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ow商城在京華區(qū),離濱湖區(qū)章入凡的家不堵車也要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地鐵雖然方便,但從家里到地鐵站加上換乘的時間,一個小時也差不離,就算她在家里住得下去,也得考慮通勤時間。
無論是客觀因素還是主觀感情,章入凡都覺得自己搬出來住比較合適。
謝易韋辦婚禮的“冬·至”酒店就在京華區(qū),章入凡從酒店離開后去找房子,她約了個房屋中介,先從ow附近的租屋看起。
京華區(qū)是上京最為繁華的地區(qū),寫字樓辦公大廈林立,打工人多,租屋自然緊俏,租金也是水漲船高。章入凡跟著中介看了一下午,沒有看到特別合適的房子,事難兩全,地段好房屋配置高的租屋租金也高,租金低的租屋地段差不說,有的甚至連安全性都沒法兒保證。
章入凡國慶后入職,時間雖然緊迫,但也還有幾天假期可以緩沖,她不是急性子,找房子這種事還是穩(wěn)妥慎重些比較好,一下午的時間匆匆決定,搬進去住了不滿意再換房子反而更麻煩。
五點鐘左右,她看完最后一個房子,和中介要了下午看的幾個勉強滿意的租屋的詳細信息,包括租金、押金、水電費之類的,又和他商量了下,約好第二天再接著看房。
看完房,章入凡就回了濱湖區(qū),她本來想在外面吃了晚飯再回去,略一猶豫便又作罷。
上午出門前,章入凡錄了門鎖指紋,晚上回去她自己開門進屋,在玄關(guān)要換鞋時才發(fā)現(xiàn)鞋架上多了雙粉色的新拖鞋。
李惠淑聽到動靜從廚房里出來,看到章入凡先說了句:“小凡回來了啊?!?br/>
“惠姨?!?br/>
李惠淑走過來,指著鞋架上那雙粉色的拖鞋說:“你以前那雙舊拖鞋鞋底磨薄了,我重新給你買了一雙,瞧我,昨天都忘拿出來了,還是你爸提醒,我才記起來?!?br/>
“不好意思啊,阿姨疏忽了?!?br/>
章入凡見李惠淑語氣小心翼翼的,有點討好的意味,心里輕嘆一聲,彎腰換上那雙粉色拖鞋,同時說:“沒關(guān)系……謝謝?!?br/>
李惠淑像是松了口氣,笑著問:“沒吃飯呢吧?”
章入凡點頭。
“你歇一會兒,我再炒個菜,差不多可以吃飯了?!?br/>
“好?!?br/>
章入凡打算換套休閑服,她走回房間,經(jīng)過章梓橦的玩具房時聽到里面?zhèn)鞒鲂『⒆鱼y鈴般干凈清脆的笑聲,不由頓住腳,扭頭往里看去。
章勝義正坐在地墊上,陪章梓橦搭建積木,他才把一個房子搭好,章梓橦就使壞地伸手抽去底下的積木條,房子霎時倒塌。章勝義橫眉故作惱怒,章梓橦卻一點都不懼怕他,抱著她的小兔布偶,咯咯地笑個不停。
章入凡站在門口,既詫異又疑惑。
章勝義若有所察,抬頭看到章入凡,愣了下,表情稍稍不自在。他咳了下,斂起笑,生硬道:“回來了。”
“嗯?!?br/>
章梓橦看到章入凡,立刻起身撲進章勝義的懷里,探出腦袋警惕防備地看著她,好像她是個不速之客。
“我先回房間了。”章入凡說了聲。
她走向?qū)﹂T,開門進去后在門后站著,不一會兒又聽到了小孩子無憂無慮的笑聲。
章入凡想起剛才看到的場景,記憶中她從未見過章勝義這么親切可親的模樣,他在她面前素來板著臉,神色嚴(yán)肅不茍言笑,隨時在審度她的行為舉止,一有錯誤立刻就會批評指出,在她和章梓橦這般大時,他也從沒陪她玩過游戲,甚至連玩具都沒給她買過。
章入凡一直覺得章勝義像個教官而不像父親,可剛剛他儼然就是一個慈父,他橫眉豎目時章梓橦一點兒也不怕他,如果是她,在看到他露出那樣的表情后,便會立刻正襟危坐,反省自己做錯了什么。
