)趕出去了,窗戶關(guān)好,不會再進來了。”
語畢,他又同鄭意眠說:“以后如果還有別的東西,直接找我就可以。”
鄭意眠來沒來得及答應(yīng),李敏就開口道:“那個,眠眠,你昨晚不是……”
梁寓皺眉,問鄭意眠:“你昨晚怎么了?”
“不是,”鄭意眠搖頭,“就是,這邊飛蛾挺多的,有時候鉆進我們寢室我們不知道,晚上玩手機的時候,往我手機上撲……”
昨晚忽然飛來那一下,把鄭意眠真是結(jié)實地嚇了一跳,手機都差點掉了。
“不過,”鄭意眠又道,“今早已經(jīng)把飛蛾趕出去了。”
李敏附和:“就是有時候出門還會撞到,起得早的話還挺多的,有點嚇人。”
梁寓頷首:“我知道了。”
語畢,鄭意眠張張嘴,不知該不該道謝,李敏看她又要說生分的話,趕忙說:“眠眠,要不你送人家上樓吧。”
鄭意眠一個“好”在嘴里打了個轉(zhuǎn)兒,沒來得及說,梁寓已經(jīng)笑著拉開門:“不用了,外面風(fēng)大,我先走了。”
門關(guān)上之后,寢室里大家的表情,簡直一個比一個精彩。
想想,鄭意眠給她們總結(jié):“你們現(xiàn)在的表情,特別像中學(xué)時候上課,躲在底下講小話的樣子。”
李敏:“那哪能啊,講悄悄話哪有看你這個有意思?”
“……”
梁寓上樓之后,坐在自己床沿拿手機,不知道在找什么。
過了會兒,他問趙遠:“你昨天不是說自己帶了個折疊的小燈來?”
“啊?哦,對,”趙遠手指敲擊屏幕,“我本來以為這兒會很黑,沒想到晚上也開燈,帶了個燈也沒啥用,嫌重,還準(zhǔn)備到時候扔了。”
梁寓一腿曲折撐在床邊,一腿閑散地直著,道:“那給我吧。”
“可以啊,”趙遠抬頭看了他一秒,“你要那個干嘛?”
梁寓言簡意賅:“有用。”
一局打完,趙遠伸手在書包里摸東西,還不忘撇嘴:“我肯定知道你有用啊,嘁……”
折疊燈四四方方的一塊兒,趙遠很快找到,扔梁寓手上。
他拿到燈,很快出了門。
翌日。
洗完臉?biāo)⒑醚乐螅瑒偤玫搅顺燥埖狞c。
李敏倚在門口等大家收拾好,出門的時候才說:“誒,我怎么發(fā)現(xiàn)今早沒什么飛蛾了?”
鄭意眠看到走道盡頭那個被懸起來的折疊燈,燈很亮,吸引了絕大部分飛蛾。
她怔了一會兒,才低聲答:“嗯。”
吃完早餐,班長敲碗公布:“昨天那個比賽,要表演節(jié)目的人是——”
大家屏息以待。
班長把懸念補充完整:“要表演節(jié)目的是——鄭意眠!”
大家拍著桌子開始笑。
鄭意眠抬頭,問:“為什么是我?”
“你……你穿雨衣,開外掛,讓大家眼紅了,”班長瞎謅,“你……表演個什么節(jié)目呢?”
鄭意眠抿唇,眼見著氣氛都活絡(luò)起來,自己推拒也不太好,便拿出手機開始在軟件里找歌曲。
正在找,不知道是誰大喊一句——
“不如表演個雙人節(jié)目吧,是吧寓哥?”
此話一出,大家沸騰了。
歡呼一浪蓋過一浪,惹得在隔壁房間吃東西的老徐都聽到聲音,跑到他們房間來:“嘿,這一大早上的,歡呼什么呢?”
大家紛紛咳嗽,低下頭繼續(xù)吃東西。
班長圓場:“就是,昨天那個水球大戰(zhàn),有人要表演節(jié)目。”
老徐聞言,也不走了,拖了個凳子坐下,問:“誰才藝展示啊,我看看。好像到現(xiàn)在,還沒看過你們誰表演節(jié)目。”
班長輕咳一聲:“鄭意眠,準(zhǔn)備好了嗎?”
