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降異象
顧青撼動不了李林甫,兩者相差太大,顧青沒有分庭抗禮的資本。</br> 但顧青卻知道借勢。</br> 李林甫并非一手遮天,朝堂上等著要他命的人多如過江之鯽,當(dāng)右相多年,做過無數(shù)構(gòu)陷異己的事,李林甫在朝堂上早已樹敵無數(shù),而且李林甫這些年干過的壞事并非天衣無縫,有些事情其實做得很粗糙。</br> 現(xiàn)在的問題是,李隆基是否有罷相的心思。如果沒有,顧青無論做什么都沒用。</br> 顧青的估計是,李隆基可能仍不愿罷相。</br> 罷相容易,但是剪除宰相的黨羽并不容易,在楊國忠還沒能在朝堂里形成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以前,李林甫的相權(quán)仍是穩(wěn)穩(wěn)的。顧青猜測左衛(wèi)貪腐案最好的結(jié)果是拔出左衛(wèi)內(nèi)的一群貪官,然后牽連朝堂上某些朝臣,最后再次打壓相權(quán)。</br> 只是打壓,不是罷免。一樁貪腐案不可能讓李隆基下定決心清洗朝堂,朝局平穩(wěn)過渡比十萬貫重要多了。不過顧青也很滿足,算算時日,李林甫能喘氣的日子大約只有幾個月了,沒有深仇大恨的話,還是讓他自然死亡比較好。</br> 下午時分,顧青去了太府寺,求見楊國忠。</br> 太府寺門口,顧青求見的身份仍是楊國忠的遠(yuǎn)方弟弟,景陽岡打死過老虎的那個。</br> 穿越者有個好玩的地方在于,很多前世的梗用在這一世,別人完全不明白意思,可是能爽到自己,比如朝別人豎中指。</br> 楊國忠見到顧青后比以往熱情多了,大概是顧青的八卦報在長安城創(chuàng)造話題和熱度的能力,以及顧青表現(xiàn)出來的越來越不一樣的光芒,聽說連太子都想拉攏他,作為下一任的宰相,楊國忠正是需要黨羽的時候,如此光芒四射的少年郎,怎能不折節(jié)交好?</br> “賢弟的八卦報辦得好??!”楊國忠看起來心情很不錯,見面就夸人,小嘴兒甜到憂傷。</br> “愚兄當(dāng)初參與八卦報無非是想湊個熱鬧,給貴妃娘娘提供一點茶余飯后的閑談之資,但愚兄真沒想到賢弟的八卦報在長安竟然能傳播得如此驚人,聽說第二期的八卦報出來后,長安城已皆知左衛(wèi)左郎將李光弼之名,哈哈,雖說名聲不大好聽,終歸也是出名了。”</br> 顧青謙遜地道:“是,李郎將對愚弟感激莫名,不但狠狠地夸了我,還送了我一份重禮,答謝我?guī)退雒?amp;rdquo;</br> 楊國忠笑了笑,道:“今日賢弟來訪是……”</br> 顧青左右環(huán)視一圈,確定四周無人后,才低聲道:“聽說右相李林甫時日無多了……”</br> 楊國忠目光閃動,捋須道:“愚兄也聽說了。”</br> “朝野皆在議論,說楊太府便是下一任的宰相人選,下官先恭喜太府了。”</br> 楊國忠大笑,眉宇間掩飾不住的春風(fēng)得意之色:“好說好說,你我兄弟何必見外,愚兄若有執(zhí)宰之日,必不會虧待賢弟。”</br> 顧青笑著道謝,隨即笑容漸斂,嘆道:“可是李相若不死,楊太府的宰相之位便無法坐上去,下官為楊太府著急啊。”</br> 楊國忠沉默片刻,道:“李相七十多了,聽他府里的下人說,如今李相每日只進(jìn)食少許稀粥,有時候甚至整日都無法進(jìn)食……”</br> 顧青笑了,這楊國忠也不是省油的燈,早在李林甫府上安插了眼線。</br> “陛下的心思,李林甫若不死,右相之位便一直是他的,不大可能在他活著的時候罷免他,除非他自己辭相。這一點想必楊太府也清楚吧?”</br> 楊國忠盯著顧青的臉,沉聲道:“賢弟想說什么?”</br> “右相之位,晚坐不如早坐,遲則有變,李林甫可是修煉多年的老狐貍,焉知他會不會在斷氣前布下一道死棋,比如向陛下推薦某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來當(dāng)右相……”</br> 楊國忠一顫,接著眼中兇光畢露,怒道:“他敢!