章入凡覺得章勝義變了,但又好像沒變,至少在對待她時他的態(tài)度始終如一。
她倒不覺得他偏心,章梓橦太小,而她早已過了尋求父母關(guān)注的年紀(jì),老來得女自然是要疼惜些的。再者說,他也從未給過她父親的寵愛,所以她也無從去感受父愛的重量輕了多少,更沒法去計較。
章入凡換了套衣服,拿過手機坐到書桌前,她讓程怡把她拉進了高中班群,今天班群很熱鬧,很多人在里面聊天敘舊。她下午看房子的時候嫌消息吵鬧,就設(shè)了群消息免打擾,此時再去看,群消息已有上百條,且還在刷屏中。
有人在群里發(fā)了今天的合照,基本上都是和新郎新娘拍的,有幾張伴郎伴娘也露了面,章入凡劃拉著照片隨意翻看,手指最后停在一張沈明津的單人照上。
照片是他上臺表演魔術(shù)時拍的,一束追光正好打在他身上,他脫下西裝外套,僅著白色襯衫,袖口往上卷起,一手拿著一副撲克牌,一手手指夾著一張牌向底下的來賓示意,她放大去看,牌面是紅桃a。
章入凡盯著這張照片看了良久,放下手機后又從抽屜里拿出那封信反復(fù)端詳。
雖然她今天是見到了沈明津,但他們沒說上話,她也沒能探聽到關(guān)于這封信的絲毫信息,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沈明津?qū)λ坪醣葘e的同學(xué)更加疏離。
所以,是少年的惡意?
章入凡低頭,看著照片上沈明津干凈明朗的笑臉,無端覺得愧怍,很快她就把這個想法摒棄了。
除卻惡意,那就是好感?
章入凡光是這樣猜測就羞愧難安,覺得自己沒有自知之明。她認(rèn)為這個可能性極低,可信度最高的解釋是第三種可能——這封信壓根不是沈明津?qū)懙摹?br/>
有人以他的名義寫了封告白信給她,開了個惡劣的玩笑,目的是為了整他還是她?
章入凡覺得自己有點鉆牛角尖了,一封過期五年的信,其實已無必要去追究,她一邊這么通達地想著,一邊又耿耿于懷。
她眉間微鎖,看看沈明津的照片,又看看那封信,思索片刻后拿起手機,點進班群的詳細信息。班群里的人都備注了名字,她仔細地逐一查找,在群成員中找到了沈明津。
他的頭像是一個映著夕陽的籃筐,微信名僅一個“津”字,章入凡點擊添加好友,在發(fā)送好友申請時猶豫了下,最后在申請框內(nèi)打上簡單的自我介紹——你好,我是章入凡。
點擊,發(fā)送。
章入凡的假期基本上都用來找房子了,ow商圈附近的房子實在難找,而她又不是個為了省事會選擇將就的人。
她姑姑章勝嬪知道她節(jié)后就要搬出去,數(shù)落了她好一陣子,最后見她鐵了心要到外面住,拿她沒轍又放心不下,只好幫她一把。
章勝嬪開美容院的,她有個老客戶,在鄰近ow商圈的京樺花園有一套單身公寓,前陣子她結(jié)了婚,搬去和丈夫同住,這套公寓她為了抵御婚姻風(fēng)險并沒有變賣。章勝嬪詢問了下,正好老客戶有意出租,又擔(dān)心租給一些沒分寸的人把房子搞得又臟又亂,恰好熟人來問,正中她下懷,她就在房租上打了個折扣。
京樺花園地理位置好,小區(qū)出門不遠就是地鐵站,到ow也就五個站的距離,很方便,最主要的是小區(qū)安保設(shè)施完善,安全性高,適合獨居女性。
章入凡并非清高不接地氣的人,在現(xiàn)實窘迫的境況面前,她不會拒絕親人善意的幫扶。
房子定下了,章入凡約了搬家公司的人到程怡那兒把她寄回來的行李統(tǒng)統(tǒng)搬到了京樺花園。國慶假期的最后兩天,她一直在新居里收拾整理東西,其實她的行李并不多,除去兩箱衣物,其余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瑣碎的小物件。
