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金瓶掣簽
皇帝的寬仁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的。
沒兩日,尤世威被追封為云中郡王,謚號為武毅,全稱就變成了云中武毅王。
這種追封的王,稱之為民王。
追封的條件苛刻,首先必須是公爵,其次是必須身死,其三則必須功勛卓著。
唯一能夠打破這個例外,只有沐英了,他是以侯爵追封為黔寧王。
所以其子沐春、沐晟繼承的西寧侯,等到沐晟時期與張輔共破安南,從而晉為黔國公,沐晟也被追封為定遠(yuǎn)王
沐英、沐晟父子相繼追封為王,所以民間就多以稱呼其為沐王府。
在明朝,文人多謚號以文開頭,文正為第一,當(dāng)年李東陽得知自己謚號文正,高興的從床上爬起來謝恩。
而武將一般是武字開頭的謚號,排名第一自然是武寧,例如徐達(dá),就是武寧。
然后依次是毅、敏、惠、襄、順、肅、靖。
武毅排第二,在明朝可是戚繼光所得,含金量十足。
當(dāng)然了,還有一種通謚,文武都能用的。
其就是忠字開頭的,如忠武,因?yàn)橹T葛亮就是用這個謚號,導(dǎo)致其排行第一。
歷史上用忠武的赫赫有名,如郭子儀,岳飛。
到了明初,常遇春從北伐而歸,因?yàn)樾都罪L(fēng)而亡,朱元璋痛惜不已,直接對常遇春殺俘視而不見,取了忠武謚號。
日后更是封其子為公爵,褒獎其功。
而大名鼎鼎的于謙,只是得了第三,忠肅。
偏題了。
武毅的謚號不上不下,但云中郡王的追封,則讓尤家人喜不自勝。
這絕對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按照洪熙年的規(guī)矩,追封為王后,往上追贈三代,父祖皆為王爵。
而且繪制的肖像,也能著七旒冠皮弁,威風(fēng)八面。
這是最頂級的勛貴才有的待遇。
朝野皆動容。
隨后,紫光閣功臣正式頒布,入選的九十九位功臣名單也隨之傳開。
趙舒排第一,誰也無話。
宮廷畫師也隨之入各府,繪制功臣像。
再之后,史館派出專人,開始編撰其事跡,以為后世所依。
朱謀也松了口氣。
雖然他排行九十一,但到底是入了。
同時他也有些慶幸,幸虧人多,這要只是二三十人,那就鐵定無法入圍了。
不過,他對于趙舒又不免嫉妒起來。
如果不出所料的話,后者死后也會被追封為王,顯耀祖宗,他則怕是只能被顯赫的勛貴們遮掩了。
“必須回到內(nèi)閣!”
年不過五十出頭的他,已然燃起了激情。
堵胤錫年邁不堪,最多挺個一年半載就會致仕,這就是他的機(jī)會。
朱謀打定了主意。
……
春暖花開,馬大年的運(yùn)豬財(cái)運(yùn)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過年的火熱場面極速下跌,消費(fèi)大減。
當(dāng)然,最重要的還是肉鋪的消息。
“豬場開始鬧豬瘟了,聽說是豬養(yǎng)太多的緣故,所以暫時不買豬了!”
伙計(jì)滿臉無奈道。
“那吃什么?”
“羊肉??!”伙計(jì)輕聲道:“雖然肉膻了點(diǎn),貴了點(diǎn),少了點(diǎn),但好過于關(guān)門不是?”
“您不如去運(yùn)羊吧!”
馬大年無奈地牽著驢車而走。
待他去到羊場,則人滿為患,根本就沒余羊可運(yùn)。
而且羊的價(jià)格比豬高多了。
許多公羊比豬重。
一斤豬肉出場價(jià)只要四文半左右,而羊則要十文,一頭羊比得上兩頭豬了。
羊肉市價(jià)高達(dá)十七八文一斤,市場自然就窄了,不及豬肉的十分之一。
成本高了,市場小了,趕車的人卻有增無減,自然是趕不上趟。
從羊場失望而歸,馬大年就沒了興致,不想再做無用功,只能去鄉(xiāng)村,低價(jià)收購一些鮮菜,或者臘肉,咸魚,雞鴨一類的東西。
然后再送往相熟的菜鋪,或者自己沿街叫賣。
一趟下來,累的要命,卻只賺了五十來文,不過之前的一半。
同時他也明白,這只是第一天的收益高些,村里的東西收一樣少一樣,還有競爭,接下來的日子不容樂觀。
忽然,第二天驟降到了三十文。
無奈,他只能去往磚場,運(yùn)送磚石了。
由于是純粹的走運(yùn),利潤極低,忙碌一天走了兩三趟,才賺了四十五文。
在京城,這樣收入,壓力就大了。
“我剛想買個房子,就碰到這等事……”
料峭春寒,春風(fēng)依舊帶著透骨的寒意,緊緊地裹住身的羊皮襖,路過一條小河時,借著破碎的冰面,給驢車清洗起來。
這可是他吃飯的玩意兒,可得愛惜。
當(dāng)然,這也是京城的水需要錢買,能省點(diǎn)就省點(diǎn)吧。
心情郁郁下清洗著,忽然耳旁傳來了呼喚聲:“車把式,車把式!”
