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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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事,第二天早晨,陳劍臣是被一陣清越的鳥鳴驚醒的——大冬天的有鳥叫,倒是一件稀罕的事情,他抬頭望向窗外,就見到外面一株斑淚竹的枝椏上,正站立著一只怪鳥。
此鳥拳頭大小,身體羽毛翠綠相間,尾巴極長,長度幾乎可以和鳥身一般了;頂上有一簇羽冠,羽冠卻為紅色,猶如一簇火焰;而兩只小眼睛上方,長得像畫眉似的,各有一條細(xì)長的白色眉毛——
好漂亮的小鳥!
陳劍臣不禁多看了幾眼,這般的鳥兒,他可從未見過,根本不知叫什么名字。
唧唧!
那小鳥極為人性化地沖陳劍臣叫了兩聲,翅膀一振,撲騰騰地飛走了。
陳劍臣起床洗漱,對面西廂的魯惜約也早起來了,見到他,盈盈一笑。
清晨的天色,寒意凜然,呼吸之間,都有一團(tuán)白氣出沒。
洗漱完畢,皇甫員外就派人來叫他們過去吃早餐了。
皇甫家的早餐極為豐富,有各式糕點(diǎn),有飯有粥,還有六碟精致小菜——當(dāng)然,陳劍臣的早飯是和皇甫員外一起吃的;而魯惜約則是在內(nèi)堂,和皇甫員外的女兒,也就是皇甫嬌娜一起吃。
用膳之后,陳劍臣拿出書信,請皇甫員外派人送去蘇州的賓來客棧給王復(fù),順便把他的書筪行李帶來。
皇甫員外馬上派一名伶俐的仆從送信去了,然后就帶著陳劍臣去到女兒的專用書房——此地,將成為陳劍臣為嬌娜上課授業(yè)的專用地。
這間書房,甚為寬闊,收拾得十分整齊,一塵不染的,看樣子,不像是個(gè)刁蠻女的書房。
面對陳劍臣的疑惑,皇甫員外干咳一聲道:“此處雖然為小女書房,但小女平時(shí)甚少來往的?!?br/>
怪不得呢。
陳劍臣恍然,負(fù)手四下打量。
過了一會,那侍女小菊前來稟告道:“老爺,小姐吃過早餐后,會要出去運(yùn)動運(yùn)動,所以去爬山了。”
——胡莊位于東山山麓之下,走不多遠(yuǎn)就是東山,爬山倒方便。只是這骨節(jié)眼的時(shí)候去爬山,當(dāng)然不會如此簡單。
聞言,皇甫員外面色一沉,喝道:“胡鬧,還不快去叫她回來!難道要先生久等嗎?真是目無尊長。”
陳劍臣心里也是嘿嘿冷笑:這嬌娜倒是挺有性格的,不見其人,先聞其名,先見其行,下一次,莫非還得先聞其聲?這擺明是要給他一個(gè)下馬威,要他知難而退,哪里涼快哪里呆去啊。
小菊走出去后,皇甫員外一跺腳,對陳劍臣道:“留仙,你看這個(gè)……哎,都是老朽管教無方?!?br/>
陳劍臣呵呵一笑:“員外不必動氣,小生早有心理準(zhǔn)備的。”
皇甫員外道:“留仙生性豁達(dá),老朽果真沒有看錯(cuò)人……嗯,老朽今天另有要事,要出門一趟,所以不能留在莊中,等會小女回來,任憑留仙訓(xùn)導(dǎo),不用顧忌老朽顏面?!?br/>
陳劍臣忙道:“員外自顧忙去,小生自有分寸?!?br/>
說罷,皇甫員外一拱手,離開了書房。
陳劍臣坐在書房內(nèi),信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來讀。讀了十余頁后,那小菊回來了,低著頭道:“留仙先生,小姐說沒有玩盡興,所以暫且不回來了,叫先生不用再等,下午再來書房。”
陳劍臣眉毛一揚(yáng),對于這個(gè)結(jié)果倒也在意料之中,隨口道:“知道了?!北悴辉傺哉Z,繼續(xù)看書。
他的平靜反應(yīng)使得小菊一愣,她還以為陳劍臣會暴怒呢。畢竟學(xué)生不尊師道,對于很多先生而言都是逆鱗,不可冒犯??磥磉@先生雖然年少,但比一般老先生還要沉穩(wěn)莊重……嗯,這個(gè)情況得先告訴小姐去。
小菊告辭離開,直奔后山。
陳劍臣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嬌娜的所作所為,在他眼中不過等同于頑童的淘氣行徑,小打小鬧耳,豈能攪亂他的心神。。
讀了三十多頁書,陳劍臣才把書本放回原來位置,走出書房,并沒有回院子?xùn)|廂,而是準(zhǔn)備四下走走,看這胡莊的規(guī)模布局。
粗略估計(jì),莊子占地近十余畝,幾進(jìn)幾出,分成好幾個(gè)院子,其中長廊迂回,假山流水隨處可見,布置得很是精致。
人在其中,如果不懂路的話,還會迷路呢。
陳劍臣也不敢走出太遠(yuǎn),只是在附近轉(zhuǎn)悠了一圈,欣賞一下景色。
嘰嘰嘰!
