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晉江vip
    從海戰(zhàn)開始那一天起,朝堂上就一直在吵鬧不休，文官清流看不起武官,抓住錯處就要咬。勛貴們卻也不是吃素的,勛貴絕大多數(shù)都是武官出身,老祖宗立了戰(zhàn)功后封的爵位，不過大珠是天子之恩五世而斬，勛貴在朝中的影響力相對來說并不算大。
    但勛貴世家自有自己的人脈，宜軒長公主進宮哭了兩回,她當然有哭的理由，衛(wèi)策婚前因為打擊扶桑浪人立下戰(zhàn)功，先皇都表揚過的,這是衛(wèi)策的面子也是宜軒公主的面子?，F(xiàn)在文官們說什么小毛賊,動動手指就能滅掉,那豈不是顯得衛(wèi)策無能。
    長平大長公主此時也顧不上兒子的子嗣問題，沒事就進宮跟太后，皇后，后妃們說話，國家有難之時，武官上陣殺敵，拼的是性命。文官們嘴皮子動動，皇上就要責(zé)怪，豈不是讓前線戰(zhàn)士寒心。
    你有張良計，我過墻梯，你說打仗辛苦，我說擾民不安。對掐了大半年，勛貴里頭有兩家一直沒出聲，一個是齊家，齊家大奶奶娘家姓林，齊家的外甥女現(xiàn)在姓羅，齊二老爺站在中間，干脆就不吭聲了。
    再一個就是賀子章，賀子章是勛貴世家，按理說他也該站在羅家這邊。但羅氏與賀子章和離了，雖然不像羅林兩家那樣直接結(jié)仇，但從姻親變成非姻親，沒有一點原因肯定說不過去，很多人都認為賀子章沒有落井下石就算很厚道。
    眼看著戰(zhàn)事就要結(jié)束，林老太爺一本上奏驚動朝野，就在這個關(guān)鍵時候，賀子章突然站出來說了那些話，其效果并不亞與林老太爺那一本。勛貴們吐槽文官時，這些話也是常說的，有本事你也派兒子去打仗。其實這也就是一句吐槽，文官去打仗了，養(yǎng)著武官當拉拉隊嗎？
    問題是賀子章幫著羅家說話了，不管他說了什么，更重要的是他的立場擺出來了，他是向著羅家的。更毒的是直接點出來林四爺癱了，也就是直言林老太爺這是在公報私仇。
    最先震驚的是林家，賀子章是勛貴，但不同與一般勛貴的，他還是皇帝的心腹，他的話不代表皇帝的話，但他的話很可能會影響到皇帝的決定。賀子章早上朝堂上發(fā)了言，中午林家就給賀家送了帖子，晚間林大老爺就騎馬來了。
    “林閣老忠君愛國，害怕武官權(quán)大威脅皇上，皇上當然會看在眼里?！辟R子章笑著對林大老爺說著，臉上卻帶著疲憊之意。
    林大老爺聽得有幾分放心，卻是笑著道：“怎么也不及侯爺，最能為皇上分憂?！?br/>     賀子章有幾分疲倦的打了一個哈欠，并不接話，只是端起茶碗喝茶。
    林大老爺看賀子章連端茶送客的架式都擺出來了，心中有幾分焦急，便直入正題道：“回想起前幾朝風(fēng)云變幻，皆因武官權(quán)重危害皇權(quán)，所以從前朝開始，歷來都是重文輕文，只怕武官勢大，再弄個皇袍加身。鄭親王府幾代掌兵權(quán)在手，雖然說圣上英明，登基之初就暗中派人分了鄭王府的權(quán)勢，但現(xiàn)在戰(zhàn)事起來，若是再任由鄭王府立個大功回來，這讓皇上如何封賞？”
    “林大人既然能如此為皇上著想，那為何不再多想一點，是不能任由武官做大，但若是沒有武官，誰去打仗，誰去精忠報國?！辟R子章淡淡然的說著，看向林閣老道：“我自知才疏學(xué)淺，沒有領(lǐng)軍統(tǒng)帥的本事，難道林大人自覺得有這個本事？”
    林大老爺臉上真掛不住了，看向賀子章道：“說起來林家與賀侯爺雖無深交，但從未交惡，倒是與羅家”
