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追根溯源
開元年前后,天臺山有一對著名的高僧,名叫“寒山”與“拾得”,他們對坐枯禪,某日便有了一段著名的問答。</br> “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該如何處之乎?”</br> 這個禪問的答案自然也是很有哲理的,但顧青和楊國忠不是高僧,他們只是凡塵俗子,準確的說他們都不是好人,有時候干出來的事甚至連人都算不上。</br> 所以若拿這個著名的問題問顧青,顧青的回答大概是“只是罵他,罵他,罵他,罵他,罵他,罵得不過癮我創(chuàng)辦一份報紙繼續(xù)罵他。”</br> 顧青的提示給了楊國忠靈感,那一瞬間他想到了很多。</br> 作為天子的大舅子,身兼十五職,楊國忠有政敵嗎?</br> 當然有。世界上哪有像人民幣一樣人見人愛的人,哪怕是一國之君的皇帝,在朝堂上同樣有政敵,只是礙于直名不能除掉,只能捏著鼻子忍住惡心而已。</br> 看楊國忠不順眼的人太多了,可謂多如過江之鯽,如果殺人不犯法的話,想殺楊國忠的人能從玄武門排到承天門。</br> 因為楊國忠并不是什么好人。</br> 前半生渾渾噩噩,沒讀多少書,為了當個小小的縣尉給人陪盡笑臉,后來自家堂妹莫名其妙成了貴妃,而他成了皇帝的大舅子,原汁原味的外戚,大唐又不講究什么外戚不能干政,于是被老妹夫封了一大堆官職,驟然一躍高位,楊國忠怎能不飄?有權力的人一旦飄起來,怎能不干點傷天害理的事?</br> 事實上楊國忠這幾年在長安真干過不少壞事,圈地侵田,強奪民產(chǎn),欺男霸女等等,御史臺的監(jiān)察御史們參過他無數(shù)次,可楊國忠的地位仍巋然不動,再激烈的參劾奏疏對他來說不過撓癢癢一般。</br> 被天子寵愛的感覺,就是這么美妙。</br> 顧青忽然提起“政敵”二字,頓時給了楊國忠不少靈感。</br> 對呀,八卦報若是能左右長安城的輿論,以后用它來對付政敵豈不美哉?用玩笑調侃的語氣敗壞一下政敵的名聲,真真假假的傳到民間,平民和士子們哪管什么真假,有談資便足夠,若是準備對政敵動手的關鍵時刻,在八卦報上給他來一記猛的,民心和輿論被煽動起來,政敵整段垮掉……</br> 想通了這一點,楊國忠的目光再投向桌上的八卦報時,眼神里的意味便不一樣了。</br> 顧青在旁邊笑道:“楊太府約莫想通了?”</br> 楊國忠沒回答,只是緩緩道:“這八卦報……是賢弟想出來的?”</br> “是,閑來無事,聊作消遣罷了。”</br> “這是消遣?明明是一柄要人命的刀啊。”楊國忠嘆道。</br> “可在士子和平民眼里,它只是消遣,刀未出鞘前,它是人畜無害的,別人甚至不知道它是刀,只以為是個玩具。”</br> 楊國忠似贊嘆似敬畏地道:“若每一刊只記錄一些朝堂官員和名士的逸聞趣事,這八卦報看起來倒真是無害,可是在精明人的眼里,遲早會看出它的作用,那時若天子和朝堂諸公問責,你我該如何自處?”</br> 顧青眨眼:“所以下官還需要將貴妃娘娘拉入伙,同時咱們幾個也要努力說服天子,這東西就是一個消遣的玩物,不值得太重視。”</br> 楊國忠面色陰晴不定,良久,狠狠一咬牙:“好,算我一個!但事先要說好,若天子發(fā)現(xiàn)此物不妥,而咱們無法說服天子,那么此事作罷,再也休提。愚兄是臣子,不能天子相悖。”</br> “當然,若天子反對,下官也不敢繼續(xù)。”</br> 說完了正事,楊國忠正準備告辭,顧青遲疑了一下,道:“楊太府若欲說服天子,最好抓緊行動。”</br> “為何急于一時?”</br> 顧青嘆道:“今日楊太府為了這份八卦報親自找上門來,太府焉知長安城別的權貴會不會找上門來?而找上門來的人焉知來意是善是惡?”