就在此時(shí),陳劍臣又聽見那美麗怪鳥的叫聲,循聲望去,見它正停在一座假山之上,居高臨下,把下面的湖水當(dāng)鏡子,在對鏡用尖尖的嘴巴梳理身上的羽毛呢。
挺有意思的一只小鳥。
陳劍臣看得入神,忽然對面的墻外有一陣悅耳的笑聲響起,清爽嬌憨,仿佛正有一位妙齡女子正從那邊經(jīng)過一般。
他還想聽真切點(diǎn),對方卻漸漸離開了,正如古詞所言“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
嬌娜?
也許是……
陳劍臣駐足久立不動。
唧唧!
鳥叫聲接近,原來是那只鳥兒好奇地飛過來,在他頭頂盤旋著,旋飛了幾圈,終于振動翅膀,歡叫著遠(yuǎn)去了。
陳劍臣回到院子?xùn)|廂,見到魯惜約站在院中賞竹子,便干咳一聲,道:“魯姑娘好雅致?!?br/>
魯惜約向他道個(gè)萬福,道:“其實(shí)公子不必那么見外,直接叫我惜約就好了?!?br/>
“呵呵,也好,繁文縟禮,能免則免,倒也干脆?!?br/>
聽他這么說,魯惜約內(nèi)心不禁泛起一圈漣漪——陳劍臣此言,清晰表明了他不拘泥古板的性格。
陳劍臣忽問:“惜約,你盡早可曾見過嬌娜小姐?”
“見過呀,怎么啦?”
她正是和嬌娜一起在內(nèi)堂吃的早飯。
陳劍臣問:“哦,她長得怎么樣?”
魯惜約一愣,忽而噗嗤一笑,道:“皇甫小姐年紀(jì)與妾氏相仿,容貌韶秀,無可挑剔,不過挺好笑的,也很好動……嗯,怎么說呢,妾身覺得她還是很好相處的。咦,你不是答應(yīng)皇甫員外做了先生嗎,剛才沒有見到皇甫小姐?”
“沒有,她去爬山了?!?br/>
“啊,這時(shí)候爬山?”
魯惜約心思玲瓏,立刻想通其中關(guān)竅,不禁一皺眉:“皇甫小姐如此作為,實(shí)在有些胡鬧了?!?br/>
——她可是旗幟分明地站在陳劍臣這邊的人。
陳劍臣呵呵一笑:“小孩心性而已……嗯,我先回房準(zhǔn)備了,下午就要正式上課的。”
“好的。”
回到房中,陳劍臣所說的準(zhǔn)備,就是練字——讀書練字,都是要持之以恒修習(xí)的才藝,最后造詣方能精益求精,百尺竿頭,更進(jìn)一步。中間過程一旦中斷,一旦怠慢,想要重拾起來就有些困難了。
書房中陳設(shè)的文房四寶,都是上等材質(zhì),可以說陳劍臣從未曾用過如此高級貨色。而對于一名書生而言,文房四寶就是他的武器,武器好不好,順手與否,影響不小。故而提著上好的狼毫,醮著豐膩的好墨,再寫在韌潤的宣紙上,陳劍臣的狀態(tài)非常好,一連寫了幾幅字墨,很有感覺,都是可以懸掛在聊齋墻壁之上銷售的作品。
時(shí)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不知到了什么時(shí)辰,那小菊前來敲門,說道嬌娜已經(jīng)在書房中等候了。
終于要來了嗎?
陳劍臣曬然一笑:他就知道因?yàn)榛矢T外的關(guān)系,嬌娜不可能一直這般鬧下去,必然要與自己見一見。
不過這見一見,可不是風(fēng)花雪月的約會,而是充滿了火藥味的正面交鋒。
“且去看你能做什么怪,搞什么手段?”
陳劍臣略一沉吟,開門隨著小菊走。
對面魯惜約顯然也聽到了動靜,出門目送,仿佛有所擔(dān)心般,幾番欲言又止。
來到書房,小菊站定,道:“陳先生,小姐就在里面了。”
“嗯……”
陳劍臣怡然不懼,推開房門走進(jìn)去,后面小菊顯然得了吩咐,留在了外面,并沒有跟著進(jìn)來。
房間內(nèi)光線充足,陳劍臣一進(jìn)來就看到一位打扮入時(shí)的少女正趴在書桌上,百無聊賴地玩著一支毛筆。
此女子年紀(jì)不大,和魯惜約相仿,一張瓜子臉,眉目如畫,明眸皓齒,容貌韶秀,尤其一對大眼睛,非常的靈活,顧盼間充滿了一種狡黠的意味。
“哦,先生你來了,嬌娜見過先生!”
少女站立起來,她身材高挑,幾乎能到陳劍臣的下巴處。
瞥了她一眼,第一印象不錯(cuò),似乎挺守規(guī)矩的,沒有作惡的端倪,難道這是先禮后兵?
陳劍臣不動聲色,道:“你就是皇甫小姐,不必拘禮了,請坐。”
嬌娜并沒有依然坐下來,而是恭敬道:“家父已經(jīng)交代過,師生第一次見面,學(xué)生必須要敬茶的?!?br/>
說著,便離開書桌,要到旁邊的長桌去泡茶,端給陳劍臣喝。她走路的姿勢中規(guī)中矩,穿著的,是一件分式羅裙。但就在這時(shí)候,陳劍臣分明地看見嬌娜的裙下,一條尾巴正毛茸茸地冒了出來,隨著她的走動,一聳一聳的,詭異而美麗。
一條火紅的尾巴,明艷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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