他若不識時務(wù),不怕禍及他的妻妾子孫么?”</br> 顧青微笑,心中對楊國忠愈發(fā)提高了警惕。</br> 這種小人得志的家伙,絕對不能與他交朋友,這種朋友隨時會在背后捅刀子,而且做事沒有原則底線,拿政敵的家人子女來報復(fù),這種行為歷來為官場所不恥。</br> 顧青笑道:“李林甫的心思,你我無法揣度,尤其是將死之人,往往能豁出一切,下官知道楊太府與李相不合,若站在李相的立場,推薦一位交情深厚的黨羽接任右相,還是由陛下任命你這位政敵接任右相,孰優(yōu)孰劣一目了然。相比之下,誰更能在他死后保護(hù)他的家人,楊太府自然也是清楚的,換了你是李相,你會如何選擇?”</br> 楊國忠神情頓時怔忪起來。</br> 顧青靜靜地看著他,其實幾句對話里他便大概清楚楊國忠是個什么人了。</br> 楊國忠長于人際交往,但短于謀略,一個從草根成長起來的人,沒讀過多少書,格局和眼光也很狹隘。一夜之間因堂妹的關(guān)系驟然成為朝堂重臣,這樣的人能指望他像老狐貍一樣算無遺策?想多了。</br> 簡單的說,這是一個懂得交朋友但不會把任何人當(dāng)成真朋友的蠢貨。</br> 忽悠這樣的蠢貨根本不必花太多心思,只要戳中他內(nèi)心里最在乎的某個點,他便會發(fā)瘋,瘋起來連自己都咬。</br> 楊國忠如今最在乎的便是宰相位置,本事不高卻心比天高的人比比皆是,這類人從來沒想過自己的野心配不配得上自己的能力,他只想坐那個位置。</br> “賢弟今日過來,恐怕不僅僅是幫愚兄細(xì)剖利弊的吧?”楊國忠很快反應(yīng)過來,笑道:“不知賢弟可有良言教我?”</br> 顧青笑道:“下官豈敢教未來的宰相?楊太府言重了,下官此來只想先確定一件事,確定楊太府是否真有把李相扳下去的決心,若楊太府自己都猶豫不定,下官說什么都沒用,如此便當(dāng)下官今日沒來過。”</br> 楊國忠臉色陰晴不定。</br> 他其實和顧青一樣,根本不相信任何人,只是顧青對世界的不信任是因為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而楊國忠則出于極度自私的本性。</br> “賢弟為何幫我?”楊國忠緩緩問道。</br> 顧青笑了:“說句實話,楊太府莫怪罪下官。下官幫你不是為了助你早登相位,而是為了自己。楊太府應(yīng)該清楚,從盧鉉之子的沖突,到八卦報的風(fēng)波,我已得罪李相兩次了,我這樣的小人物,李相想捏死就捏死,說實話,李相若不死,我寢食難安吶。”</br> 楊國忠點頭,邏輯很完美,合情合理。</br> 沉吟良久,楊國忠頗為保守地道:“若賢弟真有法子助我扳倒李相,我奮力一搏又何妨。”</br> 煽風(fēng)點火的火候差不多了,顧青這才從懷里掏出一份清單,遞給楊國忠。</br> 楊國忠接過,凝目看了一遍,疑惑道:“這是……”</br> “這是日前左衛(wèi)府的冬季采辦清單,三省已然通過,馬上要施行了。”</br> 楊國忠又看了一遍,仍疑惑道:“這清單有何不對?”</br> “楊太府您仔細(xì)看看價格。”</br> 楊國忠掃了一眼,皺眉道:“粗布一百文一匹?呵!”</br> 顧青不必解釋太多,楊國忠本身是草根出身,民間的東西是個怎樣的物價,他比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權(quán)貴紈绔自然是懂得多些。</br> “這份清單與李相有關(guān)?”楊國忠看完了價格后冷笑幾聲,接著似乎明白了什么。</br> 顧青道:“下官怕被牽連,不愿在清單上簽押,于是戶部郎中吉溫找到了下官。”</br> 話說得很含蓄,但楊國忠懂了。</br> “就算坐實了貪腐,恐怕也很難撼動李相之位呀。”楊國忠遲疑地道。</br> 顧青笑道:“若楊太府愿意配合的話,咱們稍作加工,給陛下來個火上澆油,李相怕是難以脫身……”</br> 楊國忠眼睛一亮:“何以為耶?”