迅速的結(jié)束收尾,馬大年把驢車從岸邊趕到官道。
抬目所見,就是幾個二十來歲的年輕漢子,穿著的衣裳中露出里面的蘆葦絮,臉被凍得通紅。
身上背著一個包袱,約莫二三十斤左右,這是他們唯一的家當(dāng)。
“大哥,這到京城還要多遠(yuǎn)?”
“二十來里吧!”馬大年瞥了一眼三人那漏洞的草鞋:“路上的雪化了一半,你們那腳可不得凍壞了!”
“上車吧!”
他抖了抖腳上的豬皮靴,將污雪泥巴抖落,隨后就道。
“這,我們沒錢……”
小個子忍不住道。
但為首的大個子從懷中掏出來三枚銅錢,臉上陪著笑:“這是我們的路錢?!?br/>
“嗯!”馬大年隨手收下,將三人載到了驢車上,自己則徒步走著。
見三人凍得直哆嗦,他則停下腳步,堆起土塊,將一小捆木柴燃起。
就地煮起了茶水來。
瞥了一眼三人,他從懷中掏出了飯盒,一人給了半個粗糧饅頭:“只有兩個,湊合著吃吧!”
說著,又心痛地從懷中掏出來指甲蓋大小的紅糖,分開一半撒入茶水中:
“這樣喝,身體才有勁!”
三人感動得不行,烤了下冰冷的饅頭,湊著熱乎勁就啃食起來。
然后四人一口又一口地將茶水喝完。
身體這才徹底的暖和起來。
接下來的路途順利的很。
三個年輕人也很懂事,在泥濘的地則坐上車,而在普通的道路則下來走,減輕了驢的負(fù)擔(dān)。
也是因?yàn)槿绱耍瑲夥盏故窍喈?dāng)?shù)暮蜕啤?br/>
“你們?nèi)ゾ┏亲錾???br/>
馬大年隨口問道:“京城可不太容易,光是喝碗茶就得兩文錢?!?br/>
“哥,我們這是想移民咧!”
為首的大個子也很淳樸,認(rèn)真道:
“如今不像十年前,村里的荒地都很少了,咱們家都沒地種,給財(cái)主家打工,饑一餐飽一頓,都娶不上媳婦。”
“是啊,如果要開荒,那也是下等旱地,累死累活才得一兩畝,起碼得少活十年,這可不值當(dāng)!”
另一人插嘴道,臉上滿是無奈:“我們聽村里有個回來的老兵說,去那移民不僅有地,還發(fā)媳婦呢!”
“東北那地方可不發(fā)媳婦,地也沒那齊國,越國來的多!”
“我聽說了!”馬大年忙道:“在報(bào)紙上看了,皇帝的兒子去海外建了小國,說是可以自己去移民?!?br/>
“什么齊國,直接獎勵五十畝地,越國也是這樣,媳婦好像也有?!?br/>
作為北京人,他自然有些與生俱來的政治熱情,就算不識字看不了報(bào)紙,那也得點(diǎn)杯茶聽著。
這是一天中為數(shù)不多的樂趣。
說到這,馬大年也興奮起來:“這事應(yīng)該沒有假,之前也去了好多人,都發(fā)了地。”
“那里的地便宜,尤其是齊國,一年三熟,十畝地就夠一家子吃了,五十畝怎么種地得完咯!”
“越國也不錯,離得近,而且比咱們這差不多,沒有什么水土不服,更沒齊國那大蟒蛇!”
“蟒蛇?”
“是啊,那里熱的很,有時候睡一覺起來,被窩里就多條蛇,頭上就頂著大蜘蛛,誰說的清!”
“有得有失吧!”
