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蠻不講理
顧青教育別人的方式只有暴力。</br> 一刀插下,差役痛得鬼哭狼嚎滿地打滾,鮮血迸濺出來流了一地,另外三名差役都驚呆了,愣愣地握著鐵尺不敢動彈。</br> 顧青表情平靜,沒理會哭得凄慘的差役,反而仔細(xì)端詳起手中的匕首。</br> 張懷玉送給自己的是高級貨啊。</br> 捅了人才發(fā)現(xiàn),這柄匕首非常鋒利,刃身入體幾乎沒有阻滯感,手感很不錯,能不能削鐵如泥顧青不敢保證,也舍不得去嘗試,但以后捅人是絕對足夠了。</br> 咦?為什么說“以后”?</br> 場面忽然變得血腥,宋根生嚇呆了,他沒想到顧青竟然會以這樣一種方式給他上課。</br> 另外三名差役呆怔片刻后,其中一名剛才揪扯宋根生的差役忽然察覺到濃濃的危機感,二話不說扭頭便往縣衙內(nèi)跑。</br> 顧青頗覺遺憾地嘆氣,看那差役奔跑的速度,自己怕是追不上了,可惜,剛才若是出其不意連捅兩個就好了。</br> 收起匕首,顧青朝宋根生笑了笑,道:“做官要有做官的威嚴(yán),以下犯上這種事是絕對不能容許的,誰敢犯,必付出慘重的代價,這是教你做官的第一課。”</br> 宋根生終究心善,見那名被插了一刀的差役仍痛得滿地打滾,宋根生忍不住道:“只是一件小事起了爭執(zhí),事情是這樣的……”</br> 宋根生正要解釋,顧青擺了擺手,道:“不論對錯,這件事的本質(zhì)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而是你這個主簿被下面的差役欺辱的問題,你做官的威嚴(yán)被冒犯了,這才是本質(zhì),根生,做官心腸要黑,要狠,這一點你若做不到,官當(dāng)不長久。”</br> 宋根生想了想,抬起頭道:“我以為,做官心腸要善,要大度,官不必在乎能做多久,只要能為治下子民多做些事,這才是當(dāng)官根本的目的。”</br> 顧青久久無言。</br> 有不同的意見是好事,雖說對事物的理解仍有些稚嫩,但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宋根生了,他有自己的人生觀,顧青不想勉強。</br> 拍了拍宋根生的肩,顧青笑道:“不聊這個了,先把眼前的事解決。”</br> 那名差役沖進縣衙顯然是去叫人了。</br> 顧青耐心地等著。</br> 半炷香時辰后,幾名縣衙差役簇?fù)碇幻碇嗌倥鄣墓賳T匆匆走來,官員三十多歲年紀(jì),中等身材,表情沉靜,眉目泛著陰沉。</br> 他的腰間挎著一柄刀。</br> 官員走出縣衙,旁邊那名剛跑進去的差役指著顧青道:“趙縣尉,方才便是他傷了咱們兄弟。”</br> 顧青微笑,好了,正主兒來了。</br> 大腿被插了一刀的差役慘叫聲漸漸微弱,被別人扶起來坐到石階上包扎。</br> 趙縣尉看都沒看受傷的差役一眼,而是上下打量著顧青,沉聲道:“足下是長安左衛(wèi)親府的錄事參軍?”</br> 顧青笑道:“是。”</br> “長安的官,為何在我青城縣行兇?”</br> “因為青城縣的官管不好下面的人,只好由長安的官來管了。”</br> 趙縣尉大怒:“足下欺人太甚!”</br> 顧青沒理他,忽然扭頭問宋根生:“這個縣尉是幾品官?”</br> 宋根生小心翼翼看了趙縣尉一眼,輕聲道:“正九品。”</br> 顧青大拇指一翹,指了指自己:“我是幾品官?”</br> 這個問題把宋根生難住了,撓了撓頭遲疑道:“你是京官,左衛(wèi)親府衛(wèi)戍皇宮,錄事參軍比地方衛(wèi)府的錄事參軍要高兩級,應(yīng)是正八品……吧?”</br> “自信點,把那個‘吧’字去掉。”顧青高興地道:“我是正八品,他是正九品,那就是說,我官比他大,是這意思吧?”</br> “呃,應(yīng)該是這意思,但凡事不能單純以品級來……”</br> “好了,閉嘴,其他的我不想聽……”顧青推開宋根生,走到趙縣尉面前,上下打量著他,道:“我是京官,正八品錄事參軍,你是正九品縣尉。”</br> 趙縣尉冷冷道:“那又如何?”</br> 話音剛落,顧青忽然出手,啪的一聲,大巴掌狠狠扇在趙縣尉的臉上。</br> 趙縣尉沒想到顧青居然連道理都不辯便直接動手,一時間來不及反應(yīng),整個人都懵了,臉頰火辣辣的痛,耳朵被扇得嗡嗡作響,半天聽不到聲音。</br> 旁邊的差役們倒吸一口涼氣,有那心眼伶俐的差役悄悄退了幾步,轉(zhuǎn)身飛快跑進了縣衙。</br> 趙縣尉是本地土著,在青城縣衙從差役到縣尉,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連縣令與他說話都要客氣三分,何曾受過如此欺辱?</br> 回過神來的趙縣尉勃然大怒:“賊子爾敢!”</br> 說完便揚起了拳頭,顧青卻絲毫不懼,反而迎了上去,挺著胸道:“來來,往我要害處出手,我絕不還手,膽敢以下犯上,三年流徙是免不了的。”