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鏢局
    年后,北京城依舊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嘿咯——”
    “啪啪——”
    鞭聲響徹云霄,車馬粼粼而動。
    一支車隊,從崇文門緩緩而西向,百頭駱駝,加上兩三百匹挽馬,組成了這支規(guī)模龐大的隊伍。
    光是駕車的馬夫,就超過了百人。
    一路上,行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對于如此龐大的隊伍,頗有幾分好奇。
    馬車上的貨物捆得滿滿的,車上插著一只小旗,在寒風(fēng)之中來回擺弄,不一會兒就結(jié)成了冰,猶如一張木板。
    “龍門鏢局”
    四個大字極其顯眼。
    除了車夫以外,百余精壯的漢子,或騎著馬,或四處張望,昂首挺胸,一個個腰別彎刀,護(hù)衛(wèi)者車隊,精悍的很。
    駱駝走在最前方,它們腿長速度快,身上的負(fù)擔(dān)也較輕,只是駝著人罷了。
    在隊伍的中央,十幾匹膘肥體壯的挽馬,一看就是上等,甚至可以當(dāng)做騎乘。
    車上的馬夫,戴著羊毛氈帽,穿著皮襖,坐得筆直,驕傲地?fù)]舞著馬鞭。
    最中央的馬車,兩匹挽馬拉著,足有兩個馬車那么寬敞,裝飾雖然樸素,但打眼一瞧,就知非凡。
    馬車中,兩個男人對坐著。
    其中一人穿著寶藍(lán)色棉袍,頭上戴著氈帽,圓臉上滿是疑惑:“大哥,咱們今個去那么早,路上怕是不好走??!”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br/>
    對坐的大漢,則敞開了胸懷,露出里面的黑色襯衣,他抽著旱煙,悠哉悠哉道:
    “打紹武十年以來,鏢局行業(yè)日益興起,整個四九城的鏢局,大大小小竟有百來家?!?br/>
    “咱們龍門鏢局想要冒尖,就得做他人所不能?!?br/>
    圓臉大漢嘆了口氣,沒有說什么。
    “老二,別看這時候大雪封路,等到咱們趕到漠北的時候,雪已經(jīng)化了,正好吃頭湯。”
    老大抽著旱煙,美滋滋地說道:“漠北這趟路,今年咱們算是第一個,能賺上好大一筆。”
    “但大哥,過了冬天,那些牧民們眼睛都冒綠光啊……”
    “莫怕,我自有打算?!?br/>
    紹武年間,夏秋兩稅基本是靠朝廷自己運(yùn)送,但三月一度的商稅,卻讓地方衙門忙不過來。
    各省剛把春季的商稅送到北京,下一季的商稅已經(jīng)收好,而押送的人卻在北京,還未歸來。
    這個時候,在明末開始萌芽的鏢局行業(yè),展露頭角。
    幾個官商背景濃厚的人,為了拍官員馬屁,成立了鏢局,幫其押送商稅入京。
    其成本比自己人還便宜,官府自然大加采用。
    而一旦有了先例,就等于有人開路了,后面跟隨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鏢局也如雨后春筍一般興起。
    替官家押送商稅,不僅路上的關(guān)卡能夠減免,而且普通的攔路虎也不敢亂來,更別提那些盜賊了。
    誰要是搶了商稅,比造反還要可怕,就等著被圍剿吧。
    這般,一邊賺取押送商稅的微薄利潤,一邊利用其來押送其他貨物,另外賺取運(yùn)費(fèi)的模式,在整個民間興起。
    鏢局業(yè)大起,幾年來就分成了兩部分。
    一部分是大鏢局,是與官府合作密切,來往與京師,被稱作官鏢。
    安全有保障,但就是價格貴。
    另一種則是私鏢,顧名思義就是專門走私人的鏢局,如護(hù)送家卷,搬家,運(yùn)送貨物等。
    某些趕考讀書人,也會募集錢財,雇傭一些鏢師護(hù)送入京。
    不僅省時省力,而且還安全。
    最常見的就是押貨了。
    其行走的路途,多是綏遠(yuǎn)、東北三地,乃至安西,漠北等地。
    賺的都是一些辛苦錢。
    有的鏢局,甚至衍生出運(yùn)送在外不幸死人的棺槨回鄉(xiāng)。
    龍門鏢局就是經(jīng)常走私鏢的,來往于綏遠(yuǎn)和察哈爾,護(hù)送那些商販們?nèi)プ錾狻?br/>
    大商會自有護(hù)衛(wèi),小商販們在草原上力量單薄,聚眾在一起,雇傭鏢師太正常不過。
    龍門鏢局一趟下來就是走半年,商人多,也舍得錢,每次都給足了錢。
    “總鏢頭,到玉泉鎮(zhèn)了。”
    過了一日,車隊才行了三四十里,這時候就有鏢師跑過來稟告。
    “好!”