馬大年隨口說著聽來的流言,津津有味。
到了黃昏時,一行人才回到了京城。
果然,在城門口扎起了棚子,布告上寫著移民的好處。
所有人圍成一團(tuán),滿是討論聲。
“齊國,五十畝地,宅院一座,若是缺媳婦,酌情獎勵一人……”
“秦國,二十畝地,耕牛充裕,農(nóng)具齊全,工匠可獎賞熟田百畝,一年三熟……”
“越國,八十畝……”
“遼國,百畝耕地,千畝草原,牛羊百只……”
“趙國,耕地百畝,牛羊兩百只,屋舍齊全……”
一個個優(yōu)惠的條件,讓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駐足觀看。
馬大年聽著眾人的念叨,逐漸心馳神往。
有的說齊國好,有的是說越國近,更是許多人想去秦國。
眾說紛紜。
倒是棚子中報(bào)名人數(shù)則寥寥無幾,零散的幾人出來,也被問東問西。
遷徙,這可是要命的玩意。
“這可是要三思而行啊!”馬大年忍不住說了句學(xué)來的詞,拉住了三人。
“馬大哥,我們?nèi)斯夤饕粭l,連媳婦都娶不到,出國是最好的?!?br/>
“是啊,還是大明人呢,往日走了幾百里求活,不也是一樣嘛!”
說著,馬大年目睹三人去往了飄蕩著齊國旗幟的棚子中。
他為之一怔,沉默不語。
是啊,都吃不上一口飯了,哪里顧及到那么多?
我在京城,不也是如此嗎?
而到了二月二,龍?zhí)ь^剛結(jié)束,來自于西臧的大人物們抵達(dá)了北京城。
衛(wèi)藏國達(dá)延汗,達(dá)籟喇嘛,以及后發(fā)的班嬋,三人以及攜帶的家眷、仆從,接近千人,在三千余京營士兵的護(hù)送下,抵達(dá)了北京城。
為了保障安全,其是從西康而至四川,然后抵達(dá)重慶坐船到了下長江,再沿著運(yùn)河北上,足足走了四個多月。
而之所以速度慢,自然是照顧到了達(dá)籟喇嘛和達(dá)延鄂齊爾汗的身體狀況,兩人年齡可不小了。
不過,抵達(dá)北京不久,這位疾病纏身的衛(wèi)藏國最后一任大汗,就病逝了。
朱誼汐自然是萬分悲痛,給予三千治喪銀。
同時,皇帝還親自冊封其長子丹增達(dá)籟為衛(wèi)藏郡王,廢黜汗號,并冊封其兩嫡子為子爵。
賜銀數(shù)萬,并且賞賜京畿土地千畝,遼東、吉林各萬畝。
可以說是恩寵極大。
但潛臺詞卻是,其不能再回去了,只能居住在北京城,與琉球郡王,康王,文萊王等一起湊合,夠組成一桌麻將了。
厚待的原因,自然是因?yàn)槠浔揪褪菍賴?br/>
宗主國奪屬國土地,面子上有傷中央大朝風(fēng)范,自然得照顧一下。
而對于達(dá)籟、班嬋兩位大喇嘛,朱誼汐自然是虔誠地進(jìn)行寬慰,并且準(zhǔn)備建造輝煌的喇嘛廟,讓二位暫居。
與年輕,剛進(jìn)行坐床的班嬋不同,達(dá)籟則懂得太多,他沉吟著,小心翼翼地問道:
“陛下,不知朝覲后,我二人何時能歸?”
“不急!”朱誼汐溫和地笑道:“喇嘛廟還沒修好呢!”
達(dá)籟一噎,只能坦誠道:“京城雖好,但非我等二人久居之地,還望陛下成全!”
見其如此,朱誼汐才一本正經(jīng)道:“對于黃教,朕自是毫無反對之意,高原上黃教獨(dú)大,朕也愿意提供支持?!?br/>
“但,大喇嘛也需要給予我應(yīng)有的回報(bào)。”
“陛下請說!”達(dá)籟神情一動,他看了一下身邊的第巴,后者凝眉不語。
“寺廟的歸寺廟,朝廷的歸朝廷。”
朱誼汐雙目有神,在那位第巴臉上撇了一眼,果斷道:“大喇嘛不得干涉民間事務(wù),插手政務(wù)。”
“吃齋念佛,背誦經(jīng)文,才是出家人應(yīng)該做的?!?br/>
第巴羅桑圖道神色大動,瘋狂的使眼色。
這篡奪的的可是他的權(quán)力。
達(dá)籟心中雖不舍,但還是愿意的,但第巴的態(tài)度卻讓他猶豫了。
“第二,達(dá)籟和班嬋的轉(zhuǎn)世靈童,必須經(jīng)過朝廷認(rèn)證同意,不得肆意妄為的讓大貴族把持!”
“朕決意采取金瓶掣簽制,由佛祖來決定人選,選出真正的活坲?!?br/>
金瓶掣簽,就是滿清為革除貴族操控活坲謀利,所以確定三名(或兩名、四名)呼畢勒罕候選人后,將姓名寫入名簽,核對無誤。
再封簽(用黃紙包裹),放入金瓶中。
然后搖動金瓶,顯出真正的人選。
所以說,真正的公平,千古以來,還得是抽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