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初遇初識
孤兒出身的顧青小時候便知道,提前亮出拳頭能夠有效避免很多麻煩。</br> 現(xiàn)實就是這樣,人越兇別人就越怕,越怕就越不敢招惹,在人際交往中無形便占據(jù)了戰(zhàn)略主動態(tài)勢。</br> 顧青之所以立下惡霸權(quán)貴的人設(shè),就是為了提前亮拳頭,將一些原本不該發(fā)生的小麻煩消弭于無形。</br> 什么某富二代炮灰角色在街上不知死活招惹自己,某官員子弟不知死活欺負自己等等,然后顧青調(diào)撥兵馬將他全家端了,或是拿出堆積如山的錢財啪啪打臉什么的……這種狗血的情節(jié)顧青一個都不想發(fā)生。</br> 惡霸形象是為了讓人懼怕,但是惡霸當?shù)秸乒駛儕A道歡迎巴不得來砸店的程度,顧青總覺得哪里不對勁。</br> 周身一股若有若無的混賬氣息在隱隱流動,顧青覺得自己的氣質(zhì)可能有了一些不易察覺的變化。</br> “侯爺,您這韜光養(yǎng)晦之策可能要花費很多錢,而且賠的都是您自己的錢,末將有一計,以后侯爺若想砸點什么,不妨把節(jié)度使府砸了,高節(jié)帥肯定不好意思跟您要錢,下面的屬官更不敢,既能立威又能省錢,同時還能讓節(jié)度使府里所有的官員都能近距離目睹您混賬惡霸的一面,豈不美哉……”</br> 還“美哉”……</br> 還是喜歡當初剛認識的那個韓介,那時的韓介多么樸實無華,多么耿直內(nèi)向。</br> 圣人說得多好,“唯女子與親衛(wèi)難養(yǎng)也,近之則不遜,遠之亦不遜,總之就是不遜。”</br> “找個地方吃飯,你別說話,安靜的走路,我不想跟你說話。”顧青朝韓介無力地揮手。</br> 韓介果然安靜地走路,一個字都沒說。</br> 顧青也沉默地走著,越走越覺得韓介剛才說的話很有道理。</br> 是啊,砸節(jié)度使府是免費的啊,為何要砸店鋪,白白便宜了那些掌柜?</br>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韓介的嘴最近越來越賤,顧青決定不慣著他。</br> 城池內(nèi)靠近南面的街邊有一家客棧,名曰“福至”,名字挺吉利,里面的客人也不少,相比別的客棧生意好了許多。</br> “這家不錯。”顧青權(quán)威地道:“客人多的店肯定有不凡之處,要么價格便宜,要么味道好。”</br> 韓介靜靜地看了他一眼。</br> 這個連傻子都知道的真理,侯爺怎會說得如此權(quán)威,好像是他獨自發(fā)現(xiàn)的一樣……</br> 顧青領(lǐng)著韓介和十來名親衛(wèi)走進客棧,廳內(nèi)采光不太好,一群人進門后光線一暗,莫名多了一股黑惡勢力上門收保護費的氣質(zhì)。</br> 店內(nèi)幾桌客人頓時變了臉色,見顧青這群人穿著普通,但氣勢剽悍,而且一個個面目猙獰可憎的樣子,客人們紛紛自覺地結(jié)賬慌忙離開。</br> 顧青有些無奈,回頭看了親衛(wèi)們一眼。</br> 親衛(wèi)里大多是上過戰(zhàn)場的,確實有種面目猙獰殺氣騰騰的氣質(zhì),說他們天性善良委實有點……</br> “殺才!”顧青瞪了親衛(wèi)們一眼。</br> 十幾個人分成幾桌,顧青與韓介照例坐在同一桌。</br> 剛準備叫伙計,顧青忽然想起了什么,盯著韓介道:“上次安西軍大營鬧過以后,你后來去找過營妓嗎?”</br> 韓介臉頰微微一抽,道:“沒找過,但我去過鎮(zhèn)上的青樓,花錢的地方?jīng)]那么多麻煩,買賣你情我愿。”</br> 見顧青臉色一變,似乎又打算叫公筷,韓介又補充道:“……我沒用嘴。”</br> 顧青臉色松緩下來,隨即嫌棄道:“不懂情調(diào),這種事呢,對技術(shù)還是頗為講究的,不謙虛的說,技術(shù)這一塊我拿捏得死死的,往后我可以慢慢教你幾招。”</br> 這句倒絕非吹牛,顧青上輩子積累的理論知識能讓人感動到落淚。</br> 到了這一世顧青也沒忘記學習古代的先進經(jīng)驗,可惜那些畫不正經(jīng)畫冊的人太不正經(jīng),簡直是詐騙,顧青無法從大浪中淘到金沙,只好悻悻放棄學習研究。</br> 誰知韓介卻嘆氣道:“侯爺,您一個沒成親的雛男子,平日也沒見您去過青樓楚館,府上更是寒酸得連個歌舞伎都沒養(yǎng),末將很難相信您有何男女方面的招數(shù)啊……侯爺若不棄,末將倒是可以教您幾招,從寬衣解帶這一步開始教……”</br> 顧青臉色隱隱發(fā)青,感受到來自這個世界深深的惡意,像一輛重型卡車狠狠撞上了自己,胸口又悶又痛。</br> 我是處男的秘密……是誰走漏了風聲?</br> “上菜!”顧青重重拍桌子,臉色鐵青扭頭朝伙計吼道。</br> 意難平,情緒有點激烈,今日便砸了這家店,讓掌柜得個便宜。