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風突變，釋修再一轉(zhuǎn)身，便回到了那座城。
    那里還有幾個小孩在玩小風車，坐在一邊。
    “爹爹娘親什么時候回來？”
    有老人坐在一邊，看著東山的那一片紅光，慈祥地安慰孩子：“快了快了，打了妖怪就回來了。”
    太陽躍出水平面，卻被陰云籠罩住。
    順著老人的目光遠遠望去，那巨大的紅光閃爍兩下便盡數(shù)退去，卻露出了暗紅血色的東山。
    老人見狀，驀地站直身體，心底生出不祥的預感。
    忽然，天空聚起大片大片的烏云，整個城陷入了黑暗之中。
    那先前在各家各戶燃著的明燈與蠟燭被盡數(shù)熄滅。
    “妖怪來了，快跑！”
    遠遠的，有人喝道。
    只不過他還未過來，便被一道紅色的光刃斬殺，血濺三尺，當場死亡。
    紅發(fā)飛揚，一身玄衣，瞳孔發(fā)赤，如地獄走來的惡鬼。
    “后來啊，滿城的人都被他殺了，連幾歲的孩子都不曾放過。”
    耳畔忽然響起這個聲音，邪魅帶著蠱惑，釋修甩了甩頭，才讓自己保持清醒。
    突然，一股巨大的魔氣襲向他，釋修意識薄弱，為自保，迫不得已，只能收回神識。
    神識回體，釋修捂著胸口喘了兩口氣。
    “皇兄，”
    殿外忽然響起靈芷的聲音。
    “你在嗎皇兄，我想同你說一下婚期的事，剛才碰到姻緣神，她說下月三就是個好日子，能不能下月三就嫁，不要等到十八了？”
    又聽她嘟囔：“天天不待在自家正殿，跑這紅毛麒麟這，我雖挺贊同你倆在一塊的，可總不能膩歪成這樣吧？”
    釋修運轉(zhuǎn)靈力，一擊致勝，將“阿修”罩在法障之中。
    “阿修”嘴角劃過冷笑，竟乖乖地束手就擒。
    “再吵？”釋修拉開殿門，對上靈芷的滿臉笑容。
    “皇兄，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靈芷一臉八卦地嘻嘻笑。
    “是，”釋修別了她一眼，“打擾你皇兄我降妖除魔了。”
    “是嗎，紅毛麒麟魔化了？我看看。”靈芷湊一個腦袋過去，看了半晌卻道，“哪兒呢？”
    釋修微微蹙眉：“不在嗎……”
    只聞穿透□□的“噗嗤”一聲。
    釋修錯愕地看著面前剛轉(zhuǎn)過臉來的靈芷，她還保持著剛才疑惑的表情，微微張嘴，目光呆呆去看自己胸口。
    一柄黑色的短劍，從后心處穿透了她的胸膛，一霎時黑氣纏繞，魔氣四溢。
    太快了，一切發(fā)生的太快了。
    她看著釋修，甚至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直直轉(zhuǎn)身倒下。
    而那門后站著的，赫然是手持兇刃的“阿修”。
    釋修呼吸猛地一滯，悲慟喝道：“靈妹！”
    “公主！陛下！”
    外頭不知何時來了人，有老者有仙官，還有段蒙帶的侍衛(wèi)，為首站在前頭的，是星月。
    “阿修”滿意一笑，忽然黑氣從他的身體散去，趁所有人目光放在靈芷身上，在阿修背后消失地無影無蹤。
    阿修失去了支撐閉眼倒地，手中那一柄染著鮮血的黑劍也“哐啷”一聲墜落在地，落到他的身側(cè)。
    釋修顧不得其它，將靈芷抱在懷里，抬手立即施法為她療傷。
    可貌似并沒有用，黑氣依舊從傷口窟窿處絲絲冒出，源源不斷。
    “快，把這只靈獸拿下！”
    誰也沒想到，一貫與阿修交好的星月忽然喊出聲。可眼下情況一片混亂，誰也沒去計較這處。
    他們競相附和，亂作一團。
    “醫(yī)仙！”
    “拿下他！”
    一道一道的仙術(shù)從后頭人手中現(xiàn)出，段段遁地而去，化作繩索，將倒地的阿修一圈又一圈的捆仙索捆住。
    也就是此刻，阿修醒了。
    他目光微動，發(fā)懵地看向四周，看捆仙索將自己勒住，卻有幾分不敢置信：
    那人不是要占據(jù)控制他的身體嗎？
    為何，又走了？
    又為何，要殺靈芷？
    他抬眸看向釋修，醫(yī)仙們在他身邊打轉(zhuǎn)，可懷中的靈芷，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
    “這，這是魔刃啊，無論仙魔，只要一擊沒心，即使是天道，也無力……無力回天啊！”
    “我不管，救她，給我救她！”釋修紅了眼，沒有在外人面前自稱“朕”，沒有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出天帝威嚴。
    “皇……兄……”
    氣若游絲的聲音，靈芷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蒼白如紙，她唇畔緩緩流下紅得發(fā)黑的血液，順著下巴，沾到了釋修撫她臉的手上。
    “我在，皇兄在。”釋修握緊了她的手，眼淚忽然流了出來。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靈芷目光空洞起來，她低聲喃喃：“我……還沒有……嫁人呢……”
