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男人,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陳經(jīng)紀(jì)悔死了,不該擠到最前面看熱鬧,圍觀汪大夏挨揍,現(xiàn)在好了,麻煩上身。
    陳經(jīng)紀(jì)是個草民,見官就得跪,他又沒個當(dāng)官的爹,捧高踩低的衙役才懶得給他搬蒲團(tuán)。
    陳經(jīng)紀(jì)跪在硬邦邦的地上回話,“草民陳發(fā),在鼓樓西斜街當(dāng)經(jīng)紀(jì),今天早上……”
    經(jīng)紀(jì)行當(dāng)靠的就是一張嘴,陳經(jīng)紀(jì)三言兩語就把汪大夏打人的經(jīng)過講述一遍,“……本想守在汪府門口,等汪千戶下了衙門評評理,結(jié)果沒等到千戶大人。汪大夏找到了餛飩攤,警告草民莫要找大人告狀,然后,錦衣衛(wèi)就來捉拿汪大夏。”
    “草民句句屬實(shí),不敢說謊,甜水巷的鄰居、餛飩店的老板還有租客都可以證明。”
    陳千戶追問道:“從你被打,到餛飩店再次遇到汪大夏,中間你都沒有見到汪大夏本人,這期間有多長時間?”
    “大概半個時辰(一個小時 )。”汪大夏回憶道:“汪大夏把草民抓到馬背時,草民聽到附近龍華寺的敲響暮鐘的聲音,龍華寺夏天的暮鐘在酉末(下午六點(diǎn)二十)敲一百零八響。等到吃餛飩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路上有更夫打著梆子報時,當(dāng)時正是第一更,戌正(下午七點(diǎn))。”
    陳千戶看著跪坐在蒲團(tuán)上的汪大夏,目光冰冷,“從宛平的甜水巷到大興的府學(xué),你騎著馬殺害我兒,往返剛好半個時辰。你不是兇手,誰是兇手!”
    就連汪千戶都覺得兒子難脫嫌疑,催促道:“這半個時辰你都干些什么?有無人證?”
    汪大夏支支吾吾,面有難色,垂著腦袋,雙手舉在胸口對手指。
    陳千戶的目光殺氣騰騰,“汪千戶,你身為朝廷命官,可不能在公堂之上包庇殺人兇手。”
    汪千戶做金剛怒目狀、爆發(fā)獅子吼道:“逆子快說啊!你若蒙冤,為父還能幫你平反昭雪。你若真的殺人,為父也救不了你了!”
    汪大夏放下雙手,嘆道:“事到如今,我只能老實(shí)交代了。”
    公堂上,府尹大人王泥鰍大喜:命案當(dāng)晚告破,今年的政績考核無憂了。
    汪千戶不敢相信的看著兒子,“你……你糊涂啊!”
    陳千戶想象著親自當(dāng)行刑人,將這小子千刀萬剮:汪衙內(nèi),在我割到一千刀之前,你可不要死啊!
    公堂外聽審的魏采薇:什么情況?陳大郎明明是我殺的啊!
    汪大夏深吸一口氣,逼到這個份上,不說實(shí)話是不行的,只得老實(shí)袒露實(shí)情,說道:“我今天一大早就出門了,各位猜猜我去了那里?”
    陳千戶說道:“你定是偷偷去了府學(xué)踩點(diǎn),暗中盯梢我兒,好伺機(jī)下手。”
    “非也非也。”汪大夏搖頭,“我去了三里屯,我母親在那里有個陪嫁的田莊。”
    三里屯位于北京東城的東邊,因?yàn)榫嚯x內(nèi)城的朝陽門正好有三里的距離,所以叫做三里屯。
    汪千戶有個不好的預(yù)感:“你去田莊作甚?”
    汪大夏低聲道:“我把田莊給賣了。有個風(fēng)水陰陽生找到我,說有人看中了那塊地,愿意出兩千五百兩銀子買下田莊。我剛開始不同意,但是最近急需用錢,就約定今天在田莊交易。”
    汪千戶騰的一聲站起來,“你母親的嫁妝都在夫人那里保管,你是如何拿到地契的?”