公寓里的家具還算齊全,就是缺少廚房的用具,章入凡畢業(yè)后和外婆同住,吃慣了家常菜后就不愛點外賣了,雖然她廚藝不精,但偶爾也會下下廚。
打掃完屋子,歸置好東西,章入凡挑了個時間去采購生活用品。她特地搭乘地鐵去了ow,一是商城大,店鋪齊全,能一次性買齊她想要的東西,二者也是她想踩踩點,提前熟悉下以后工作的環(huán)境。
她去ow逛了一圈,按照自己事先寫好的采購清單把東西買齊,提著大包小包不好過地鐵安檢,離開商城后她就打了輛車回京樺花園。
外車不得開入小區(qū),章入凡住的5號樓離小區(qū)門口還有段距離,她左右手拎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似乎挪一步就會在地上留一個腳印。
進了樓,章入凡眼見一號電梯緩緩關(guān)上門,她沒出聲也沒著急忙慌地趕過去,而是從容地打算等下一班電梯。
就在這時,一號梯的門重新開了,章入凡正好走到電梯門口,她下意識轉(zhuǎn)頭往電梯內(nèi)看去,驀地撞上了一個人的目光。
沈明津只是聽到了腳步聲,出于好心按開了電梯,他剛要出聲讓外面的人進來,抬眼就看到了一臉詫異的章入凡。
他也沒料到會在這兒遇上她,一時亦是吃驚,但勉強還算冷靜。
“不進來嗎?”沈明津問。
章入凡回神,稍顯窘迫地低頭走進電梯內(nèi)。
她放下右手提著的電飯煲包裝箱,抬手去按電梯樓層,電梯鈕上20那個鍵是亮著的,而她住在21樓。
電梯門闔上,狹小的電梯廂內(nèi)顯得異常沉默,微妙的氣氛在蔓延。
章入凡看到沈明津就想起了自己石沉大海的好友申請,謝易韋婚禮那晚他沒有通過她的申請,她以為他在忙或是喝醉了,可是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現(xiàn)在,他都沒有通過。
她明白了,他是不愿意加她為好友,就像她對杜升那樣。
章入凡把那封信鎖進了抽屜里,就當(dāng)從來沒看到它,也不打算再去深究??纱藭r此刻,看到沈明津,她心底未消退的執(zhí)念又在蠢蠢欲動。
電梯在五樓停下,門打開,外面沒人,過了會兒電梯門又緩緩闔上。
一開一闔間,章入凡像是在水中憋久了氣的人冒出水面短暫地吸了口新鮮空氣,人醒過了神,她站得筆直,轉(zhuǎn)過頭主動搭話。
“那個……你還記得我嗎?”
章入凡心里沒底,她今天沒有化妝,但她想她素顏和淡妝其實差別不是很大,謝易韋的婚禮才過去沒幾天,沈明津應(yīng)該還能認(rèn)出她的。
沈明津神色古怪地低頭看了眼章入凡,遲疑了一秒回道:“記得。”
章入凡松口氣,捏了捏手心,不尷不尬地說了句:“好巧?!?br/>
“嗯?!?br/>
沈明津反應(yīng)平淡,半點沒有以前高中時的開朗,也沒有上回在婚禮上對待老同學(xué)的熱情。
章入凡低頭抿了抿唇,被他刻意疏離的感覺又?jǐn)n上心頭,她想放棄和他打交道,心里又有道聲音催著她開口。
那封信像是一顆沙礫,落在她心瓣的夾層里磨著,不痛不癢但存在感極強。
章入凡緘默片刻,下定決心般抬起頭,再次開口說:“沈明津,我有話想——”
“道歉免了。”沈明津頭也不轉(zhuǎn)地打斷她。
章入凡怔住。
她沒明白沈明津的話,道歉,她為什么要道歉,因為她拒絕加入田徑社,這是需要道歉的事嗎?
“我以前……得罪過你?”
沈明津勉強維持的冷淡表情有了一絲裂痕,他抬手撫了下額頭,失語幾秒,又低頭去看章入凡,不可思議道:“紅桃a,你跟我在這兒裝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