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勛貴的影響
“這是第幾個土司了?”
一場了無生趣的大勝,李定國并不放在眼里,反而澹澹地問了起來,聽起來像是炫耀,實際上只是習(xí)慣罷了。
“這是今年第十八個了,也是最大一股?!庇螕魮u搖頭,說道:
“這些人也不長記性,聽到您老的大名也敢來犯?!?br/>
“人都想著踐踏名人來往上走,這是最快捷的方法?!?br/>
李定國隨口道:“況且,我只帶了幾千人,這不就是誘餌嗎?”
這話倒是不假。
大明朝前些年放棄了孟密、孟養(yǎng),木邦等朝貢土司后,邊境上一些土司們蠢蠢欲動,都在兩國之間跳動。
無他,倚仗著地勢,謀求好處。
李定國就是為了逼他們出來,剔除危險因素。
顯然,孟定府的罕氏,絕對是最強大的那一批。
一股氣拿下了罕氏的老巢后,整個滇南瞬間震動,實力最為雄厚且距離最遠(yuǎn)的孟艮府(今緬甸撣邦的景棟),也派人來朝貢。
云貴統(tǒng)制朱勐,也終于讓野了大半年的李定國回到昆明。
這段時間的行動,極大提高了云南朝廷的威望,甚至李定國威名赫赫,超過了沐王府。
說到沐王府邸,最后利用了一把沐天波的威望后,其宅也回到其家族手里。
不過,沐天波雖然恢復(fù)了黔國公的爵位,但卻沒有恢復(fù)世鎮(zhèn)云南的地位。
無他,隨著云南軍戶的墮落,作為世襲的云南總兵,沐王府的實力早就不復(fù)存在了。
再者說,經(jīng)過開國時期的清掃,數(shù)十萬軍戶的安家落業(yè),云南的漢人比例不斷提高,超過了三百萬。
而誰又想到,三百多年前,這里還是三百年國祚的大理?
也因為沒了利用價值,沐天波只能離開了云南,去往了北京城定居。
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皇帝的大舅哥,身上還頂著黔國公的頭銜,是舊勛貴的代表。
風(fēng)光體面還是有的。
他也不擅長軍事,風(fēng)花雪月也挺好的。
踏入昆明城,李定國覺得此地越發(fā)的繁榮起來,迎面而來的吆喝聲讓他恍若隔世。
長久的清剿土司,讓他倒是不習(xí)慣了。
由于明初大規(guī)模有組織的遷徙,云南府內(nèi)幾乎都是漢人,而昆明城百姓的官話,甚至比李定國還要標(biāo)準(zhǔn)。
偶爾還能聽到些許南京口音,這也不值得驚奇。
“統(tǒng)制——”
下馬入府,李定國拍了拍衣袖,快步而行,見到了日漸壯實的朱勐。
身為云貴統(tǒng)制,朱勐盯著兩省的剿匪事宜,倒是不需要親自出發(fā),發(fā)福了些許。
“定國,你干的不錯?!?br/>
朱勐拍了拍其肩膀,大笑道:“這半年時間,添了五座縣城,征了萬人兵馬,揉碎了十幾個土司,你算算立下大功了?!?br/>
“新上任的巡撫倒是開心,土司歸順,這可是大政績。”
“定國不敢居功,若不是統(tǒng)制在后壓陣,哪能來的如此功績?”
李定國拱手,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道。
一路打仗,幾乎從來沒有擔(dān)憂過糧草和兵力的不足,及時得到補充,這對于戰(zhàn)爭來說是最為重要的。
“好了,你我不是外人,就莫要客氣了。”
朱勐?lián)u搖頭,失笑道。
隨即兩人面對面坐下,一時間竟然有些感慨。
李定國越發(fā)的精瘦了,皮膚也黢黑了不少,但人卻十分的精神,英姿勃發(fā)。
“定國,從貴州,到昆明,咱們也有三四年的光景了吧?”
“應(yīng)當(dāng)是有的?!崩疃▏聊チ讼?,附和道:“那時是紹武二年,今年是五年,得有四年了?!?br/>
“你成了侯爵,如今又搗鼓了那些土司,雖說很難上一層,但加一些年俸還是可行的?!?br/>
朱勐輕笑道:“云南亂了一陣子,你覺得接下來應(yīng)該怎么辦?”
“這?”李定國抬頭,有些不解。
“按道理來說,這是云南巡撫應(yīng)該過問的,但你也是云南總兵了,也應(yīng)該心里有數(shù)?!?br/>
朱勐鼓舞道。
“統(tǒng)制,我聽說衙門之中許多人言語改土歸流之事,仿佛一旦消滅了土司,改土歸流,云南就會大治。”
“但依末將看來,亦兵亦農(nóng)的軍戶,在云南依舊合適,只需要一些變通即可?!?br/>
李定國誠懇道。
“哦?詳細(xì)說說?!?br/>
“云南雖大,但無外乎云南府、廣西府、楚雄府、大理等寥寥數(shù)地,其余不過是丘陵溝壑,地方貧瘠,煙瘴之地,建縣根本就不合適?!?br/>
“而土司三心二意,貪婪成性,不足為倚仗,如當(dāng)年孫可望入昆明,土司們觀望者甚多。”
“所以,只有軍戶,才能讓云南安穩(wěn),尤其是在那些遠(yuǎn)離昆明地方。”
“不錯,你說的很有道理?!敝燠曼c點頭,摸了摸下巴道:“不過軍戶制已經(jīng)不堪用了,改制之事還得上稟朝廷?!?br/>
“定國,我將于九月初離開滇省,回到京城了,云南的事宜就交給你了,孫可望雖然離去,但莫要松懈?!?br/>
李定國張了張口,終究還是點頭了。
這些年來他也成熟了不少,知曉朱勐是留不住的。
不同于他這個侯爵,朱勐作為兩省統(tǒng)制,宣國公,影響力驚人,絕不會在一個地方多留太久。
況且,對于他們這樣的勛貴來說,最適合的地方只能是京城,五軍都督府里養(yǎng)老。
眺望著北方,李定國忽然又想起了高一功,他恐怕在甘肅總兵任上枯燥地數(shù)沙子吧!
世事無常,西軍,闖軍,都已煙消云散了,他竟然在為明廷做事。
依著朝廷的慣例,自己怕是也得調(diào)離云南,那該去哪個省呢?
而在北京城,對于各地勛貴們的調(diào)整,已經(jīng)在有條不紊的進(jìn)行了。
如朱勐,尤世威這等坐鎮(zhèn)一方的國公,必然要回京調(diào)職。
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了去除他們的影響。
像是朱勐,作為云貴統(tǒng)制,兩省的縣府巡防營主官,大部分都是由他們上報請任,雖然迅速地安定了地方,但卻建立起了無可比擬的影響力。
而像是明初,湯和平定福建后,八閩大部分的百戶、千戶出自其舊部。
像是徐達(dá),其拿下元大都后,遼東及北平附近都是其舊部充任,為朱棣造反貢獻(xiàn)了不少的力量。
軍戶制的存在,可以迅速的安定地方,但同樣讓明初的勛貴們勢力強大,利弊參半,在繼承人無法駕馭的情況下,只能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