    這是最讓林閣老擔(dān)心的地方，賀子章若是一直站在勛貴那邊，現(xiàn)在繼續(xù)聲援也好理解。一直沒吭聲，然后等到林家要一擊必中時，他突然出聲了，回擊的還如此犀利。這哪里是中立沉默，根本就是跟羅家穿一條褲子，知道林家肯定會出手，這是在等時機。
    賀子章聽到這話臉色難看起來，看向林大老爺?shù)溃骸盎叵肫饋懋敵跷遗c羅氏和離之初，林大太太就四處宣揚本侯戴了綠帽子，想來這不是空穴來風(fēng)，林大人想必也是如此認為，才認定我與羅家是生死大仇?！?br/>     林大老爺連忙道：“賀侯爺誤會，內(nèi)人那是亂言之說，為此我嚴訓(xùn)了她，她再不敢有如此想法。只是”
    賀子章是不是戴了綠帽子，沒人會關(guān)心這個，但若是羅家與賀子章是死鐵關(guān)系，賀子章如何會跟羅氏和離。姻親就是盟友關(guān)系，多少人家情愿女兒死在夫家，也要把姻親維持下去。
    “我與閣老，林大爺同朝為官許久，可曾見過我與羅家交好過。只是家事，軍事，天下事，我們當臣子的操心操勞完全都是為了皇上?；噬系腔痪?，海邊戰(zhàn)事就起了，此仗若是不勝，讓皇上顏面何存。”賀子章說著，不給林大老爺插嘴的機會又道：“林大人也許會說，海邊戰(zhàn)事馬上就要贏了，卸磨殺驢正是好時候。只是戰(zhàn)爭一旦起來，結(jié)束真的這么容易嗎？”
    大珠國力是很強盛，周邊全是附屬國，但大珠港口對外開放多年，海軍是真沒發(fā)展起來。一是因為海邊沒有戰(zhàn)事，二是因為匈奴在側(cè)，大珠的兵力主要是陸戰(zhàn)。江寧的回辯送過來之后，賀子章就從兵部調(diào)來卷宗看過來，大珠的海軍真如羅素所說，都不是爛的問題，爛了好歹還有點底，大珠就從來沒有認真發(fā)展過，想爛都沒得爛。
    海上海盜為患是老問題了，官員們都是一推一二三，只要不上岸就沒事。逼得海商們一個個裝備起來，做生意的頭腦還是次要，打不過海盜的海商肯定沒得搞。扶桑浪人來襲，這是大珠接受的第一波考驗，隨之而來的荷地國也來了，誰能保證說，這是最后一波了，海軍需要發(fā)展起來，更需要帥才統(tǒng)領(lǐng)。
    林大老爺這才真的放心了，賀子章只是為了大局朝廷著想，不是真的跟羅家結(jié)盟，就是不與林家多親近，這對林家也是大大的利。卻是道：“侯爺所言極是，只是統(tǒng)軍之時，也不只是鄭王府和羅家能，以大珠現(xiàn)在的國力，對付幾個海上毛賊再是簡單不過?！?br/>     賀子章輕笑了起來，只是看向林大老爺?shù)溃骸斑@話也是。”
    這也可以說是文人的通病，狂妄自大，許多文官抓住些小事參鄭王府，是真有人覺得，打仗這種小事，隨便派個人過去就能打贏了。尤其是現(xiàn)在在邊關(guān)的是羅素，更覺得一個小女子能辦到的事，我要是過去了，指不定還能更快結(jié)束戰(zhàn)斗。
    “皇上也未必想鄭王府繼續(xù)掌軍，只要”
    林大老爺還想再說什么，門口傳來嬌滴滴的男子聲音，道：“原來侯爺在這呢，讓我好找?！闭f著書童就進門來，看到賀子章就直接懷里撲，賀子章一副很受用的模樣，笑著道：“別鬧，有客人在呢。”
    “侯爺，你說來找我的”書童繼續(xù)說著。
    林大老爺神色瞬時尷尬起來，看賀子章沒有打發(fā)走書童的意思，這回真是坐不住了，只得自己站起身來，起身告辭了。
    賀子章都沒起身，只讓管事的送林大老爺出門。
    送走林大老爺，書童連忙從賀子章身上下來，規(guī)矩的站到一邊。賀子章輕輕嘆口氣，幾個幕僚從屏風(fēng)后頭走了出來，其中一個就道：“林大老爺說的也不無道理，皇上的心思只怕是”
    “我曉的?！辟R子章說著。