</br> 顧青微笑,內(nèi)心MMP,讀過幾本書呀,還學(xué)人家文化人“何以為耶”,我抄過那么多首詩我驕傲了嗎?我不說人話了嗎?</br> “楊太府還請附耳過來,此事只可竊竊私語,不可落于六耳……”</br> 二人腦袋湊在一起互相交頭接耳,配合堂上偶爾一陣陰寒的北風(fēng),將氣氛襯托得愈發(fā)陰森沉抑,活像兩位臭名昭著的奸臣在密室內(nèi)商議陷害忠良的大陰謀……</br> …………</br> 大唐的朝會并非每天都有,李隆基如今沉迷于楊貴妃的美色,以及后宮各種好玩的禮樂歌舞,反正干什么都比處理朝政有意思,所以大唐如今的君臣朝會大約每隔十日左右才有一次,其余的時候瑣碎事務(wù)悉數(shù)決于左右二相和三省六部。</br> 數(shù)日以后,李隆基不甘不愿地參與了一次朝會。</br> 朝會仍舊是歌功頌德,一片“萬世太平”“社稷千秋”的頌揚(yáng)聲里,李隆基深深被陶醉了,謊言說得多了,李隆基越來越相信,尤其是,朝臣們的頌揚(yáng)是有事實基礎(chǔ)的,李隆基執(zhí)政前期確實創(chuàng)出了開元盛世,這個事實已然顯擺十幾年了。</br> 朝會結(jié)束后已快午時,大唐的朝會結(jié)束之后還是頗為人性化的,天子會給朝臣們賜食,名曰“廊下食”,也就是俗稱的“工作餐”,大家吃完了再走。</br> 只是朝臣們接受天子賜食之后,食物不能打包帶走,只能在金殿外面的廊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吃,故稱“廊下食”,后來有位名叫張籍的詩人,就是寫“恨不相逢未嫁時”那首詩的詩人,曾經(jīng)為廊下食賦詩一首,其中一句“廊下御廚分冷食,殿前香騎逐飛球”,此詩便佐證了這個頗為人性化的規(guī)矩。</br> 今日朝會過后,朝臣們聚在一起吃工作餐時,楊國忠卻眨了眨小眼睛,狼吞虎咽般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然后胡亂擦了擦嘴,起身便朝花萼樓走去。</br> 吃慣了山珍海味的楊國忠自然是不習(xí)慣廊下食的,無奈天子所賜必須要吃,而且必須吃完,不準(zhǔn)浪費,旁邊的監(jiān)察御史正虎視眈眈呢。</br> 與同僚們辭別后,楊國忠匆匆趕往花萼樓,他知道李隆基朝會散后一定會去花萼樓,那里才是李隆基的詩和遠(yuǎn)方,朝會不過是眼前的茍且。</br> 腳步匆忙快走到龍池時,楊國忠才追上李隆基的儀仗,行了臣禮后,楊國忠伴在御輦一側(cè)隨行。</br> 楊國忠去花萼樓的理由比任何人都充足,他與楊貴妃是兄妹,兄妹經(jīng)常相聚,楊國忠早已成了花萼樓的???,李隆基也不以為意。</br> 君臣閑聊了幾句國事和家常,儀仗快到花萼樓時,楊國忠心中有些緊張,不自在地左右環(huán)視了一圈。</br> 花萼樓外禁衛(wèi)如林,皆是左衛(wèi)所屬,事前顧青說過會有安排,可楊國忠也不確定那些禁衛(wèi)里面究竟誰才是顧青安排的人,以及何時才會發(fā)生早已預(yù)謀好的變故。</br> 時已深秋,北風(fēng)乍起微寒,楊國忠走在御輦旁,一臉真誠地頌揚(yáng)李隆基的文治武功,李隆基故作矜持,臉上卻飛揚(yáng)著得意之色。</br> “國忠,你啊,就嘴皮子利索,還是要多在朝政國事上用些心思,朕不吝提攜,可你也不能讓朕失望啊。”李隆基捋須呵呵笑道。</br> “是是是,臣一定勤勉,一定鞠躬盡瘁,絕不會讓陛下失望。”楊國忠謙遜地附和道。</br> “開春后,朕再給你幾個兼任的官職吧,朝堂從三省到各寺各司的事務(wù),你要盡快熟悉起來,將來才好擔(dān)重任。”李隆基沉聲說道。</br> 隨即李隆基忽然想到了李林甫,又問道:“李林甫最近身子如何,國忠可知曉?”