</br> 楊國忠一愣,深深地看了顧青一眼,然后點點頭,將桌上的八卦報匆匆塞進懷里,告辭出門上了馬車,徑自朝興慶宮行去。</br> 看著馬車消失的背影,顧青嘴角一勾。</br> 五年布局,棋盤上落下了第一子。</br> 誰都不曾發(fā)現(xiàn),盛世的根基已搖搖欲墜,唯獨顧青的心情越來越急迫。傾巢之下,焉有完卵,亂世即將來臨之前,顧青必須要做好充足的準備,否則將來便是一片隨波逐流的浮萍,保護不了自己,也保護不了自己在乎的人。</br> …………</br> 楊國忠進宮后,首先見了楊貴妃。</br> 八卦報在楊貴妃手中翻了個遍,她越看越覺得有趣,指著頭版頭條上的楊太府落水事件笑個不停。</br> 楊國忠是個有眼色,見楊貴妃對它似乎很感興趣,立馬便道:“娘娘可喜歡這八卦報?”</br> 楊貴妃笑道:“倒是有點意思,打發(fā)無聊倒也有趣。”</br> “不瞞娘娘,此報是臣和顧青二人合伙辦的,為的就是給長安城的權貴和士子們平日消遣之用。”</br> 楊貴妃愕然,接著失笑:“你們……皆是天子之臣,那么多朝政大事等你們去辦,你們卻合伙辦這種東西?”</br> 楊國忠陪笑道:“當然是為了給陛下和娘娘解悶兒,陛下和娘娘甚少出宮,每日看看這八卦報,看長安城那些朝臣和士子們又干了什么喪德或是傷風敗俗的事,權當是博陛下和娘娘哂然一笑。”</br> 楊貴妃搖頭笑道:“罷了,你們要玩便玩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br> 楊國忠眨了眨眼,小心試探道:“娘娘,您那個小同鄉(xiāng)顧青的意思,可否請娘娘也共襄此事?畢竟這八卦報專門記述一些朝臣和名士的逸聞荒唐之事,臣等擔心那些朝臣們惱羞成怒,參劾我們不務正業(yè)……”</br> 楊貴妃瞪眼佯怒道:“你們本就是不務正業(yè),難不成還有理了?顧青那孩子怎么回事?明明看起來是個懂分寸有節(jié)操的孩子,為何跟你一起胡鬧弄這種東西?”</br> 楊國忠陪笑道:“娘娘說的極是,不過顧青是左衛(wèi)親府錄事參軍,平日里并無太多公務處理,恰巧那日臣被賊人害得落水,顧青便想出辦個八卦報以記之的主意,算是給長安城的文人們當作消遣之用,往后也會在八卦報上夸贊陛下何等英明,夸贊娘娘何等絕世姿容,讓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圣名,娘娘的美名……”</br> 楊貴妃聽完掩嘴笑了:“這定是顧青想出來的主意,他夸起人來沒皮沒臉的,不過,難得他這份心思,罷了,便由了你們吧,算上本宮入伙八卦報了,但你們不準用本宮的名頭在外面欺凌橫行,不準做有違國法之事,否則本宮必不保你們。”</br> 楊國忠急忙躬身道謝。</br> 花萼樓外這時傳來宦官尖細的嗓音,天子駕到。</br> 楊貴妃和楊國忠急忙起身站在殿門前迎駕,沒多久穿著一身明黃色常服的李隆基慢慢行來,先攙起楊貴妃,溫柔笑道:“夫妻多年,娘子何必多禮。”</br> 楊國忠在一旁恭敬道:“臣楊國忠,拜見陛下。”</br> 李隆基掃了他一眼,含笑點頭,示意免禮。</br> 其實內心里,李隆基對楊國忠是看不上的,楊國忠是個什么貨色,李隆基早有耳聞,不過楊國忠有一個旁人無法企及的優(yōu)點,那就是可以信任。</br> 楊貴妃是李隆基唯一寵愛的妃子,李隆基在開元十二年因符厭一案廢了王皇后,從此再未立后,楊貴妃事實上已是后宮之主,雖無皇后之名,但行皇后之實,楊國忠作為楊貴妃的堂兄,為人也算機敏伶俐,學問不見得多高,可做人卻比絕大部分朝臣強多了,再加上又是大舅子的身份,李隆基這才決定重用他。</br> 一來是向楊貴妃示恩,二來楊國忠的存在能夠牽制朝局,如果說東宮和李林甫是朝堂兩大勢力,李隆基必須平衡這兩大勢力以求平穩(wěn),那么楊國忠在李隆基的心里便是候補勢力,一旦兩大勢力其中一方倒下,楊國忠可以馬上補位,讓朝堂局勢在一夜之間迅速形成新的平衡。