鄭意眠把手機反扣在桌上,點點頭:“嗯,我唱《心動》。”
她沒專門學(xué)過唱歌,基礎(chǔ)技巧肯定也不太能拿捏到位,但勝在音色不錯,干干凈凈的。《心動》這首歌也不是很難唱,應(yīng)付一下大家的熱情,也是夠了的。
李敏“噗嗤”一下笑出來。
老徐問:“李敏,你笑什么?”
李敏正色:“沒什么,那個……我笑點比較低。”
班長坐正,跟鄭意眠說:“行,那你開始唱吧。”
鄭意眠抿抿唇,順著前奏切入歌曲:“有多久沒見你/以為你在哪里/原來就住在我心底/陪伴著我呼吸……”
梁寓不置一詞,安靜地坐在那兒,看她身后的窗簾起伏不定,日光在她指尖落下一個明亮的白點。
“有多遠的距離/以為聞不到你氣息/誰知道你背影這么長/一回頭就看到你。”
“過去讓它過去/來不及/從頭喜歡你……”
來得及,他在心里想。
我好歹,還是追上你了。
在這邊待著寫了十五天的生,終于還是等到要回去的那天了。
要走的前一天晚上,她們興奮到失眠。
李敏躺在床上說:“我算是知道了,寫生的目的就是讓我更加熱愛W大。”
第二天五點半就起來,六點半就上車集合。
鄭意眠坐在位置上打了個呵欠,正準(zhǔn)備醞釀一下睡意,聽到趙遠在后面說:“我靠,我們學(xué)校附近開了個密室逃脫?看圖好刺激。”
李敏也興奮了,回頭去看:“是嗎,場景布置得怎么樣?”
趙遠把手機遞給她:“你看,還挺逼真的。”
“嘖,看起來就很有意思,不如我們找個時間一起去玩吧?”
兩個人相視一笑。
“行啊,剛好四個人一塊兒,有優(yōu)惠。”趙遠說。
李敏伸手推了推鄭意眠:“眠眠,密室逃脫去嗎?”
“行啊,”她現(xiàn)在困得要死,管他什么逃不逃的,世界清靜最重要,“去。”
李敏笑笑,說:“行。”
說完,李敏看她只穿一件單薄襯衣,問:“冷嗎你?”
“有點。”鄭意眠答,“上回穿外套熱,這次空調(diào)開好大,沒想到又冷了。”
“那你外套呢?”
鄭意眠聳肩:“外套在箱子里,拿不了了。”
“我有件多的,”一直沒開口的梁寓忽而發(fā)話,從后座站起來,“搭我的吧。”
鄭意眠實在是困得不行,沒力氣睜眼,只覺得有什么東西蓋下來,搭在自己的肩頭和身前。青草香味兒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帶著一股烤雪的味道。
沒有精力再思考,她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梁寓的外套很大,裹她一個綽綽有余,余下的衣料剛好能把她的大腿根也遮住。
這么近似于“全副武裝”之后,終于不會覺得冷了。
回去的路程比來的路還要更漫長。
鄭意眠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搖搖晃晃挨到了中午。
她和李敏準(zhǔn)備去休息區(qū)吃點東西。
休息區(qū)也沒什么好吃的,鄭意眠猶豫了一會兒,拿了桶泡面。
開水機就在不遠的地方,她把調(diào)料放好之后,去開水機旁邊打水。
旁邊不知道是哪來的一群男生們,看樣子是高中生,不知道是說了什么話題,一個人開始追著另一個人打。打著打著就玩起來了。
玩得瘋起來了,就開始滿區(qū)亂竄。
鄭意眠站在開水機面前,看了一眼正四處奔跑的人,準(zhǔn)備等他離遠些再開始打水。
好不容易等人離遠了,她按下龍頭,又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大笑。
……最好別撞到自己了,她盯著手里的面,沒法挪動目光,看著里頭騰起的白霧,想,萬一被燙到了肯定很疼。
未幾,旁邊有碗擱上大理石臺面的聲響,很輕很脆。
梁寓皺眉看一邊的人,語調(diào)里隱有不耐:“……沒看到有人在這里打水?”
笑聲一下就全停了。
這時候,工作人員才沖出來制止:“不好意思,休息區(qū)不能亂跑,也禁止大喊大叫,請大家文明用餐。”
那群人一窩蜂地散了,到走也沒敢說一句話。
水打到注水線,鄭意眠把撥桿抬起來。
水停了。
梁寓在后頭等著她,看她蓋上蓋子的時候問:“在車上還冷嗎?”