    天熙皇上雖然算是年少登基，卻不是昏君，功勞自然會記得。但像鄭王府這樣軍權(quán)在握，在天熙皇帝心中總是有個結(jié)，現(xiàn)在羅素一個王妃帶兵就贏了大勝仗，只會怕更加忌諱。贏了就要賞，還要如何賞。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錯或者對，不在與臣子到底做了什么，而是皇上認為是對就是對，認為錯就是錯。
    幕僚甲就道：“侯爺既知皇上心事，又何必朝上如此說，倒引得林家”也不是說林家多厲害，而是賀子章跟羅家也沒什么交情，倒是有些不愉快，目前看來也沒有和解的可能性，兩方都是不冷不熱就可以了。
    “你們這些文人啊，哪里懂得，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不管謝衡也好，還是羅素也好，都是難得的帥才，此時收了軍權(quán)，免了官職，再有國難時，派誰上場?！辟R子章有幾分感慨的說著，因為這一仗打贏了，就以為很簡單，只怕天熙皇帝自己也有這個想法。
    鄭王府掌兵權(quán)己久，但謝衡和羅素也都是初經(jīng)戰(zhàn)事，根本就說不上身經(jīng)百戰(zhàn)。結(jié)果上場就打贏了，很多人都會以為，換個人照樣能打得贏。
    “看前線的捷報，把這一波敵軍打走，短期之內(nèi)未必會有戰(zhàn)事。”慕僚甲說著，若是短期內(nèi)沒有戰(zhàn)事，將才也好，帥才也好完全就沒用。
    賀子章輕輕嘆了口氣，卻是揮揮手道：“我心中有數(shù)。”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他也有。他偏向羅家從來就不是因為與羅氏本人，和離與否并不重要。
    幕僚們不敢再言語。
    林大老爺回家之后把賀子章的話說了，林老太爺聽得有幾分放心，也有幾分憂心。賀子章可以不跟林家多親近，但也千萬不能跟羅家多親近了。趁著這回削了鄭王府的軍權(quán)，就是皇上不會怎么樣羅家，對羅家也是一大打擊。
    又是一封捷報傳來，海患戰(zhàn)事已經(jīng)基本平定，要擇日班師回朝，林閣老的門聲又趁機上了一本。羅素勾結(jié)海盜本來是死罪，現(xiàn)在想代罪立功那就把海盜滅了，這樣既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又能為民除害多好的事。
    賀子章馬上上本，領(lǐng)兵打仗勢氣最要緊，現(xiàn)在戰(zhàn)事結(jié)束，士兵心情都已經(jīng)放松，現(xiàn)在再去打，只怕與戰(zhàn)事十分不利。天熙皇帝立馬準了，又十分贊許的夸了賀子章幾句，想想也能知道，這是新皇登基之后打的一場大戰(zhàn)，現(xiàn)在大軍要班師，多大的喜事，史官工筆寫的時候，皇帝也覺得有面子。
    這種情況下若是再繼續(xù)打，而且也不是打外敵了，而是打幾個海盜，贏了也說不上多光彩。若是輸了，那就真難看了，皇帝登基之后第一場戰(zhàn)事以大敗而告終，就是斬了戰(zhàn)將，丟的也是自家的臉。
    眼看著大軍就要還朝，文官抓著武官的錯處越發(fā)的不松手，就在此時，新科探花簫清和突然上折子了。折子很長很長，內(nèi)容非常的豐富，講的不止是這回的海戰(zhàn)，還有大珠的海軍狀況，以及現(xiàn)在海邊的形勢。以簫清和文彩配上簫殤的多年的海商經(jīng)驗，寫的是蕩氣回腸，有遠見有近憂，甚至于連海軍軍隊如何整編都有的。
    因為太長了，天熙皇帝自己都沒看完，不過看得出來簫清和寫的極為用心。這讓天熙皇帝意外之余也十分欣喜，大珠果然出人才啊，一個探花郎都能寫出這些大道理，特意把簫清和召到御前，也別看字了，讓他親自來講解一番。
