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金邊高棉
    通史,自然不是紀(jì)傳體,而是編年體。
    安南的起源上,則來自于鴻龐氏。
    鴻龐氏首位君主祿續(xù),是中國神農(nóng)氏的后代,獲封為“涇陽王”,治理南方,號“赤鬼國”。
    然后就是納入中國懷抱時期。
    總而言之,強(qiáng)調(diào)安南起源自中國,貶低歷代脫北者,直言其叛亂,從而導(dǎo)致安南戰(zhàn)亂不休。
    然后之后的吳朝、丁朝、李朝、黎朝等,都屬于權(quán)利熏心之輩,虐民以養(yǎng)身,使得安南退化,蠻寮日益嚴(yán)重,即將去夏入夷。
    幸賴我大明紹武皇帝,明見萬里,當(dāng)今秦王殿下英武不凡,驅(qū)天兵降軍閥,安民生而施德政,讓整個安南享受富貴安康,功莫大焉。
    秦王看著后面夸贊自己的話語,一時間覺得有些赧然,這幾乎是把朱靜的功勞全部安在他身上。
    人家完全成了陪襯,屬于輔助性質(zhì)了。
    但他是政治家,對這一切已然適應(yīng),倒是沒有多少反感。
    “印刷十萬冊,送往秦國各地官學(xué),或者私塾。”
    朱存槺平靜道:“另外,告訴各地的知縣,知府,這本書的內(nèi)容一定要出現(xiàn)在童試中。”
    “是!”幾個宰相忙應(yīng)下。
    借著編史的名頭,秦王收繳了秦國多數(shù)的藏書,史書,這本通史可不是自娛自樂,而是一場對讀書人的教化。
    沒錯,就是讀書人。
    普通的人可不會在意統(tǒng)治他們的是誰,只有讀書人擁有著些許的自尊心,所以別扭的在意此事。
    即使有科舉,但仍舊有許多人隱居,或者不想為官,謀求安南的獨立。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一兩年來秦國叛亂迭起,三五百人的叛亂層出不窮,地方的巡防營壓力極大。
    也是如此,秦國效仿宋朝,不斷地進(jìn)行招兵,將強(qiáng)壯的勞動力征入軍中。
    其六百萬人口,軍隊就達(dá)到了二十萬,這是何等夸張的數(shù)字。
    而這本通史,就是對讀書人的臺階,讓其放下顧慮,擁抱秦王。
    首相劉觀忽然遞出一本書來:“殿下,這是朝廷新出的《紹武注音法》。”
    “如今我國看上去太平,但明人和秦人隔閡極重,尤其是某些明人視自己為人上人,拒絕與秦人聯(lián)姻,居住在內(nèi)城中而不外出。”
    “甚至,某些人家只購買從大明來的糧食,表面上來說是怕水土不服,實際上卻是頑固不化,鄙夷秦人……”
    聽得此話,秦王一時間也有些尷尬。
    因為從小就在北京長大,所以稻谷、面食他都吃,餃子包子什么的也是常態(tài),自然是要進(jìn)口小麥。
    平日里用的器具,也不自覺地用起明式,衣食住行,無所不是。
    雖然他沒有什么鄙夷的意思,但這份隔閡確實存在,這是習(xí)慣問題。
    毛復(fù)瞅著秦王臉色微變,心中一動:“如此,兩相隔閡,秦王很難徹底安生。”
    “殿下——”
    “我要怎么做?”
    秦王沉聲道。
    “著秦絲,食秦米,用秦紙……”
    劉觀輕聲道。
    “嗯!”秦王深吸了口氣,應(yīng)允了下來。
    他這個秦王可真憋屈,吃喝都不任由,但天底下哪里有自由的?
    就算是他那英明神武的老爹,也不是怕青史留名,文人參諫,不得不將私生子養(yǎng)在宮外?
    這么一想,他倒是覺得還行。
    “罷了,我就依了此話。”
    秦王沉聲道,不過他此時雙眸卻露出了怒火:
    “寡人從民,那民也要從寡人。”
    “朝廷不是出了一本《紹武注音法》?將其刊印全國,文武百官,儒生學(xué)童,都要學(xué)會官話。”
    “我大秦的官話,要與大明一般無二。”
    劉觀和毛復(fù)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遵從了。
    至于群相阮成,已經(jīng)眼觀鼻,鼻觀心,根本就不發(fā)言。
    因為四人之中,只有他是本土人,在議政堂中雖說不是擺設(shè),但也強(qiáng)不到哪里去。
    八曹之中,他只領(lǐng)著工曹和刑曹,這些事上他根本就沒發(fā)言權(quán)。
    不過,他余光撇了一眼略顯沉默的劉觀和毛復(fù),心中一笑。
    因為官話是必然要普及的,用北京話倒是也不是不行。
    畢竟秦國那些讀書人學(xué)四書五經(jīng),必然是要會學(xué)漢字,學(xué)會了字自然就會容易學(xué)音,更何況還有一本普及的官話書。
    見兩人被自己的氣勢所震,秦王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表面上來看,普及官話會更得罪百姓,制造更多的隔閡,但反對最激烈的反而是那群從大明來的文臣們。
    為何?