所以李隆基才會給楊國忠封了十五個官職,如今朝堂上巴結楊國忠的官員不遜于巴結李林甫的。</br> 這就是李隆基的帝王心術,前半生踏實做事,于是創(chuàng)下了開元盛世,后半生只顧著謀人,于是搞得朝堂君臣從上到下勾心斗角,偏偏李隆基還洋洋自得,覺得自己將天下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br> 楊國忠為人再爛,再不學無術,李隆基覺得他有用,那么他便是國之棟梁。</br> 心里再看不上楊國忠,李隆基的表面功夫還是做得很不錯的,微笑著示意賜座,并與楊國忠聊了半天家常。</br> 隨即李隆基目光一瞥,看到面前桌案放著的一張紙,上面赫然印著“八卦報”三字,李隆基好奇之下拿起來看了一遍,首先注意到的是頭版頭條楊國忠落水的文章,李隆基哈哈笑了兩聲,然后又翻了一下其他的文章,大多是一些閑事逸聞。</br> “此物倒是有趣,何人所為?”李隆基笑道。</br> 楊國忠稟道:“回陛下,是臣和左衛(wèi)親府錄事參軍顧青合伙做的,貴妃娘娘也覺得有趣,于是她也參了一伙進來。”</br> 李隆基挑眉望向楊貴妃,笑道:“娘子對此物亦有興趣?”</br> 楊貴妃剛剛已答應了楊國忠,于是不滿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笑著對李隆基道:“三郎,妾覺得此物很有意思,顧青他們說了,此報紙并不涉及朝政,記述的皆是長安城一些朝臣名士之傳聞,權當茶余飯后談資,妾覺得并無不妥,于是答應了他們。”</br> 李隆基笑著望向八卦報,忽然問道:“此物雖不涉朝政,但與宮門抄差不多,可有在長安散發(fā)?”</br> 楊國忠委屈地道:“陛下手中這一份,已散發(fā)兩千余,最近幾日長安城士子和平民們議論的皆是臣落水之事,街頭巷尾皆在議論,臣算是為長安城的官員士子們賺足了笑柄……”</br> 李隆基笑容漸斂,皺眉道:“街頭巷尾皆在議論?”</br> “是。”</br> 李隆基目光有了一些冷意:“一份報紙若能做到人人皆知,將來若有一日發(fā)一些讓朕或朝臣們猝不及防的消息,鬧到民間沸沸揚揚,朝堂君臣如何自處?”</br> 楊貴妃倒是沒想過那么遠,急忙分辯道:“三郎,八卦報不過是閑來記述名士逸聞雜要,從不涉及朝政,怎會鬧出沸沸揚揚的動靜?”</br> 李隆基不置可否,盯著楊國忠道:“是你的主意,還是顧青的主意?”</br> “回陛下,是顧青的主意,少年郎性喜熱鬧,是以千方百計弄出點動靜博人一笑。”楊國忠見李隆基神情不悅,于是面不改色迅速將顧青賣了。</br> 楊貴妃急道:“三郎若是不喜,妾可叫顧青馬上停了,少年郎不知朝堂兇險,一時玩樂之舉,縱是闖了禍也是無心。”</br> 李隆基腦海中浮現(xiàn)顧青的模樣,暗自思忖后,也覺得以顧青的年紀,辦這報紙似乎并非有意之舉,上面記述的雜聞逸事也并無敏感之處,看起來好像真是少年郎無意玩笑的手筆,可能連顧青自己都沒想到一份報紙竟能傳遍長安,引得長安士子平民議論紛紛。</br> 于是李隆基神情松緩下來,道:“此物雖無不妥,但終究傳揚過廣,若被有心人利用,散布一些不利君臣的消息……”</br> 楊國忠急了,雖然剛才毫不猶豫地賣了顧青,那不過是出于自保本能,從內心來說,他還是希望八卦報能夠辦下去,顧青給他的靈感很有用,將來此物用于對付政敵方面,或許能起大作用。</br> 于是楊國忠輕聲道:“陛下,八卦報不過是無傷大雅的雜聞小道,長安是天子腳下,顧青和臣也不是不分輕重之人,怎敢在報上胡亂編排?臣等若有那潑天的膽子敢亂發(fā)東西,不怕掉腦袋么?”</br> 楊貴妃見李隆基神色已松緩,立馬送上神助攻,撅著小嘴拽著他的袖子左右搖擺撒嬌:“這點小事三郎還猶豫不決,不過是妾和兄長顧青三人閑來無事弄點打發(fā)無聊的小玩意罷了,三郎還怕它翻了天么?