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落敗
一位身高八尺的少年從不遠處猛地躍起,重重的落在了那三丈高的石臺之上。
那家伙的身形巨大,哪怕是在這寒風(fēng)凌冽的冬日他依然赤裸著上身,渾身上下肌肉如小山一般隆起,又棱角分明,宛如刀刻斧劈出來的一般。他手握兩柄短斧渾身的皮膚黝黑,看上去更像是一頭蠻牛,而非人類。
從大虞到大周再到如今的燕庭,燕地從來不乏與鬼戎交戰(zhàn)的經(jīng)驗,鬼戎尚武,卻又不太喜中原那一套儒生亦或者修士之道,以靈力淬煉肉身是鬼戎最善的法門,眼前這位幾乎在鬼戎王庭排名末流的親王之子便是最好的寫照。
“哪個是徐余年!還不快上來受死!”那鬼戎王子享受著周圍眾人對于他高大身形的驚駭目光,然后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看向臺下的魏來一行人,朗聲喝問道。
他的身形本就高大得出奇,加上那滿臉兇戾之氣,更是讓臺下的眾人都紛紛臉色一白,多少有些畏懼。
但徐余年作為徐家的少公子,平日里是嬉皮笑臉了一些,但作為赤霄軍統(tǒng)領(lǐng)之子,血性還是有的。面對那拓跋成山的挑釁,徐余年的眸中涌出些許怒意,他的腳尖點地,身子便一躍而起,落在了那石臺的另一側(cè)。
不得不說這樣一躍一落之間,靈動的身姿卻有幾分翩翩公子的架勢,加上徐余年本就俊俏的臉龐,周圍頓時想起了一陣歡呼——當(dāng)然這樣的歡呼大都出自一些前來觀禮的女性之口,徐余年出身與天賦都極為不錯,配上俊俏的臉蛋,在寧霄城中可不乏姑娘暗暗芳心暗許。
他的出場引來的是姑娘的歡呼,同樣還有寧州百姓們的期待。
徐余年今天十六歲,修為三境,神門盡開,雖然在翰星榜上的排名較后,但公認的是徐大少爺?shù)膽?zhàn)力不俗,甚至坊間還傳聞徐余年可以在五境的蕭牧手下走過十招,這樣的修為與戰(zhàn)力讓其有足夠的本事爭取到在翰星榜上更靠前的位置,但偏偏徐大少爺喜歡風(fēng)花雪月多過這翰星榜上的輪次排名。加上前些日子上門想要將徐余年收入門中的各大宗門險些把徐家的門檻踏碎,這更好的佐證了徐余年在修行上的天賦,民間多有傳聞言說徐余年的實力要比他在翰星榜上的排位高出許多。如此一來,他倒是極有可能擊敗這來自鬼戎的勞什子王子,為今日開賽以來幾乎未得一勝的寧州子弟求得一場足以振奮人心的勝利。
轟!
伴隨著一聲悶響,那拓跋成山的眉心胸前以及后背三處,三道棕色的輪盤生出,輪盤收縮,發(fā)出陣陣轟鳴,他周身的氣勢于那時再次拔高了數(shù)籌,赤裸的上身上亦是青筋暴起,就連身形也似乎膨脹了幾分。
“長得跟個娘們似的,卻這么討娘們喜歡,不知道等下拓跋爺爺打得你滿地找牙,跪地求饒時,這些小娘們會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為你歡呼呢?”拓跋成山面色猙獰的盯著徐余年,嘴里如是言道。
拓跋成山的有意挑釁并未讓平日里動輒便會義氣用事的徐余年臉上生出半點惱怒之色,徐少爺也很明白今日事端的嚴重性,更明白眼前這個家伙絕非易于之輩。他的面色凝重,也不理會拓跋成山的挑釁,只是默默的抽出了自己的佩劍,催動起周身的靈力,三道神門在那時浮現(xiàn),也于此時轟鳴,與那拓跋成山所爆發(fā)出來的氣勢分庭抗禮。
“怎么?是個小啞巴?”拓跋成山咧嘴笑問道,這話出口的剎那,他的身子猛然躍出,看似巨大的身形絲毫不顯得笨重反倒快得出奇,只是眨眼便殺到了徐余年的跟前,同樣巨大的雙斧出手,以力劈華山之勢直直的砸向徐余年的面門。
這一招簡單粗暴,并無半點花哨技巧亦或者什么玄機的法門,只是單純的一力降十會。
斧身尚未及身,一股宛如泰山壓頂?shù)耐簠s席卷而來。徐余年的面色有些難看,于那時抽劍橫于胸前。
鐺!