    只是寫出來還算是客觀，等到簫清和去說的時候，個人傾向就比較明顯了。以盜為兵，在海軍沒人的時候，這是上上之策，羅素自己也沒有打過仗，卻能請到優(yōu)秀的指軍官，指軍作戰(zhàn)取得勝利，這絕對是功勞。若是朝廷能大肆表揚，也許能招安到許多可用之人，正好利與海軍組建。
    同時簫清和還做出一個很大膽的預(yù)測，海戰(zhàn)肯定不止這一回，現(xiàn)在航海技術(shù)已經(jīng)非常發(fā)達。大珠周邊國家是不敢跟大珠公開叫板，但扶桑浪人騷擾沿海并不會因為這場戰(zhàn)爭的結(jié)束而停止，不用多久肯定還會有。還有就是荷地國想攻占琉球，就是這回打退了，過年一年半載也許還會有戰(zhàn)事。
    天熙皇上聽了一會就覺得不太喜歡，前頭的話賀子章也說過，說過謝衡和羅素是統(tǒng)兵的人才，但就像文臣們說的，武官們再能打，若是大珠國力不夠強，再是天才也沒得打。只是一場勝利就是人才了，那人才就太多了。換了別人未必會輸，謝衡和羅素有功勞是肯定的，但并沒有那么大。
    “難得你一個新科探花竟然還去兵部翻派卷宗，查問邊境戰(zhàn)況，實在是有心了?！碧煳趸实圩詈笳f著，林家與羅家是有大敵，簫家卻是與羅家結(jié)親了，文官勛貴之爭，文官黨派之爭，各朝各代都沒有斷過。
    簫清和一個折子得來這么一句話，說不上贊賞也說不上批評，朝堂上的文官馬上開始集火簫清和。并不只是因為簫清和給羅家和鄭王府說話，更不是因為林羅兩家的恩怨。
    新科舉人哪怕就是狀元公也要先扔到翰林院去，磨幾年之后，再慢慢升遷，所謂論資排輩，資是名次，這個輩卻是要熬出來的。簫清和一個翰林院編修此時應(yīng)該在好好地做學(xué)問，議論朝政什么的還找不到他。
    你一個新人還在翰林院里挨著，就急不可耐的想著冒頭，那比你資歷深，比你熬的年數(shù)長的舉子們干嘛去。再加上簫清和在文官中本來就有點不太合群，跟恩師同窗的關(guān)系都挺一般的，好些人給他說媒都碰了釘子，唯一的一個姻親又是羅家。
    只是集火歸集火，折子上去之后天熙皇帝不但沒有責(zé)罵，朝上反而夸了簫清和幾句，說他知道上心，下朝之后又賞了不少東西。
    天熙皇帝這個態(tài)度擺出來，文官的火力馬上停了。簫清和繼續(xù)在翰林院里做學(xué)問，本來還多少有點被排擠，此時也沒有刻意排擠他了。其實想排擠簫清和也有相當?shù)碾y度，若是言語打擊，簫清和一臉和氣，說啥好像都沒聽到。
    若是使點小手段折騰，簫清和本身就是個自理能力為負五百的渣渣，自己走著走著都能摔倒，再使點小手段啥的，他弄不好就會馬上斷氣，誰敢惹他。
    八月中秋，大軍回京，謝潛帶著手下大將們?nèi)氤x恩。天熙皇帝表揚了羅家，國家有難之時能夠挺身而出，派上三個嫡子上陣，實在是眾勛貴的表率，繼續(xù)保持發(fā)揚。又賞了幾個比較得力的將領(lǐng)，然后就宣布退下，讓他們各找各媽去。
    謝潛回王府，不等他回到府里，太后身邊的心腹太監(jiān)就跟著過來了。口氣非常不好，先是訓(xùn)斥了謝衡教妻不當。然后又要召羅素進宮，太后要訓(xùn)話。
    “在最后一戰(zhàn)敵軍撤退之時，我領(lǐng)兵去追，卻中敵軍圈套，母親為救我身負重傷。雖然大夫救治脫險，但因為身體受傷嚴重，不易長途跋涉，只得先在海口休養(yǎng)，請大夫的口氣大概要兩個月之后才能動身回京。”謝潛一臉悲傷欲決的說著。
    傳話太監(jiān)也愣了一下，本以為大勝歸來，將領(lǐng)都沒死一個，沒想到羅素出事了。也不敢怠慢，趕緊回宮傳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