</br> 楊國忠神情沉痛,低聲道:“臣聽聞李相病疴沉重,漸不能食,想想李相已七十多歲的年紀(jì),恐怕……”</br> 李隆基面無表情,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后扭頭吩咐旁邊的高力士道:“高將軍,午后派人去李相府上,著賜李林甫三株百年人參,溫補(bǔ)之藥若干,黃金十兩,絲帛百匹……”</br> 高力士領(lǐng)命。</br> 沉默走了一陣,李隆基忽然又道:“再著太醫(yī)署的太醫(yī)去李林甫府上看看,若有結(jié)果速來報朕。”</br> 高力士一愣,馬上應(yīng)了。</br> 楊國忠嘴角一勾,然后很快恢復(fù)了沉痛之色,仿佛為國朝即將失去一位棟梁而哀慟。</br> 李隆基也是黯然一嘆,惋惜之情溢于言表。</br> 君臣二人互相飆戲,演得十分投入。</br> 離花萼樓只有數(shù)十丈距離時,忽然聽到清脆的一聲喀嚓,李隆基和楊國忠抬眼望去,赫然看見花萼樓前西面廣場上,一名禁衛(wèi)高舉的一桿龍旗突然斷裂,禁衛(wèi)一臉懵懂地仍舉著光禿禿的半截旗桿,而那面代表著帝王象征的明黃色繡著一條張牙舞爪金龍的龍旗,卻悠悠揚(yáng)揚(yáng)地飄落在地。</br> 李隆基大驚,騰地一下從御輦上站了起來,喝道:“停下!”</br> 李隆基下了御輦,陰沉著臉走到那面龍旗前,俯身靜靜地看著那面龍旗。</br> 舉旗的那名禁衛(wèi)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跪在地上不??念^求饒。</br> 李隆基沒理他,只從他手上接過那半截旗桿,凝目端詳半晌。</br> 旗桿有些老舊,斷裂口呈不規(guī)則鋸齒狀,顯然旗桿斷裂只是個意外。</br> 但是龍旗斷裂對李隆基來說卻是很嚴(yán)重了。</br> 古代帝王對一些詭異的現(xiàn)象通常很矛盾,有的迷信,有的不迷信,但可以肯定的是,帝王面對一些不太好的詭異現(xiàn)象卻一定會迷信的,他會覺得這是老天給他的某種警示,這種警示往往與江山社稷興亡有關(guān),任何帝王都不會視若不見。</br> 龍旗突然斷裂,算不算天予異象?</br> 當(dāng)然算,不僅算,而且很嚴(yán)重。龍旗代表著帝王本人,龍旗突然斷裂,是否意味著災(zāi)病或是帝王本人的身體出現(xiàn)異常?</br> 李隆基已六十五歲了,他已經(jīng)是一位老人,人越老越怕死,尤其是皇帝,天下一人江山共主的好日子還沒過夠呢,他怎能死?他明明還能再活五百年。</br> 李隆基陰沉著臉沒說話,儀仗里的禁衛(wèi)宦官們卻嚇得紛紛跪下,楊國忠也順勢跪了下來,心跳得很快。</br> 龍旗果然斷了,這顧青……好大的膽子,萬一失了手,誅九族都不為過。</br> “陛下,陛下!龍旗斷裂只是意外,陛下萬莫多想,陛下正是春秋鼎盛之年,我大唐江山內(nèi)無憂外無患,此非天象,只是意外。”楊國忠跪在地上假惺惺地安慰道。</br> 李隆基眼睛仍盯著斷裂的龍旗,目光銳利且陰森,這個時候依稀才能看到當(dāng)年雄視天下的霸道眼神。</br> 良久,李隆基嘴里冷冷迸出幾個字:“傳欽天監(jiān),垂問吉兇。”</br> 說完李隆基拂袖獨自走進(jìn)花萼樓。</br> 高力士起身一臉惶急地傳欽天監(jiān)官員去了,花萼樓前跪滿了一地禁衛(wèi)宦官,仍不敢起身,楊國忠也跪在地上,暗暗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他這是被嚇的,嚇到他的不是龍旗斷裂,而是顧青的膽大包天。</br> “這小子……是個狠角色呀。”楊國忠心中自語。</br> 欽天監(jiān)的官員很快便匆匆趕來,此時李隆基和楊國忠正坐在花萼樓內(nèi),欽天監(jiān)官員入樓,行臣禮后垂手恭立,目光微瞥,飛快與楊國忠對視一眼,然后老老實實垂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