他對她說話的語氣,都和旁人不一樣。
她搖頭,笑了笑:“不冷了。”
車在下午六點才抵達學(xué)校。
鄭意眠小聲問李敏:“你說梁寓的衣服,我是現(xiàn)在給他,還是洗了再給他?”
“還洗什么啊,”李敏看她,“這才借著蓋了一會兒,沒必要洗吧。而且晚上回去也有點冷,搞不好別人要穿。”
想了會,李敏說:“你直接問他吧。”
停下的那瞬間,大家發(fā)出一陣抑制的歡呼和嘆息聲。
鄭意眠在這樣的小騷動里站起身,回頭問梁寓:“外套是現(xiàn)在給你,還是洗過再還你?”
趙遠忽然問:“你們洗衣服是手洗還是用洗衣機?”
梁寓眄他一眼,而后對鄭意眠開口道:“一件衣服,不用這么麻煩。”
他朝鄭意眠伸手:“直接給我吧。”
“嗯,好,”鄭意眠把疊好的衣服遞過去,“謝謝啦。”
他笑了:“沒事。”
下車時候,李敏還在跟鄭意眠說:“你跟他,不是在道謝,就是在道謝的路上。”
鄭意眠這才回憶起來,原來截止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幫過她很多次了。
好像真如他那句話說的,無論是什么時候,只要她需要,他好像真的,就一直會在。
所以她才在面對他的時候,有種出乎意料的安全感吧。
鄭意眠跟李敏率先回寢修整,梁寓跟趙遠這邊把事情做完,也準(zhǔn)備回去。
走了兩步,梁寓蹲下來,把衣服放腿上,蹲下來系鞋帶。
趙遠撇嘴:“拿件衣服還這么麻煩?”
說完就準(zhǔn)備去扯他的衣服:“我給你拿著塞你包里吧。”
梁寓目光卻是一凜,抬眼道:“你敢。”
趙遠手就停在那兒停了半晌:“你說的是,我給你拿衣服還是我給你把衣服塞包里?”
梁寓系好鞋帶,站起來,把外套重新搭在手肘上:“都是。”
“我靠——”趙遠又忽的笑了,指著那件外套,“我平時可沒見你這么喜歡你的衣服啊,大幾千的外套你都他媽能隨便亂扔,怎么,輪到這件,別說給你揉一團塞包里了,我連拿都不能拿啊?”
梁寓懶得理他,知道他的話一時半會也說不完,拿著衣服繼續(xù)往前走。
趙遠在后面邊追邊說:
“就因為嫂子搭了幾個小時?”
“你這人也太雙標(biāo)了吧……”
“之前是誰在車上說——‘一件衣服,不用這么麻煩’的?”
“……”
寫生完那天,正好碰上周三。學(xué)校放的兩天修整假碰上周末,假期就延長成了四天。
鄭意眠還記得,剛要來W大的時候,袁雅千叮萬囑:“放假了就回家來,媽媽給你把不想洗的衣服洗了,再給你做幾頓好吃的。”
到家之后,袁雅問她:“寫生和軍訓(xùn)怎么樣?”
“還可以,”她說,“就是天太熱了。”
自然是免不得一頓閑聊,她家家庭氣氛好,很容易就讓人覺得愉悅。
在家休息兩天之后,鄭意眠就回學(xué)校了,這兩天李敏課沒少催她,說等她一來就能去密室逃脫了。
回寢也沒多久,李敏立刻跳起來道:“票買好了,走吧,逃脫去!”
兩個人到了密室逃脫,梁寓和趙遠已經(jīng)在那兒等著了。
老板問:“人到齊了是嗎?那我就把兩個房間給你們……”
鄭意眠:“……兩個房間?”
“啊對是這樣,這里是兩個人一個房間最好,我和趙遠打算去這個第一間,那你們倆就去第二間吧!祝好運么么噠!”
飛快說完這段話之后,李敏拉著趙遠閃進了第一個房間。
鄭意眠:?