    因為在皇帝不懂安南話的情況下,整個朝堂能夠順利運(yùn)轉(zhuǎn),官話有著重要作用。
    所以他們的子嗣因為口語之故,能夠更加迅速的掌握儒家經(jīng)典,從而對科舉造成壟斷。
    朝鮮就是如此。
    中上層貴族通行漢字,漢話,甚至比普通的明人還要標(biāo)準(zhǔn)。
    所以貴族才在科舉橫掃那些中人和底層兩班,占據(jù)官位。
    人為的設(shè)置門檻。
    對此,秦王心知肚明。
    因為他明白,只有拉攏這些文臣武將的才能控制整個秦國,普通的秦國百姓根本就無法依賴。
    但今天這區(qū)別對待,著實讓他氣到了。
    讓他秦王作典范,受委屈。
    那大家都別好過。
    這也算是一種敲打。
    “駕馭文臣,果然不易。”
    秦王嘀咕著。
    眼瞅著秦國安穩(wěn),之前萬眾一心的場面也就漸漸消失了,爭權(quán)奪利已然開始。
    這般想著,他對于議政堂的大組成頗有幾分不滿。
    三位宰相,劉觀和毛復(fù)都是明人出身,王府舊臣,在朝政上強(qiáng)勢的很。
    因為當(dāng)年在西貢他準(zhǔn)備效仿種姓制,被皇帝罵,所以到現(xiàn)在這些人還把他當(dāng)做毛頭小子。
    要知道,他已經(jīng)二十歲了,抵達(dá)安南近四載,什么都懂也知道,豈能任由他人擺布?
    “得用人。”
    秦王面色平靜,嘴邊嘀咕著。
    議政堂三人太少,起碼得五人。
    三漢兩土,最為適宜。
    ……
    與此同時,在西貢,一支船隊緩緩而來,大小十來艘船只乘風(fēng)破浪,登臨這座城市。
    船上下來了近千人,帶甲之兵就有五百之?dāng)?shù),一個個頗為雄壯。
    西貢知府熱情相迎,臉上的笑容止不住。
    而下船的為首三人,則緩步而來,臉上帶著感動。
    為首為一武將,三十來歲,看起來頗為年輕,一身細(xì)麻衣但也遮掩不住身上的氣質(zhì)。
    兩旁則為都是文人,四十來歲,穿著長袍,額頭上滿是汗水。
    “在下西貢知府,拜見閣下。”
    其頭戴烏紗帽,右衽青袍上的一只白鷴,若隱若現(xiàn),年若三十來許,大大方方的彎腰行禮。
    由于藩屬制,雖然秦國依舊是九品十八階,但正一品不設(shè),就算是議政堂宰相也不過是二品罷了。
    所有的官階降了一品。
    所以明朝正四品的知府,此時在秦國也不過是正五品罷了,不能穿緋袍而是青袍。
    因為弄不清楚來人的身份,所以只能稱之為閣下。
    “某乃夏津子朱參,見過知府。”
    朱參微微一笑,拱手道。
    “在下衛(wèi)國開墾司掌司張原——”
    “在下衛(wèi)國軍務(wù)司掌司元丞——”
    知府顧廣為之一笑,果然是衛(wèi)國大軍。
    “殿下已聞衛(wèi)國之藩,特令下官配合。”
    知府顧廣迎三人入了隊伍,乘上了抬竹椅上。
    “這?”
    見三人疑惑,顧廣忙解釋道:“我秦國濕熱,馬兒不耐其卑濕多有疾病,牲畜也受蚊蟲之苦,如今正是忙的時候,所以就用抬轎了。”
    朱參三人恍然。
    果然是一國就有一國的風(fēng)俗。
    如今只能入鄉(xiāng)隨俗了。
    朱參坐下后有四轎夫起抬,其他三人則是兩人并肩而抬,這其中顯然是有著森嚴(yán)的規(guī)矩。
    子爵雖小,但也是上國之爵,不亞于國內(nèi)的郡伯,自然要尊敬有加。
    很快,府衙就到了。
    朱參等人一見,其不過是大明縣衙的大小,甚至比不上某些大縣,著實不符合身份。
    大廳中早就擺放了一桌酒席。
    十二菜三湯,只能算是中規(guī)中矩。
    “見諒,秦國貧瘠,而且天氣濕熱菜多不耐存,搜了一些能吃的,合乎口味的還真少,只能落下這些了。”
    “不過廚子是從廣東請來的,倒是不錯。”
    朱參客氣了一番。
    落入在他眼中,無外乎一些雞鴨魚肉,能吸引他目光的則是一些肥美的海蝦,石斑魚罷了。
    飯畢,幾人歇息片刻,喝了杯綠茶洗了下腸胃,才開始聊起正事。
    “不知高棉如何?”