</br> 趙縣尉一驚,高舉的拳頭頓時動作凝固。</br> 顧青笑了笑,忽然又一記耳光扇在他另一邊臉上。</br> 啪!</br> 這次趙縣尉可忍不了了,右手下意識便按住了腰側(cè)的刀柄,喀的一聲輕響,刀已出鞘一半。</br> 顧青忽然厲聲暴喝:“趙縣尉,你敢拔刀?你竟敢對上官拔刀!是要殺官謀反么?謀反是什么罪?滿門抄斬,誅九族!”</br> 趙縣尉嚇得一抖,已出鞘一半的刀立馬重新塞了回去,一臉憤怒又不得不強忍的憋屈樣子。</br> 顧青這一聲暴喝徹底嚇住了趙縣尉,他終于清醒地意識到,眼前這人是長安的武官,而且是衛(wèi)戍皇宮的左衛(wèi)親府武官,能在長安皇宮里當(dāng)差的官,無論官大官小,都不是他一個地方縣尉能惹得起的,誰都不知道這位武官有著怎樣的背景。</br> 在青城縣,趙縣尉是除了縣令和縣丞外的第三號人物,又是土生土長的本地土著,平日里跋扈慣了,欺負(fù)宋根生這種老實書生式的主簿自然不在話下,可眼前這位,理智告訴趙縣尉,這人惹不得,京官再小,來到地方后就連縣令也要禮讓三分的,他若再敢無禮,確實是給全家惹下大麻煩了。</br> 于是趙縣尉決定忍氣吞聲,能當(dāng)?shù)娇h尉的自然不是什么蠢貨,最基本的識時務(wù)還是做得到的。</br> 扇了趙縣尉兩個耳光后,顧青暫時滿足了,揪過宋根生的袖子,用他的袖子擦手,邊擦邊淡淡地道:“趙縣尉當(dāng)了多久的官?上下尊卑的規(guī)矩沒人教過你么?”</br> 趙縣尉一凜,忍著怒氣抱拳躬身行禮:“下官趙福深,拜見上官。”</br> 顧青笑道:“我同鄉(xiāng)宋根生剛當(dāng)主簿沒幾天,承蒙趙縣尉照顧了,我代宋根生多謝你。”</br> 趙縣尉心一沉,顧青的話說得客氣,可分明是諷刺,趙縣尉再蠢也聽得出味道。</br> 事已至此沒法解釋,趙縣尉確實指使了下面的人欺辱宋根生,連著好幾日沒讓宋根生好過,顧青的諷刺趙縣尉不敢反駁,更不敢狡辯。</br> 剛才顧青毫不講道理地突然出手,廢了一名差役,還扇了他兩記耳光,趙縣尉意識到顧青是個狠人,一言不合當(dāng)場搏命的那種狠人,對狠人別玩心眼,因為誰都無法猜測狠人說著說著會不會突然拔刀捅人。</br> “下官……不知宋主簿與您是同鄉(xiāng),多有得罪。”趙縣尉躬身賠禮。</br> 顧青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道:“你表面上賠禮,但心里還是有仇恨的,是不是在想著等我走后,尋機再報復(fù)宋根生?”</br> “下官不敢。”趙縣尉額頭冒了一層汗。</br> “我不喜歡說狠話,也不相信你真的不敢,不過待我走后,你不妨向魏縣令打聽一下我,我名叫顧青,昨日以前,只是石橋村的一個農(nóng)戶,今日以后我是長安左衛(wèi)的武官,我認(rèn)識哪位權(quán)貴,做過什么事,你都可以向魏縣令打聽,打聽清楚后,如果你還是認(rèn)為惹得起我,那么,宋根生就在縣衙,任殺任剮,若覺得惹不起我,還請以后對宋根生客氣點,趙縣尉,我的話說得夠清楚了吧?”</br> 趙縣尉心跳加快,這番有恃無恐的話愈發(fā)讓他覺得顧青惹不起,否則不會這么坦然淡定地讓他自己選擇為敵還是為友。</br> 顧青仍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道:“我這人不喜歡講道理,世上的道理總是模糊的,爭論起來太麻煩。宋根生以后在縣衙若受到任何委屈不公,我只找你。”</br> 趙縣尉一怔,忍不住道:“這位上官……”</br> 顧青打斷了他:“不,我不聽道理,就是這樣了,我只認(rèn)準(zhǔn)了你。我在長安會時常與宋根生通書信,他若信里說在縣衙有半點委屈,那就是你干的,或者是你指使下面的人干的。那么,接下來便是你和我之間的仇怨了,那時你我好好斗斗法。”</br> 趙縣尉又驚又怒又委屈,不講道理這種事,平日里他也干過不少,可是他對天發(fā)誓,自己也從未干過如此不講道理的事。</br> 顧青沒再理他,踮起腳看著縣衙側(cè)門,忽然揚聲道:“魏縣令,看了這么久的戲,該現(xiàn)真身了吧?”</br> 側(cè)門打開,魏縣令一臉尷尬地站在門內(nèi)朝顧青笑。</br> 顧青也朝他笑,不過是冷笑:“縣令當(dāng)?shù)靡皇趾霉?,顧青領(lǐng)教了。”</br> 魏渡的笑容愈發(fā)尷尬,仿佛被揭穿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br> 顧青扭頭看著宋根生,忽然問道:“縣令是幾品官?”</br> 宋根生深知他的作風(fēng),急忙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認(rèn)真地一字一字道:“莫問了,縣令鐵定比你官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