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魅修篇(完)
“因?yàn)槲抑幌胱屇慊睢!贬屝薮驍嗨馈?br/>
“可我不要這種生不如死的活!”阿修朝他吼道:“千年啊,整整幾千年,凡間百年輪回至今不知蹉跎了幾十回!”
“你可有在后來,來看過我一眼?”
他滿目蒼涼:“哪怕是看我一眼也好,就一眼,告訴我為什么不由分說一劍誅我,我說了,我在凡間根本沒有殺過人!我甚至怕神志不清誤殺他們一路跑到這西荒來!”
“你為什么不信我!”
釋修接受著他的滔天怒氣,最終卻是分外平靜地嘆了口氣。
他柔著聲喚了他一句:“阿修啊……”
語氣中是漫漫的無奈,更多的卻是寵溺。
“我已經(jīng)死了。”
阿修喉間一哽,這一聲,竟直直把他喚回了曾經(jīng)那段歲月里,而后頭這句話,竟如一把刀,扎進(jìn)他的心里。
將現(xiàn)實(shí),揭開得鮮血淋漓。
“鎮(zhèn)魂鈴可聚人魂魄,也可鎮(zhèn)人魂魄,亦可攏入靈脈之氣。阿修,我想讓你活,不受魔族控制地活下去”他抬起一只手,似乎很想撫上阿修的面龐,“……其實(shí),這幾千年里,我一直在陪著你,無時無刻不在。”
“這是我的最后一片魂魄了。”他蒼白一笑,“只希望來生投胎飛升,做一個逍遙散仙,陪你逛遍天界,看盡山河。”
末了。
他道:“還有,我從來沒有不信你。”
幾千年前,魔皇天塵在他體內(nèi)下過一道禁咒,便是當(dāng)初他拍入他身體之中的那張符咒。此咒手法極其惡毒,攻人心境,催動魔心,吞噬神智,還會反噬其身,到一定程度,便會燒了他的魂魄,最后自爆而亡。
而這場自爆,必定威力劇增傷人無數(shù)。
或許當(dāng)初天塵是真的想占據(jù)他的身體,故沒有完全合并兩塊魔心,只不過事情敗露得太快,他便破罐子破摔,徹底將其合一,這也就成了他與魔界的最大一張底牌。
而釋修當(dāng)年親手誅他,不過是想將植入他身體中的魔心剜出。
可魔心已經(jīng)深入他的魂魄之內(nèi),故,他只能割他的魂魄,而為了護(hù)住他,又建造這一方神壇,以地此名引來靈脈滋養(yǎng)他。
只不過,這一切的維護(hù)也需要鎮(zhèn)魂鈴。
他便祭了自己的神力。
魔心剜出后,根本無物承載,他便以自身為器。彼時正逢仙魔交戰(zhàn),他又如后人所言,死在了那一場與復(fù)出魔皇天塵的大戰(zhàn)中,與他同歸于盡。
而其中不舍阿修的魂魄聚成執(zhí)念,落到了鎮(zhèn)魂鈴上。
他本以為阿修會借助這靈脈之力修行,修成人身后離去,卻沒想到,他在這固執(zhí)地等了幾千年。
這一置氣,就是幾千年。
釋修從來沒有不信他,只不過當(dāng)年謠言四起,為了不被魔族發(fā)現(xiàn),他只好對外宣稱阿修罪行可誅,也正好借此切斷魔界放于他身上的聯(lián)系。
“阿修,你若愿意等我,便等等我……”
他幾乎快散去而透明的手臂將阿修攏入懷中。
“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那時,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等我。”
最后的聲音也消失在彌留之際,釋修在他眉心落下輕輕一吻,宛若蜻蜓點(diǎn)水,最后化作一陣輕風(fēng),緩緩吹過。
什么都沒有了。
“叮鈴……”
鎮(zhèn)魂鈴微響,清脆悠長的聲音如暮鐘敲響,慢慢回蕩。
阿修的眼淚一滴一滴,打濕衣襟,滴落在地,末了,他哭著哭著就笑了,笑的急了,就嗆到了。