    朱參主動提起了話題。
    “高棉,也可以叫做金邊國。”
    知府顧廣輕聲道:“在之前其國都在吳哥,可惜被暹羅人占了,國都就遷徙到了金邊,所以一般稱呼其為金邊高棉。”
    “這也是為了更好的區(qū)分其國。”
    “那這個金邊高棉又如何?”
    “弱,不堪一擊。”
    顧廣嘆道:“我等腳下的西貢,早在六十年前就被安南謀奪,只是沒多經(jīng)營罷了。”
    “如今國王叫巴東.拉嘉,王權(quán)暗弱,地方割據(jù),無論是暹羅還是之前的安南,都不將其放在眼里。”
    朱參點點頭,這跟他了解的差不多。
    “其國兵馬雖有數(shù)萬,但若以王師對之,五千之?dāng)?shù)則成。”
    高棉王國的巔峰時期在于之前的吳哥王朝,后來暹羅占據(jù)其都城,把他打得四分五裂,不得不遷都金邊。
    所以吳哥王朝和金邊王朝,實際上是同一個王室,其血統(tǒng)未變,依舊如故。
    但金邊王朝卻遠(yuǎn)不如吳哥王朝,就連只掌控三府之地的阮氏也能欺負(fù)他,嫁女來進(jìn)行滲透。
    可以說,此時的高棉與安南簡直是天上地下。
    聊完了高棉,朱參問起了秦國的支持。
    這也是衛(wèi)國建立的基礎(chǔ)。
    沒有秦國的支持,拿下高棉也是一件難事。
    “殿下與衛(wèi)王為兄弟,兩國關(guān)系親近,所以吾王準(zhǔn)備了糧萬石,鎧甲五百副,弓、箭無算。”
    顧知府笑道:“供應(yīng)您這幾百人,倒是綽綽有余。”
    相較于秦王建立的艱難,衛(wèi)國簡直不要太容易。
    不需要種田,不需要建城,只要集合軍隊,就能購買糧食等一切物資,還有向?qū)е敢睋v黃龍。
    對此朱參一清二楚,他對此卻不怎么滿意:
    “衛(wèi)王殿下從京營、邊軍中招募了三千余人,看著雖多,但征服一國卻勉強(qiáng)些。”
    “恕我冒昧,請允我國借兵。”
    “借兵?”
    顧廣大吃一驚,忙擺手道:“這萬萬不可,我國兵馬雖多,但多用于鎮(zhèn)壓亂民,實難抽出大軍支援。”
    “哎!”朱參嘆了口氣:“那募兵如何?”
    “我瞧著秦國人丁眾多,索性招募一些也能省得其跳脫。”
    “此事須與殿下稟告,我做不了主。”
    顧廣松了口氣,面色緩和的了許多。
    招兵這件事,其實他完全能夠做主,但為官之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做不錯。
    碰到棘手的交給朝廷就是,自己可不能背責(zé)任。
    朱參自然知曉其事,笑著點點頭。
    實際上,他本來就是打著募兵的主意。
    如非必要,借兵是萬萬不可的。
    衛(wèi)國建立之后,必然是要與秦國相鄰,到時候兩國作鄰居,兩王又不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其矛盾肯定是有的。
    甚至秦國可能會生出野心,想要控制衛(wèi)國。
    這些不得不防。
    所以借兵是萬萬不能的。
    朱參回到安排的宅院,待了片刻后滿意地點點頭,換了身常服出門。
    整個西貢是秦王在數(shù)年前建立的,陸陸續(xù)續(xù)擴(kuò)建了三年,在整個秦國是僅次于河內(nèi)、順化的大城。
    雖然其為占城之地,民眾多為占民,但建筑風(fēng)格卻多為明式,參雜著一些本地特色,顯得幾分異域風(fēng)情。
    行走在街道上,滿耳都是鳥語,間歇的幾句漢話讓他倍感親切。
    這時候他有些后悔出來逛街了。
    詢問向?qū)В翁幾顬闊狒[。
    向?qū)а哉Z:“夫子廟香火最旺,朝廷禁絕濕婆教,倡行佛、道,儒學(xué)大昌,百姓們見秦王,乃至于讀書人都拜夫子廟,所以爭先恐后地上香叩拜。”
    “姻緣,祈福也是來這。”
    果然,到了夫子廟后,這里極其熱鬧,人擠人,孔夫子的木像高達(dá)一丈,居高臨下,頗有幾分審視的味道。
    而夸張在于,一旁的偏殿竟然還有媽祖,關(guān)公,三者合一,各得香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