三郎手下那么多大將軍手握兵權,也不見你相疑,偏偏我們弄這點小玩意便不行了,三郎……”</br> 李隆基頓時釋然了。</br> 是啊,那么多手握兵權的大將軍,朕都把他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相比兵權的敏感性,這份小報能翻出多大的風浪?想想也覺得自己多慮了。</br> 于是李隆基豪邁笑道:“那便由你們去吧,記住分寸,莫鬧出風波,否則朝堂悠悠眾口縱然是朕也難以平息。”</br> …………</br> 李林甫宅邸。</br> 幕賓半跪在李林甫病榻前,看著面前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心頭酸楚差點落下淚來。</br> 掌握半生權柄,終究躲不過生老病死,相爺?shù)牟∮姵林?,不知何時便會辭世。</br> 良久,李林甫悠悠醒轉,渾濁的老眼看了看幕賓,道:“又有事了么?”</br> 幕賓垂頭道:“相爺,那份八卦報的來源,晚生已查清楚了。”</br> “說。”</br> “只查到兩位來自蜀州的商人身上,再往下查,恐怕要拿人訊問了,那份八卦報便是兩位商人傳出去的。”</br> 李林甫皺眉:“商人有那么大的膽子,敢公然編排朝臣?他們的背后定然還有人。”</br> “是,可要知道幕后之人是誰,必須要拿下兩位商人,目前的源頭在他們身上,不拿下便無法問話。晚生不知里面水深幾許,只好先來問過相爺,請相爺示下。”</br> 李林甫闔眼養(yǎng)神,不時捂嘴咳嗽幾聲,腦子里飛速轉動。</br> 執(zhí)掌朝堂多年,李林甫已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宰相,論權柄,論門生,論朝堂勢力,他都是大唐朝堂首屈一指的,連東宮太子都要懼他三分。</br> 按說區(qū)區(qū)一份記述逸聞雜聞的報紙,不必如此大動干戈,主要是李林甫眼光看得很遠,當他知道這份報紙傳得街頭巷尾人人皆知后,他便敏感地發(fā)現(xiàn)這份報紙是一柄利刃,若能為他所用,將來在與東宮的爭斗上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br> 那么,八卦報背后的人是誰呢?</br> 想了半晌,李林甫忽然失笑。</br> 天子不可能如此無聊辦這種閑事,那么放眼整個大唐,他李林甫除了天子,還怕誰呢?區(qū)區(qū)一份報紙,竟令大唐宰相畏首畏尾,難道自己果真老了么?</br> 咳嗽了幾聲,李林甫伸出顫巍巍的手,輕輕地一揮。</br> “著萬年縣令派人拿下那兩位商人,嚴加訊問,去吧。”</br> …………</br> 萬年縣令派出差役拿人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郝東來和石大興正在長安平康坊的某家青樓里拼酒斗富。</br> 平康坊是長安有名的風月場所聚集地,這里青樓林立,樂人教坊數(shù)以百計,郝東來和石大興頗有身家,最近已是各大青樓的超級貴賓。</br> 無它,倆冤大頭而已。</br> 兩位冤大頭喝醉了酒便拍桌子互相叫罵,陳年往事一樁樁翻出來,為匆匆那年痛哭流涕,也為橫刀奪愛怒不可遏,沒多久,平康坊大部分青樓都認識了兩位掌柜,甚至比兩位當事人更清楚他們當年陳芝麻爛谷子的所謂恩怨情仇,每次只要一喝酒,所有人便雙臂環(huán)胸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看二人對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