    孟清彪拍了拍衣袖,整理了一下衣裳,回頭對著老二祝百松道:“你小子也收拾一下,最起碼洗把臉吧。”
    “要見東家了,若是丟了臉,看老子不削了你?!?br/>
    “是!”圓臉的祝百松也不含湖,不僅換了一件衣服,下了馬車之后,雙手捧起路邊的一塊干凈的雪,對著臉就搓弄起來。
    不一會兒功夫,臉就紅里透著黑。
    “像那么回事了?!?br/>
    孟清彪點(diǎn)點(diǎn)頭,讓車隊??吭谟袢?zhèn),然后帶著祝百松以及幾個鏢師,騎著馬來到了鎮(zhèn)外。
    這是一座村莊。
    其建起了齊胸的矮墻,幾個家丁模樣的,背著長矛,在門口的矮房中烤火。
    幾人報上姓名,烤著火等著。
    “最近玉泉山野狼多,時不時的跑出來叼人,哥幾個這天氣也能跑出來,厲害?!?br/>
    家丁豎起大拇指。
    孟清彪張揚(yáng)道:“若是碰到了虎狼,反倒是好了,正好打張皮來給東家做襖?!?br/>
    不一會兒,就有人親自來接。
    鏢師留著烤火,二人則入了村莊。
    眼前,就是一條由石板鋪就的長街,直通最末的一座寬廣的宅院。
    其規(guī)模等若普通的公侯之府,占地不下三四十畝。
    牌匾上一個碩大的“朱宅”二字,格外的顯眼。
    “孟清彪(祝百松)見過東家——”
    二人被引進(jìn)府中,路過的丫鬟仆人個個俊俏常人,讓他們卻目不斜視,來到了大廳中。
    見眼前穿著紅色緞襖的婦人,他們立馬單膝跪下,低頭不敢直視。
    其碩大的胸懷,即使穿著襖衣,也只能遮掩半分,由不得他們低頭了。
    “起來吧!”
    脆聲響起,二人才敢起身,目光微微偏移。
    這時才發(fā)覺,兩個少爺已經(jīng)安坐了,于是又行禮。
    “孟總鏢,這一趟走漠北,可有章程?”
    卞玉京掌家多年,早已非吳下阿蒙,她聲音纖細(xì),但帶著些許的責(zé)問。
    “夫人,這一趟走漠北,龍門鏢局除了幾個老弱外,幾乎全體出動,武器也帶了許多,一些小部落隨手就能消滅干凈。”
    孟清彪沉聲道:“就算是碰到了一些大部落,也敢力敵,不落下風(fēng)?!?br/>
    “一些刀槍箭失的,我倒是不懂?!?br/>
    卞玉京悠悠道,她臉上浮現(xiàn)一些凝重:“不過,如今這個世道,火器為王,就連朝廷的騎兵,也裝備著火槍,你們行進(jìn)近三千里,沒有火槍傍身,也是危險的。”
    言罷,她拍了拍手,幾個仆人抬著兩個木箱走了出來:
    “這是二十支燧發(fā)槍,你們都是從軍中退下來的,應(yīng)該都會使?!?br/>
    “火藥的話,我只能弄來了兩百斤,應(yīng)該是夠了吧!”
    “夫人——”孟清彪一愣,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朝廷雖然對火槍不限,但卻只是鳥槍而已,就連火繩槍也是限制頗多,京城中的巡警總廳,火繩槍都沒幾把。
    而燧發(fā)槍,乃是禁中之禁。
    火藥中,木炭和硝石倒是不缺,硫磺則被內(nèi)務(wù)府壟斷,不準(zhǔn)私售。
    一下子弄了兩百斤火藥,太過于嚇人了。
    他與老二祝百松對視了一眼:這個東家真的是非同尋常。
    卞玉京察覺到二人的眼神疑惑,她開口解釋道:“這一趟走鏢,里面會有官家的東西,所以才能弄來這些。”
    “只要這一趟走好了,日后的漠北都督府的賦稅,都將由咱們龍門鏢局來押送,這可是筆大買賣?!?br/>
    孟清彪聞言,心胸激蕩。
    老二祝百松也是激動莫名。
    私鏢哪有官鏢,舒服的把錢掙,只要中間不出差錯,這可是幾十年來自上百年的生意。
    東家的背景屬實(shí)太強(qiáng)大了。
    二人領(lǐng)的東西離去。
    老大朱櫟這才開口道:“娘,這是做什么?”