劇烈的咳嗽以后,他悲慟地抬手,卻再也觸不到那人。
他說。
“陛下,你總是愛騙人。”
活著,那便活著吧。
若是等不到你,下了地獄也要把你拽出來。
阿修凄涼一笑,遙遙望著四壁之上那被提寫的文字,抬手化作了一道青煙,消失而去,也不知要去往何方。
白澤在旁看著這一切,心里是極致的不好受。許是看多了話折子吧而,這一切,就像是里頭的一篇悲劇在面前親自上演。
“呼……”
不知從何灌來的一陣風(fēng),吹動了案幾之上的畫卷。
它從桌沿邊上緩緩落地,慢慢展開來。
那白紙之上不過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了一棵梧桐樹,還有梧桐樹下那抹背影。
栩栩如生,仿若人在眼前。
白澤怔然地看了許久,這才俯身撿起它,小心地卷起來,工工整整地放在那案幾之上。
鎮(zhèn)魂鈴被擺在那一邊,白澤伸手,將它拿起,仿佛是漫不經(jīng)心道:“所以,天帝他真的會回來嗎?”
宋玨:“不會。”
白澤同情地嘆了一口氣,他抬眸望了眼一旁的鶴召,將鎮(zhèn)魂鈴遞了過去,還附帶問了一句:“鶴召,你可是想救什么人?”
鶴召沒有應(yīng)答,卻也算是默認(rèn)。他將鎮(zhèn)魂鈴接了過來,遞給一邊的沈回,讓他收好。
白澤接著道:“如果需要我?guī)兔Α?br/>
“小澤兒。”鶴召打斷了他,低頭看他,像是在信誓旦旦保證什么:“我不會傷你的。”
白澤愣了一下,硬是被他這副突然認(rèn)真模樣逗笑了。可心低卻悄悄冒出了一個聲音:可我也不愿你受傷。
“無事的,內(nèi)丹而已,沒了可以再修,你若真的需要,我可以幫你的。”白澤道:“畢竟,我欠你很多很多呢……”
鶴召:“你這是不信我。”
白澤:“我沒有不信你。”
鶴召別過頭:“那便別說這種話。”
白澤:“……”
“好。”
幾人答話間,周圍本該輝煌的一切開始暗淡了,慢慢化作碎碎消失,又成了白澤第一眼入此地所見的模樣:
一片死氣,只有表面的宮殿依舊華麗如初。
白澤忽然想啊,阿修和天帝之間的一切,在這千年歲月時光里,終將被埋沒。
沒有人記得,也沒有人知曉其中。
但他還是偷偷希望,阿修能等到他的陛下。
這情字啊,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東西,真是令人又害怕卻又憧憬。
白澤想,他以后,應(yīng)該也能遇見一個喜歡的人吧……
沈回出聲道:“咱們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外頭不知從何處聚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金光,蓬蓽生輝,金碧輝煌,從天上照射而下。
那應(yīng)該是仙官們下凡辦事打開通道才有的景象。
幾人剛出殿門幾步。就碰到了來辦事的仙官。
仙官一見宋玨鶴召,連忙示禮:“神上,太子殿下。”
白澤與沈回只是靜靜地跟在他們身邊,并沒有做聲,如意當(dāng)個小跟班。
”你們這是?”鶴召看了眼排列整齊的天兵,問他。
“前幾日在此地抓到一個魔族之人,陛下不放心,特派我等來查看。倒是巧,遇見了二位。”那仙官疑惑道:“不知您二位……在此地作甚?”
宋玨這人不善于圓場,鶴召便道:“這不是前幾日聽說了此事,與水神特地過來看看。”
仙官半信半疑,但礙于這兩人的身份,只是最后拱手道:“二位有心了,這里一切事務(wù)交于下官即可。”
鶴召:“那便告辭了。”
宋玨也微微頷首示禮。
白澤在后頭和沈回小聲聊天:“這就是所謂的……位高威重?”