算了……習(xí)慣了……
她跟老板講:“那麻煩給我們第二間開一下門吧,謝謝了。”
老板領(lǐng)著他們走到第二件房的門口,開門放他們進去。門鎖上的那一刻,里面的燈全部熄了。
墻上似有鬼火綽約地閃動,骷顱頭、血手印、被刷上紅漆的里間的門,無處不透露著森冷可怖的氣氛。
鄭意眠挪了挪腳,就感覺到腳底也有什么。
里頭的光僅能視物,鬼屋密室逃脫的感覺就更強了。
梁寓站她旁邊,并不害怕,為了緩解她緊張的情緒,他還特意放大音量:“不用怕,我來就好。”
這個房間很大,門很多,需要一個個開到最后,才能拿到最終要的東西。
首先,是應(yīng)該找第一個鐵門的鑰匙。
鄭意眠伸手抓了個盒子,一打開,里面就噴出粘稠的紅色顏料——
她是真的受驚了,手一松,盒子直接掉到桌面上。
她下意識直接回頭去找梁寓,抓住他袖口,發(fā)出了一聲,類似受驚后的低聲嗚咽。
“沒事,”梁寓拍她背,“假的,朱紅色顏料。”
他看她還懵著,拿了張紙給她擦干凈手指,動作很輕柔。
大概過了十分鐘,鄭意眠終于說服好了自己,恢復(fù)過來,準(zhǔn)備繼續(xù)找。
找的時候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按鈕,“滋滋”兩聲,像是什么東西打開了——
里面居然還有臺電視機!
鄭意眠的驚呼正要逸出口,忽然有人捂住她眼睛,手掌溫?zé)幔谒吹娇植喇嬅媲凹皶r制止住。
梁寓站在她身后,聲音帶著一股被砂礫蹭過的低啞,低啞卻不堅硬,又帶著一點溫柔的音調(diào)。
“別看,有點嚇人。”
她心砰砰狂跳,不知是因為什么,但雖看不到畫面,卻仍能聽到那股被無限拉長的聲音……
梁寓湊近她耳邊,試圖分散她的注意力:“十九減十四等于多少?”
鄭意眠:“……五。”
他聲線稍冽,微沉:“八十七減八十五呢?”
她逐漸聽不到電視機里的聲音了:“……二。”
“那……”梁寓頓了頓,旋即問道,“九減八等于……?”
——九減八等于?
鄭意眠抿抿唇,道:“一。”
“嗯,”他聲音里攙著笑,像午后的貓懶洋洋地打過一個呵欠,“對。”
電視機里的東西終于放完,梁寓松開捂住她眼睛的手,扶住面前的紙開始做記錄。
鄭意眠太緊張,連他話外音都沒有覺察出一丁點來。
鄭意眠心有余悸:“剛剛電視里有線索嗎?”
梁寓點頭,把自己剛剛看到的線索整合出來,在紙上列出一串?dāng)?shù)字。
鄭意眠看了看上面有些奇怪的數(shù)字,把自己剛剛找到的一個小紙條拿出來,展開,放在數(shù)字上。
數(shù)字剛好填滿了紙條上被人為挖出來的空格。
“數(shù)字是解鎖的密碼嗎?”鄭意眠皺眉,“可我剛剛看到,鎖有鑰匙孔,不是拿鑰匙開的嗎?”
“去看看。”梁寓說。
兩個人走近了,才看到鎖上的玄機。
哪里是什么鑰匙開的鎖,鑰匙分明只是混淆視線的擺設(shè),做個樣子罷了,這鎖其實是個密碼鎖……
鄭意眠把剛剛找到的密碼往上試了試,咔噠一聲,鎖開了。
掛著鐵鏈的門嘎吱地響動一陣,終于打開。
梁寓率先進去給她探探路,確定沒什么特別可怕的東西后才讓她進去。
面前的一整面墻上,全是紅色手印。
鄭意眠看得頭皮發(fā)麻,退到一邊去找別的線索,一個人摸索的時候,想到剛剛的場景。
……是后知后覺的。
他皮膚的觸感、他的聲音、他的氣味、他的吐息。
他及時給她擋住畫面的時候。他為給她分散注意力說話的時候。
鄭意眠闔上眼睛,眼皮輕顫。
適應(yīng)了一開始的氣氛,后面也就沒有那么可怕了。
更何況還有梁寓在身邊。
兩個人花了三個小時通關(guān),按響墻上的通關(guān)鈴的時候,老板進來,還有點兒驚訝。
“你們是這一個月來,第二個通關(guān)的。”
李敏跟在后頭問:“那個,是不是有獎品?”
“有啊,”老板笑瞇瞇,從梁寓手上拿過那個小盒子,用鑰匙打開遞給他們,“這條項鏈送給女生。”
絲絨布里,躺著一條Tiffany的鎖骨鏈。
鄭意眠伸手,把那條鎖骨鏈拿出來,攤在手心看著。
遠處的李敏小聲跟趙遠驚嘆:“這里通關(guān)獎品這么貴的嗎?”