</br> …………</br> 托盤上擱著三盤菜,都是肉類,大漠里很難吃到蔬菜,大多是肉,只有大唐的商隊過來,偶爾能帶幾斤風干的蔬菜來,吃起來干巴巴的,還得花天價買下。</br> 伙計端著托盤,正打算上前,鼻端卻聞到一股香風,一雙纖細的玉手接過他手中的托盤,笑道:“那一桌我親自來吧。”</br> 嫣然一抹輕笑,伙計已迷失在她的笑靨中,吞了吞口水,輕聲道:“掌柜的您可小心,那幾桌客人都不大好招惹,尤其是正中那一桌,年輕的那位好像脾氣不小……”</br> 皇甫思思朝顧青投去一瞥,道:“那位,莫非是新來上任的安西節(jié)度副使顧縣侯?”</br> 伙計點頭:“是,這位侯爺聽說脾氣很大,動輒砸店,前幾日還聽說他領(lǐng)著親衛(wèi)闖入了安西軍大營,當著安西軍將士的面打斷了一名旅帥的腿,好兇的……”</br> 皇甫思思笑得愈發(fā)迷人,道:“這位侯爺長得雖然不喜慶,但……”</br> 沉吟許久,終究沒能說出任何外貌上的優(yōu)點,只好強行圓回來:“……但至少年輕呀,無妨的,我親自去招待,就不信哪個男人舍得當著我的面砸店。”</br> 皇甫思思理了理發(fā)鬢,又從懷里掏出半片猩紅的唇脂,夾在雙唇間抿了抿,然后練習了一下自己的笑容,確定自己的儀態(tài)和模樣能迷死男人后,才雙手托著木盤搖擺著盈盈一握的腰肢走出來。</br> 走到顧青身前,皇甫思思將酒菜擱在桌上,朝顧青嫣然一笑:“這位客官可是新客,眼生得緊。”</br> 顧青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br> 剛才被韓介拆穿了處男身份,顧青本就很不爽了,現(xiàn)在這個女人說什么“新客”“眼生”,活脫一老鴇的語氣,難道我是處男的秘密已天下皆知了嗎?</br> 斜眼朝她一瞥,嗯,這是個女人,長得也不錯,邊塞之地居然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由此可見……</br> “大唐人?”顧青忽然問道。</br> 皇甫思思笑吟吟點頭:“是,關(guān)中涇州人。”</br> “這家客棧是你的?”</br> “是,慘淡經(jīng)營,勉強維生。”</br> “你在大唐究竟混得有多失敗,才會跑來大漠深處開客棧?”顧青冷不丁問道,犀利的語氣令皇甫思思有點懵。</br> 這個問題有點難回答,皇甫思思很多年沒見過對美女說話如此不客氣的男人了。</br> 果斷避開話題,皇甫思思順勢便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笑著為他斟酒。</br> “客官也是大唐人么?瞧您帶的這些隨從威武不凡,妾身猜測,您應(yīng)該是位高權(quán)重的大官兒吧?”皇甫思思假裝不知道顧青的身份,精致美麗的臉蛋配合無辜懵懂的表情,分外惹人憐惜。</br> “不,我們是一群悍匪,剛在商路上劫了一支商隊,有錢了進城享受一下。”顧青眼睛都不眨地胡說八道。</br> 皇甫思思一愣,接著掩嘴咯咯笑了起來:“客官真風趣,像您這樣有意思的客人可不多見。”</br> 韓介一直默默地沒出聲兒,一杯接一杯自斟自飲。</br> 顧青側(cè)頭再次打量皇甫思思,從模樣到身段兒,打量仔細后緩緩點頭。</br> 確實是個美女,而且是一個跟張懷玉和萬春截然不同氣質(zhì)的美女,她有意無意散發(fā)出來的嫵媚風情,是長安城那幾個女人一輩子都學不來的,但不知為何,眼前這位美女給人一種邪魅的感覺。</br> 說她像綠茶吧,未免有點過分,或許是客棧掌柜的職業(yè)需要,每天要面對許多不同性格不同脾氣的客人,對這些客人都要侍候周到,所以這個女人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風塵味道。</br> 不是青樓里的那種風塵,而是一種心中已無碼的境界。類似于前世在酒吧遇到的那種陌生女人,搖擺著腰肢風情萬種地走到身前說一句“帥哥,借個火”,然后一段故事便有了開頭。</br> 而這樣的故事通常來說,并沒有太美好的結(jié)局。</br> 短短一瞬間,顧青能分析得如此精準到位,自己的情商委實不應(yīng)該還是處男。</br> 眼前這個女人有故事,但顧青對這個故事沒興趣。</br> 他喜歡在一張白紙上寫寫畫畫,比如張懷玉張懷錦那樣的白紙。</br> 上下打量半晌,顧青緩緩道:“你長得不像掌柜……”</br> 皇甫思思心中暗喜,笑道:“可我就是掌柜呀。”</br>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應(yīng)該是掌柜,我點的酒,我點的菜,你問都不問就坐下來,所以你是打算來蹭酒喝的?”</br> 皇甫思思愕然,呆呆注視顧青,半晌說不出話。</br> 好奇葩的思路,他怎么會想到這方面去?</br> 顧青朝她揮了揮手:“好了,我們自己用飯,你不用侍候了,退下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