沈回附和問題應(yīng)道:“好像是。”
白澤:“你看他們根本不敢得罪宋玨鶴召。”
“可不是嘛。”
“當(dāng)神仙真好。”
“沒事,你也快了。”
“我倒是希望。”
這兩人一句搭一句,越聊越起勁。
走在前頭的鶴召宋玨同時回頭提醒:“走了。”
兩人悻悻:“哦。“
幾人施法,轉(zhuǎn)眼便到了西荒邊界。
那里總算是有些綠意盎然的植物和正常的土地了。樹木叢林遮陰,就連風(fēng)也小了些。天空之上緊緊密布的烏云散去不少,只余下湛藍(lán)如境的天空。
宋玨對白澤簡潔明了道:“你得跟我回趟玉昆山。”
白澤自知天雷劫將臨,卻只是嘟囔地“嗯”了一聲。
特意出聲提醒,是怕他跑了不成?
這又怎么可能呢?
跟誰跑?
白澤在心里微微笑了一聲,又伸了伸懶腰。這幾日都待在幻境之中,再怎么著也是有些累了。
還好宋玨算是善解人意:“那便找個客棧先歇歇,明日再走?”
白澤肯定同意:“好!”
“小澤兒。”
白澤回過頭來。
鶴召手中拿著的,赫然是被阿修從他發(fā)間摘下的那根白玉簪子。他摩挲著上頭的那顆靈珠,低頭給他插在發(fā)間,“下次可莫要再弄丟了。”
白澤微怔,朝他露了個溫和的笑:“知道了。”
這一笑,鶴召的手竟有幾分發(fā)抖,慢慢地收了回來,置于袖間。
沈回看鶴召道:“不如咱們也留下來歇歇?”
白澤:“一起嗎?”
鶴召點(diǎn)頭。
——
“你那根簪子……”沈回意猶未盡,卻被鶴召打斷了:“普通的避息珠。”
“我當(dāng)然知道是避息珠。”沈回道:“可這根簪子……”
鶴召抬眸看他,聽這要說不說的話,心里卻已經(jīng)知曉他要說什么,便道:“簪子是我一百多年前一手制成,送給小澤兒的,你有意見?”
他刻意強(qiáng)調(diào)了“一百多年前”。
“沒。”沈回訕訕笑:“只是避息珠這東西稀少,我也饞。”
“想要?”鶴召挑眉。
“對。”沈回欣然點(diǎn)頭。
“沒了。”鶴召敷衍道。
“……”
“小氣。”沈回罵了他一句,立馬就被鶴召揪起來推出了房門。
沈回仍然不放棄地扒拉門口:“你就沒什么想跟我聊聊的嗎?”
鶴召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不過微微靜默后,松開了關(guān)門的手。
沈回瞅著空子立馬鉆進(jìn)來,從袖間拿出鎮(zhèn)魂鈴,擺在桌前。
上頭天帝的魂識散去,它古樸得不太起眼,與普通鈴鐺并無一二區(qū)別。
“你在這天界待了整整兩百多年,如今心愿達(dá)到了,下一步,要做什么?”
“太快了。”鶴召只道。
“是啊,太快了,尋了幾百年的東西,卻在這么短的時間便尋到了,況且,還這么簡單。
鶴召忽而低笑一聲:“你說我是該喜,還是該悲?”
“有什么該喜該悲的?”沈回嘆道:“我知道你不忍傷害白澤,但除非你有其他的法子。”
“卷宗。”鶴召道:“你可記得,上一任天帝隕落,曾給釋修留了卷宗,上頭所寫,應(yīng)該都是有關(guān)鎮(zhèn)魂鈴的。”
“你是說……咱們要回一趟仙宮看看?”沈回道。
鶴召點(diǎn)頭:”是。”
沈回道:“多久走?”
“明日吧。”鶴召答。
“這會兒又放得下白澤了?”沈回打趣:“我本以為你要追著他追到玉昆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