    “別說話了，你不會死，相信皇兄，皇兄一定會救你的，不要睡，不許睡！”釋修幾近失控。
    “阿修他……”
    “不是阿修，不是阿修！”釋修一遍一遍地說著，將目光投到了阿修身上，正巧與他對視而上。
    阿修滿目訝然，眼淚蓄滿眼眶，嗓子卻干澀，根本吐不出一個字。
    靈芷沒有說什么，因為再也說不出什么話。
    她顫抖著手伸向空中，想摸釋修的臉。
    她用著最后的力氣，輕輕道：“皇兄……要照顧好自己……我與蕭……的婚約，取消……了……吧……”
    緣起則滅
    音一落，那只手在還沒觸及他的臉頰處驀然墜落，摔在身側(cè)。
    釋修只覺得他的整個世界都盡數(shù)破碎。
    眼淚劃過臉頰，他緊緊擁住靈芷的身體，不愿放開。
    靈芷靜靜閉上眼，宛若熟睡。
    可她已經(jīng)沒了氣息，也沒了脈搏，甚至，身體在慢慢變冷。
    釋修悲痛大喊：“靈芷——！”
    殿外的仙官仙者們，皆跪成一片，靜默一片。
    誰也不敢說什么，只是低著頭，默哀。
    星月在這沉重的氛圍中退后一步，化作一道青煙消失而去。
    彼時，宮道之外……
    黑氣落地，化作一個男子，正是魔皇天塵。
    星月跪下行禮：“主子。”
    “我們還差最后一步，喚醒赤魅的魔心。”
    星月看他：“請主子明示。”
    “最易攻破心境的，除了‘情’之一字，還有什么呢？”天塵看她：“星月，先去通知魔界撤兵吧。”
    星月聽到后頭話時微微吃了一驚，疑惑道：“計劃有變，魔主他會同意么？”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就說，我可以拿到一張更大的底牌。”
    星月：“若萬一，屬下是說萬一……”
    “沒有萬一。”天塵目光陰沉，上半張臉在斗篷之下落成深深陰影：“幾千年了，我等這一天太久了！”
    “赤魅清醒，你的身份定會暴露，先走吧，回去魔界，等候我的消息。”
    ——
    整座天宮之外，都掛滿了白素。
    芷靈殿的殿內(nèi)，長明燈撤下，燃起白燭，在陣陣風中搖曳。
    蕭沉風塵而來時，便看見了冰棺之中的人兒，還有那在在旁的釋修。
    他根本顧不得行禮，只是呆呆看著靈芷，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阿修靜靜地跪在一旁，白燭的光暈映襯著他的人的臉。
    釋修是第一次正式見蕭沉。
    也會是最后一次。
    “是我……沒護好她。”
    “讓他單獨與她待一會兒吧。”
    釋修拉起一旁的阿修，出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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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如水紋漣漪，微微波動一下，最后化作了點點粉塵，在三人面前消失。
    四人訝然，因為在幻境消失后，周圍的一切都變了模樣。
    這里像是一處極大的宮殿以內(nèi)，沒有長明燈，沒有燭光，周遭都是空蕩蕩的一片，空氣都蒙了層灰一般，仿佛存在很久很久，帶著古老的氣息。
    唯一的光源，是那高臺上的東西，持久散發(fā)出幽藍光暈，堪堪照亮黑暗。
    宋玨抬手凝力，卻依舊無果。
    這里甚至比先前剛來時更禁錮周身法術(shù)。
    白澤摸著下巴，最后只對著水神道：“好像……跟我和你講的故事，一點都不一樣……”
    宋玨：“簡直毫無干系？”
    白澤點頭：“對！”
    沈回沒能理解這二人的話，只是湊過去道：“不覺得奇怪嗎？為什么幻境到這就沒了？”
    白澤：“對啊，為什么？”
    鶴召在旁并未插話，只是抬眸打量四周，那封閉的四周一片黑暗，只不過墻上頭好像刻著圖案，或許也是文字，只不過無光，根本看不清。
    通往高臺上的，有一排長長的階梯。
    鶴召試探性地踏上去，白澤擔憂，便跟隨其上。
    才走上不過兩三階，不知覺在他前頭的白澤忽然“嘶”了一聲，停住步子摸摸自己的額頭。
    “沒事吧？”鶴召趕緊過去看他。
    “沒事。”
    白澤抬手去碰身前，果不其然，碰到了一層透明的結(jié)界，那亦是一處神障。
    白澤：“這好像過不去？”
    他又上上下下摸了兩把，感覺它很是結(jié)實，似一座風雨不倒的墻，還帶著絲絲涼意。
    沈回也走過來看，指了指周遭，奇怪道：“那出口在哪兒？在這？”
    白澤：“可能是，只不過現(xiàn)在法術(shù)受限，咱們根本進不去。”
    白澤苦悶地落音，站得久也累了，便索性靠著結(jié)界坐了下來。支著下巴，回想起方才所見那跨越了幾千年，卻依舊一點一點清晰的幻境記憶，心里不禁感嘆道：“真是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