趙遠用“我這雙眼看透太多了”的眼神看著李敏,反問:“你覺得老板會這么大方嗎?”
李敏:“……”
旋即,恍然大悟道:“啊,這個是,梁寓買的嗎?”
“拖著我逛完商場,我腿都快走斷了才選中這款,”趙遠嘆息,“你覺得老板,一個快四十的中年男人,能有這么好的審美嗎?”
李敏贊同地點頭:“確實,梁寓審美挺好的。”
趙遠:?
拿完獎品,核對了一下沒有東西落在這里,四個人就離開了。
剛出門,李敏突然想起什么,跟鄭意眠說:“對了眠眠,我們要開始選全校公選課了,你選了沒?!”
“還沒,”鄭意眠說,“準(zhǔn)備回學(xué)校選。你們選了嗎?”
李敏:“我們那天一起選的,剛開放選課網(wǎng)卡得不行,我們怕后面沒課了,就選了籃球課。”
“沒事,我回去再選。”
回到寢室,坐下來打開電腦,進了學(xué)校教務(wù)系統(tǒng)后臺。
李敏問:“怎么樣,還有課嗎?”
鄭意眠沉默了一下:“……只剩健美操了,我選健美操吧。”
室內(nèi)健美操,風(fēng)雨無阻,周周開課。
李敏神色復(fù)雜:“那你……”
“沒關(guān)系,”鄭意眠說,“既然選中了,是天意,我去上唄。”
李敏安慰她:“沒事,我剛剛問了趙遠和梁寓,他們倆也都沒選課,估計現(xiàn)在就剩個健美操了,你們可以一起去。”
說完這個,又說了點別的,李敏似是想到了什么,把話題繞回很久之前的某個話題上。
“我忽然想起來,不久之前誰跟我說,肖楓好像被他們班班導(dǎo)叫去問話了。”
鄭意眠停下手中動作,側(cè)了側(cè)頭,眼尾捎出點兒旁的情愫。
“問什么了?”
李敏側(cè)了身,不知道為什么帶了點隱秘感,壓低聲音道:“問他為什么在寫生基地和梁寓打架,梁寓好像一起被叫去了。梁寓不說話,肖楓自然也就不敢說,只是說自己做得不對,是私人恩怨,然后道了歉什么的,這事才揭過去。”
再怎么說,浴室那事兒也只是在有些學(xué)生口里傳來傳去,班導(dǎo)大概是只聞打架,不聞原因的。
并且,寫生時候那件事一過,基地老板可能是覺察到什么,立刻給浴室外面也加了簾子和鎖,算是竭力杜絕二次發(fā)生。
她們也都加強了警惕,打架的事也就鬧了那么一下,拋物線似的,沸騰去最高點,然后熱度緩緩跌落,最后以一種盡量協(xié)調(diào)的方式解決掉了。
肖楓雖然有錯在先,但梁寓也把他傷得不輕,假如深究下去,對大家都不好。
周三下午,健美操開課。
鄭意眠提前到了,不過一會兒,趙遠和梁寓也來了。
后來又稀稀拉拉涌進一大批人,像舊友重聚現(xiàn)場。
“我靠,你怎么也上這個課?”
“沒課選了啊,只剩這個了。”
時間一到,老師站在大鏡子前:“好,現(xiàn)在大家面對我呈四橫排集合。”
鄭意眠選了個位置站好,就聽到后面的趙遠又在講話。
她猜測,那梁寓也應(yīng)該站她后面。
老師先開始教的是熱身,活動腕關(guān)節(jié),拉拉韌帶。
鄭意眠身體軟,那種坐在地上手伸開碰腳尖的動作,很輕松就能完成。
老師也發(fā)現(xiàn)了她。
“大家都認(rèn)真一點啊,像右邊這位同學(xué)一樣,一定要下去,不然大家就白選這個課了。”
有身體特別硬的,老師按著背就往下壓,疼的人嗷嗷直叫喚。
那個叫喚的人就是趙遠。
后來發(fā)了瑜伽墊,老師教他們新的動作。
“腰不好的同學(xué)注意了,這個動作能看出你們腰部情況,要認(rèn)真做啊。”
趙遠又是動作不達標(biāo)的那個,老師走到他旁邊幫他:“怎么又是你?”