    又是火槍又是火藥的,太嚇人了。
    “放寬心,咱們這是為朝廷做事。”
    卞玉京輕笑道:“你們哥倆還是好好的溫習(xí)吧,院試若是不過,有你們好果子吃?!?br/>
    教訓(xùn)完兩個兒子,卞玉京這才回到了后院。
    只見在一張寬敞的床榻中,躺著一衣衫單薄的男人,他敞開著胸懷,左擁右抱著兩個女子,好不快活。
    左邊的女人,模樣四十來歲,鵝蛋臉,五官精致,櫻桃小嘴,玉頸修長,看上去就極美。
    右邊則是一長腿熟婦,瓜子臉,眼睛明亮,腰肢細(xì)膩,渾身圓潤。
    手中握著一串葡萄,不斷地送入男人的嘴中。
    大冬天的葡萄,自然是不計花費(fèi)的地暖功勞。
    嬉戲打鬧,海浪翻滾,好一片春光燦爛。
    “好呀,我在前面忙活,你們?nèi)齻€反倒是快活起來了?!?br/>
    脫掉了外套,卞玉京露出了自自己偉岸的胸懷。
    地暖燒的滾熱,整個房間猶如春日一般。
    “難得出宮找你們一次,還不得盡情玩玩?”
    朱誼汐抱著李香君和寇白門,臉上帶著輕松的笑容。
    忙活完了冬至大朝和正旦大朝,他算是徹底的歇息了,過完年他就在京中待不住了,想起了養(yǎng)在外頭的女人。
    宮中的規(guī)矩太多,即使是皇帝也不得不遵守,長時間帶著鐐銬,怎能舒服?
    “爺,您就應(yīng)該經(jīng)常出來?!?br/>
    擠入床榻,卞玉京臉上露出醉人的紅暈,她隨手將寇白門腿上的手抓入,送住自己的懷抱之中。
    一時間,朱誼汐感覺自己的精神放空了。
    一個字:潤的很。
    這是大自然的產(chǎn)物,人類文明發(fā)展的根本??!
    “身不由己??!”
    朱誼汐嘆道:“等到晚上我還得回去,長時間不在,城里就得慌了?!?br/>
    “對了,我交給你的事怎么樣?”
    這般說著,他將李香君按下,柔聲道:“好久沒聽香君唱歌了……”
    李香君翻了個白眼,順從地低頭,開始一展歌喉。
    寇白門也識趣,將皇帝的手換個,重新放置自己的腿上。
    卞玉京忍受著調(diào)皮,道:“這一批火藥共十萬斤,應(yīng)該能夠送過去?!?br/>
    “我的陛下,您都有軍隊了,為什么不讓人直接送到漠北呢?”
    “你懂什么?”
    朱誼汐搖搖頭:“若是大軍出沒,不就打草驚蛇了嗎?”
    “只有鏢局押送,才不會引人注目?!?br/>
    卞玉京倒是不懂得其中的道理,但她卻聽得有滋有味。
    因?yàn)樗靼?,自己除了以色娛人,還能幫皇帝做事,這是一件大事,可不能耽誤了。
    聽了一會兒,她就眼眶微紅,媚眼如絲,顯然是動了情了。
    朱誼汐整個起勢,一個翻身壓下,開始了四人麻將模式。
    事畢后,他感覺自己養(yǎng)精蓄銳多日,此時已然盡數(shù)報銷。
    很顯然,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此言不虛。
    對于滿清,已經(jīng)縱容了多時了,時間太長可不好了。
    據(jù)曾英匯報,車臣部被滿清消滅的干凈,完全吸收為助力,實(shí)力大增。
    他在漠北勉強(qiáng)維持,長此以往對朝廷是極為不利的。
    因?yàn)闈M清距離更近,只有一千余里,而北京足有三千里,支援不及時。
    “順治這家伙,怎么活著那么長?”
    朱誼汐暗罵道:“歷史上二十多歲就死了,怎么到我這還活得更久了,一點(diǎn)要走的跡象都沒有。”
    “難道歷史上真的是水土不服?或者哀傷而亡?”
    總而言之,一旦順治像康熙那樣是長壽的主,對大明的威脅就極大了。
    他不想自己身旁還有一個所謂的北清。
    這會影響對草原的統(tǒng)治。
    所以對于滿清,皇帝籌備多年,準(zhǔn)備一擊斃命。
    自然而然,為了不驚動滿清,只能采取螞蟻搬家的模式,鏢局就是其中的主要。
    鏢局,商隊,用半年的時間不斷搬運(yùn)軍隊物資。
    到時候大軍就會發(fā)出致命一擊。
    有了罐頭的存在,朱誼汐覺得,滿清是時候壽終正寢了。
    貝利爾湖那個地方,比漠北可好多了,應(yīng)該設(shè)個總督府直轄管理。
    ……
    孟清彪帶著祝百松離開了莊子,兩人望著箱子中的火槍,一時間滿是振奮。
    “大哥,有了這些火槍,休說是漠北了,就算是那奉京,咱們也能走一趟?!?br/>
    祝百松開懷大笑:“聽說那里,一匹布能換兩三匹馬呢,能賺大發(fā)了?!?br/>
    “莫要張狂?!泵锨灞氤谅暤溃骸斑€是走好咱們的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