    “當(dāng)然是偷……拿的。”汪大夏狡辯道:“本就是母親留給我的遺產(chǎn),我有權(quán)處置,繼母無權(quán)干涉。”
    “我打死你這個逆子!”汪千戶沖過抬腳就踢,被木百戶攔腰死死抱住了,勸道:
    “大人息怒!二少爺或許有不得已的苦衷,急需用錢,問清楚再說。”
    汪千戶只覺得心口疼,捂著胸膛說道:“敗家子還能有什么苦衷,定是賭錢輸了,賣了田莊還賭債。”
    “不可能!”汪大夏說道:“我的賭術(shù)不錯,向來輸少贏多,不信你們?nèi)ベ€莊問問去。”
    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這下連木百戶都不知道該如何為小衙內(nèi)開脫了,“二少爺少說兩句吧,看把你爹氣的。”
    一旁圍觀“父慈子孝”這一幕的陳千戶把手一擺,說道:“汪千戶要教子,回家去教,這里是公堂,審問犯人的地方——汪大夏,你去三里屯賣地,這都是早上發(fā)生的事情,我兒子死在傍晚。”
    汪大夏說道:“三里屯路途遙遠(yuǎn),我上午賣了地、簽了契約,田莊里還有我母親的部分嫁妝箱籠,我就在三里屯附近租了個民居,把嫁妝搬走,忙活到下午才回城,路過甜水巷,看到大門換了新鎖,鄰居們說陳經(jīng)紀(jì)把房子租出去了,我連家都沒有回,直接去鼓樓西斜街把他提回來,要他找房客退房,這房子不租。”
    陳千戶說道:“你打了陳經(jīng)紀(jì),然后騎馬去府學(xué)殺了我兒子。”
    “我沒有。”汪大夏說道:“我不是剛到手二千五百兩銀子嗎?打了陳經(jīng)紀(jì)之后,我去了什剎海的紅袖招,出了兩千兩銀子給鶯鶯姑娘贖身,剩下五百兩銀子存入了鼓樓西斜街的三通錢莊,諾,這就是錢莊剛開具的五百兩銀票,上面還有日期。”
    汪大夏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五鋪頭將銀票放在托盤上,給汪千戶和陳千戶看過了,然后呈給府尹王泥鰍。
    汪大夏說道:“紅袖招和三通錢莊都在北城宛平縣,贖身加存銀子,剛好半個時辰,我離開錢莊就回家,看到路邊吃餛飩的陳經(jīng)紀(jì),就過去警告他莫要找我老子告狀,紅袖招的老鴇子龜奴、鶯鶯姑娘,還有三通錢莊的掌柜伙計都可以為我作證。”
    王泥鰍聽了,命捕快們分頭去找證人來公堂問話。
    陳千戶半信半疑,命令手下錦衣衛(wèi)跟著順天府衙門的捕快們一起分頭帶證人。
    而汪千戶同樣不相信錦衣衛(wèi),擔(dān)心錦衣衛(wèi)威脅證人污蔑兒子,也把手下北城兵馬司的人分了幾隊,跟著錦衣衛(wèi)和順天府捕快一起帶證人問話。
    這一下衙門里的官兵一窩蜂似的四散開來抓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陳經(jīng)紀(jì)揉了揉跪麻的膝蓋,“大人,既然沒草民什么事情了,草民告退。”
    王泥鰍說道:“你就在衙門里待著,不準(zhǔn)出去,等審問完其他證人再走。”
    還是不能脫身,但比跪著強(qiáng),王泥鰍一瘸一拐的退下,去了西邊一個小房子坐著等。
    一個人不可能在半個時辰內(nèi)同時買通青樓老鴇子和錢莊老板,雖然證人還沒到順天府衙門,但是王泥鰍已經(jīng)覺得汪大夏不可能是兇手了。
    王泥鰍說道:“大家先退黨,我已經(jīng)命人準(zhǔn)備好夜宵香茶招待各位。”
    汪大夏從蒲團(tuán)上站起來,沒事人似的說道:“我還沒喝過順天府的茶呢,今天得好好嘗一嘗。”
    “我打死你這個吃喝嫖賭的逆子!”汪千戶再也忍不住了,沖過去就是一腳,“花兩千銀子去嫖,我們汪家的臉都丟盡了!”
    汪大夏被父親打習(xí)慣了,早防著呢,汪千戶一個飛踢,他往后連翻三個跟斗,躲過踢踹,一直推到了墻根處,說道:
    “我沒嫖!我只是給鶯鶯姑娘贖身,她是個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陳大郎屢次調(diào)戲她,我和陳大郎為她打過架,過節(jié)由此而來。”
    汪大夏指著如雕像般坐著的陳千戶說道:“我既然在你們的追兇名單里,想必陳大郎的小廝已經(jīng)說過鶯鶯姑娘的事情。紅袖招月底就要賣掉她的初夜,客人們爭相競價梳攏她,陳大郎出價最高,三百兩,說非得到她不可。鶯鶯姑娘求我?guī)兔蕊L(fēng)塵,我就賣了三里屯的田莊給她贖身。”
    剛剛找到真兇的希望立刻破滅了,陳千戶遷怒汪大夏,“兩千兩銀子就能給紅袖招的頭牌清倌贖身?你滿口胡言!”
    汪大夏說道:“鶯鶯姑娘這幾年手頭私存了五千多兩銀子,預(yù)備著自贖,但老鴇子開價七千,還差兩千,我就賣了田莊救急。”
    汪大夏又摸出一張紙,”瞧瞧,這是鶯鶯姑娘給我打的欠條,她說手頭有錢了就立刻還我。剩下五百兩銀子在三通錢莊,我不打算動,等她還了錢,我再把三里屯的田莊贖回來。”
    “風(fēng)塵女子的話你也信?”汪千戶氣得七竅生煙,“兩千銀子去救風(fēng)塵?被風(fēng)塵女子當(dāng)猴耍,玩弄于股掌之上!你還不如去嫖呢!”
    汪大夏恬不知恥的說道:“那有父親這樣教兒子的?什么不如去嫖?我母親都故去五年了,她若地下有知,定氣得棺材板都蓋不住了!”
    汪千戶幾乎氣得當(dāng)場昏厥。
    衙門外圍觀路人哄堂大笑,紛紛議論:
    “汪衙內(nèi)名不虛傳,二千兩銀子救風(fēng)塵。”
    “鶯鶯姑娘現(xiàn)在是自由身了,那我們豈不是沒機(jī)會一親芳澤?”
    “鴇子愛鈔,姑娘愛俏,你以為花魁娘子還缺兩千銀子?就是看上汪衙內(nèi)長的俊俏,試探他的誠意罷了。你這個丑人拿兩千銀子,鶯鶯姑娘未必看你一眼。”
    魏采薇聽了,頓時覺得頭上純白的孝髻都變得綠油油的:原來死鬼老公少年時還有這種風(fēng)流債!
    男人!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割了吧,趕緊的!
    就你這種無可救藥的紈绔,干脆割以永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