趙遠又開始叫。
“老師老師,真不行了,我腰要斷了……”
老師隨口一說,松開手:“你腰不行啊,在寢室經(jīng)常打游戲不動吧。”
此言一出,男生都笑開了。
“趙遠,你腰怎么回事啊,怎么不行啊?”
“這可真是太讓人意外了。”
“震驚!健美操課意外發(fā)現(xiàn)趙大哥的小秘密!”
“滾你們媽的,”趙遠抬頭,“在座誰能下去的?誰腰好的,來,做成嫂……那個,鄭意眠那個樣子給我看看。”
沒人回答趙遠,趙遠回頭看后面的梁寓。
梁寓聲音很淡,沒情緒似的,但要仔細(xì)聽,又能從里頭聽出一點嗤笑。
“別看我,我腰好。”
趙遠:“……”
“好,現(xiàn)在大家把墊子放在我右邊,然后站回原位。”
“下面,全體男生注意——今天任務(wù),三十個俯臥撐。”
底下一片嘩然。
“這么猛?”
老師叉腰,笑了:“三十個還猛啊?男孩子做三十個俯臥撐很輕松了吧。”
“輕松輕松,來,剛剛誰說猛的?”
“行了,別跟我在這兒扯,”老師擺手,“快下去,聽我口令,三十個。下個星期四十個啊,然后循序漸進。”
女生們?nèi)驹谝慌趴礋狒[。
鄭意眠也轉(zhuǎn)身去看,梁寓就剛好在她面前。
他衣服袖子被挽至手肘以上,露出線條明晰好看的肌肉。
雙手撐著下趴的時候,青筋凸起,走向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異常明顯,有種聲嘶力竭似的性感。
劉海兒軟趴趴地垂下去,看不清他的臉。
“開始,”老師邊走邊巡視,“一……”
“二……”
“……”
“十五……”
梁寓的俯臥撐做得比老師報得還快。
老師說到十五的時候,梁寓已經(jīng)做了二十一個了。
他動作規(guī)范,胸膛著地,衣服隨著動作來回晃動。
或許是離得近,她還能聽到他,裹著啞意的微喘。
撐在地上的指尖泛白,指節(jié)干凈。
鄭意眠本來沒注意到,奈何身邊的女生實在是太激動了,她們滿面通紅,目光好像放在梁寓這邊,捂著嘴竊竊低語。
等等……臉紅?
“好了,三十個,大家恢復(fù)一下站起來啊,”老師插著腰,“挺多渾水摸魚的啊,你們反省一下,誰沒做完心里清楚。下次來我們繼續(xù)做——不是我說,大家正值青壯年,做這個應(yīng)該非常輕松啊,一個二個跟萎縮了似的是為什么?平時還是要多多鍛煉。”
梁寓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
“接下來,仰臥起坐,男女生一起。”老師揮手,“先給你們休息五分鐘,喝水去吧。”
休息完之后,老師喊聲集合:“男女生分為兩排,面對面的負(fù)責(zé)壓腿,做完一輪換一個人,懂我意思吧?”
鄭意眠眼睜睜看著大家分成兩排。
眼睜睜地發(fā)現(xiàn)自己,再一次,成為了,站出來的,那一個人。
“哦對,今天有個女生請假,”老師看著自己手上的名單,“確實缺一個。”
鄭意眠四下環(huán)顧,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是那唯一一個落單的人。
然后,她驚喜又悲哀地發(fā)現(xiàn),并不是。
驚喜的是她并不是唯一一個落單的人。
悲哀的是,對面缺了一個隊友的,是異性。
這個異性她還認(rèn)識,就是剛剛在她對面做俯臥撐的梁寓。
“別墨跡啊,”老師用筆敲敲名冊,“趕快給我開始做,十五個一組,做兩組。”
大家又重新拿回墊子,此刻,收到指令,梁寓已經(jīng)在墊子上躺下了。
鄭意眠看大家都開始了,自己站在這兒杵著也不是什么辦法。
況且仰臥起坐,得有人給壓著腿,才好做一些。
她也沒多想,彎下腿,省著力,膝蓋壓在梁寓腳背上,與此同時,手扶住他的膝蓋。
梁寓身子一滯。
鄭意眠沒有察覺。
老師敲敲名冊:“好,第一個,起——”
梁寓腹部用力,很快背部脫離軟墊。
他雙手握拳放在耳邊,彎腰,身體前傾——
她垂眸看他。
距離無限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