一聲金石碰撞之音蕩開,在周圍百姓的驚呼聲中,徐余年的身形暴退,眼看著就要退到擂臺的邊緣,他在那時手中長劍劍鋒一轉(zhuǎn),以長劍杵地,在地面上割劃出一條長長的凹痕,方才在觸及石臺邊緣之前,險之又險的停下了自己的身形。
可拓跋成山并不給徐余年半點喘息的機會,他的雙斧在徐余年堪堪站穩(wěn)身子的剎那再次殺到了徐余年的跟前。因為之前的對撼而內(nèi)息紊亂,臉色微微泛白的徐余年在那時眸中閃過一道怒色,他一咬牙仿若做了個極為重要的決定一般,他周身的三道神門轟鳴,握劍之手猛地一緊,長劍的劍身一震,竟有一道火紅色的劍意游走于劍身之上。
一直緊張的注視著戰(zhàn)局的魏來在瞥見此景的剎那臉色微微一變,劍意這東西與靈力不同——后者只要是二境修士都可從天地間吸納靈氣,區(qū)別只是強弱多寡而已。但前者卻不同,有些人一生用劍也不見得能凝出半點劍意,而有些人不過一年半載便可化出劍意。而這種人用曹吞云的話說便是天罡山最缺少的劍道天才……
徐余年的天賦是有目共睹的,今年十六歲的他算起來已修行了近十年的光景,以他的天分凝出劍意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而讓魏來在那時臉色變化的是,但這道轟然涌現(xiàn)于徐余年劍身之上的紅色劍意似乎與徐余年本身所行的劍道有著截然不同的區(qū)別。
所謂劍意,雖稱之為劍意,但實則是與此劍之人所行之道契合之下,道之具象顯化。這般與徐余年周身氣機截然不同的劍意,似乎并非出于徐余年自身。而更讓魏來詫異的是,這道紅色劍意之中隱約裹藏著一絲古怪的氣機。
而這樣的氣機魏來熟悉無比!
那是上神之力的氣機!
雖然那股裹挾在徐余年劍意之中的上神之力的氣息極為稀薄,比起魏來從黑色石碑中吸納而來的上神之力差之良遠,但它確實有著這樣的氣息,魏來的面色古怪,他在虞圭章的指點之后有意翻看了些許關(guān)于上神之力的記載,雖然那些記載大都模棱兩可,但它們都共同指出了一點——上神之力這種東西只存在于東境,而北境之中哪怕是八門大圣也無法獲取,那么徐余年那道劍意,或者那道劍意之中稀薄的上神之力又是從何而來呢?
徐余年的劍裹挾著那古怪的劍意猛然揮出,直面拓跋成山劈來的巨斧。
周圍的百姓們再次發(fā)出驚呼,他們并不認為徐余年能抵御對方進攻,畢竟在方才對拼之中,徐余年被震退了數(shù)丈以至于退到了擂臺的邊緣。而這一次,拓跋成山襲來的巨斧比起方才力道更大出了數(shù)分,只要徐余年稍有不慎,他便會被擊落跌下擂臺。
百姓們擔(dān)憂并非沒有道理。
可這樣的驚呼與擔(dān)憂在下一刻,又變作了更為高亢的呼喊,而這一次,是歡呼。
雪白的長劍上裹挾著的紅色劍意像是這世上最為鋒利的刃,拓跋成山那對單是看上去便價值不菲的短斧,在與劍刃接觸的剎那,就如敗革一般被極為輕易的從斧刃上被割開。被平整的削下半截的斧身猛地落地,發(fā)出一聲悶響,而拓跋成山臉上猙獰的神情也隨即變作了愕然與惶恐。
凌冽的劍意并不停歇,繼續(xù)向前,直取拓跋成山的面門。
大抵是暗覺勝券在握的緣故,拓跋成山并未來得及運集起半點內(nèi)力抵御,凌冽的劍意襲來,他的身子一震,只能以肉身硬抗這道殺招。
換作尋常的此境修士在這道劍意之下,恐怕早就落下一個身死道消的下場,但鬼戎一脈的肉身淬煉之法與北境其他宗門大族都有著本質(zhì)區(qū)別,此番劍意襲來,拓跋成山雖然身形暴退,劍意所襲殺的胸膛上亦被割開了一道血痕,血跡累累,不停下涌,卻并未傷及到心肺等要害,算是堪堪撿回了一條性命,由此亦可見鬼戎的煉體之法的獨到之處。
呼!
呼!
拓跋成山身形暴退,單膝跪地,鮮血不斷下涌,周圍的寧州百姓們瞥見此景,頓時歡呼雀躍,那聲浪一浪高過一浪,響徹不覺。
而徐余年卻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劍身上的劍意已然收斂,可握劍的手卻不斷的打著顫,斗大的汗珠一顆接著一顆的往下落。魏來見這番情形看在眼中,心底疑惑更甚,顯然方才徐余年所激發(fā)的劍意對他消耗極大,而這也更加著實了魏來的揣測,這道與徐余年的修為極不相符的精粹劍意顯然應(yīng)當(dāng)并非憑他自己凝練而出。
不過疑惑歸疑惑,徐余年的勝出還是讓魏來暗暗為他高興,他正想著飛身上前將虛弱的徐余年攙扶下來時。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一道低沉的聲音忽的響起。那聲音并不大,但在他響起的瞬間周圍百姓們的歡呼聲戛然而止。
那聲音來自擂臺之上,來自那被眾人認為已經(jīng)落敗的拓跋成山。
這位鬼戎來的王子說著這話,身子緩緩站起。
他的一只手捂著自己的胸膛,一道貫穿整個胸膛的傷口血淋淋的展露在眾人面前,那樣的傷勢雖然還未危機性命,但已然算得上是觸目驚心。
但拓跋成山卻似乎并未受到這道傷勢的影響,他只是盯著徐余年,用一種雙目燃火的目光,盯著他。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拓跋成山再次問道,他的聲音陡然被拉高,宛如獅吼虎嘯一般的音浪席卷開來,壓過了周遭百姓們的私語,也將附近更多的目光拉扯了過來。
本來已經(jīng)準備迎接徐余年的魏來在聽聞這聲音的剎那臉色不由得又是一變,他愕然的盯著拓跋成山,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當(dāng)下魏來也顧不得其他,在那時大吼道:“小心!”
但這話出口的瞬間卻已然是為時已晚……
鐺!
一聲悶響猛然蕩開,那拓跋成山的左臂手背,又是一道神門亮起,于是乎四道神門涌現(xiàn),黑色的銘文在各自的神門之間連接勾畫,最后凝聚成為一個整體。
在那一剎那,拓跋成山的身子猛然朝著徐余年沖了過來。
他的雙目中洶洶火焰升騰,將他的雙眸染得通紅,黑色銘文勾勒在一起,化作了一頭巨大的黑色蠻牛,蠻牛怒吼,身形與拓跋成山竟是于那時融合在了一起,巨大又鋒利的牛角帶著可撼山岳的威勢直直的殺來,轉(zhuǎn)眼便來到了徐余年的跟前。
徐余年的面色難看,他咬了咬牙試圖將手中的長劍再次舉起,同時激發(fā)出那股紅色劍意,但那紅色的劍意方才在他的劍身之上顯現(xiàn)出些許端倪,徐余年的臉色忽的一白,身子一顫,顯然他此刻體內(nèi)的靈力并不足以支撐他再次激發(fā)出那劍意。
而這樣嘗試的失敗讓他更來不及祭出任何的抵御法門,而那巨大的蠻牛便在那時狠狠的撞在了他的身上。
驚呼聲在四面八方響起。
鮮血從徐余年的嘴里噴出,他的身子被高高拋起,巨大的牛角從他腹部穿入,從他的背后伸出。徐余年的目光從驚駭?shù)娇斩矗瑥目斩吹交秀保缓笙萑肓嘶杳浴?br/>
巨大的黑色蠻牛宛如炫耀戰(zhàn)利品一般將自己的牛角搖晃,已經(jīng)生死不知的徐余年的身子在牛角的搖晃下,毫無自覺的搖動。
數(shù)息后,蠻牛像是意興闌珊了一般,忽的用力一揚牛角,徐余年的身子便在那時被高高拋棄,在半空中拉出一條血線,然后重重落在了……
魏來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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