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斬將除奸
李嗣業(yè)不明白顧青說的“心魔”是指什么,他甚至沒發(fā)現(xiàn)自己有心魔。</br> 小人行事是沒有底線的,唯一的底線是他自己的利益,或許有時候小人害人的時候不需要對自己有利,想害人就害了,損人不利己的事也干。</br> 一不小心被他搶占了道德制高點,從此便是沒完沒了的噩夢與糾纏。這種人跟他說理沒用,所有的理由在小人眼里大不過一個“利”字,逼急了打他也沒用,碰一下就倒地慘嚎,像瓷娃娃般易碎。不理他吧,抽冷子給你來一記偷襲,直擊要害,非死即殘。</br> 遇到這種情況,便算是“命犯小人”了。</br> 李嗣業(yè)是個粗漢子,他只懂得上陣殺敵,根本不知遇到小人該如何應對。</br> 所以在疏勒鎮(zhèn)不得不處處受小人所制,從而行事小心翼翼,生怕被小人拿捏住把柄。</br> 小心是沒錯的,但長久下去,一員虎將的銳氣也會被消磨得干干凈凈,顧青既然知道了原因,就必須要盡快幫他除掉心魔,恢復銳氣,否則,好好的一員虎將就廢掉了。</br> 韓介走進帥帳,行禮道:“侯爺,疏勒鎮(zhèn)中郎將田珍已入大營。”</br> 李嗣業(yè)一驚,茫然地看著顧青。</br> 顧青微笑道:“請?zhí)镎鋪韼泿ぁ?amp;rdquo;</br> 韓介剛要出去,顧青又道:“另外,召十名親衛(wèi)執(zhí)刀入帳。”</br> 韓介領命。</br> 李嗣業(yè)有些不安地道:“侯爺您這是……”</br> 顧青笑道:“除心魔一定要果斷干脆,不要拖泥帶水,李兄,明珠或可蒙塵,寶劍卻一定不能蒙塵,明珠只是用來欣賞的無用之物,寶劍卻是要用來殺人的,殺人的利器怎可失去鋒芒?”</br> 李嗣業(yè)心跳陡然加速,他不明白顧青為何會知道田珍這個人,更不明白顧青到底要做什么,心中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今日此刻,這位年輕的侯爺恐怕會做出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大事。</br> 沒多久,十名親衛(wèi)身披鎧甲,手執(zhí)橫刀走入帥帳,行禮后分兩排列開,呈雁形分列左右。</br> 田珍走到帥帳前,看著眼前這座比尋常營房大了許多且裝飾頗為威武肅殺的帥帳,田珍深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整理了一下甲胄,努力營造出一種沉穩(wěn)睿智的氣質,讓那位顧侯爺見自己的第一面便產生良好的印象。</br> 一生功名富貴,便在此刻!</br> 站在帥帳外,田珍躬身抱拳,大聲道:“末將,疏勒鎮(zhèn)中郎將田珍,奉侯爺之命前來,拜見安西節(jié)度副使顧侯爺。”</br> 帥帳內久久沒有動靜,田珍正有些心慌時,聽到一道粗獷低沉的嗓音,從帥帳內冷冷地傳來。</br> “進!”</br> 田珍心中一喜,掀開帥帳便走了進去。</br>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排執(zhí)刀親衛(wèi),面無表情地分列左右,手按腰間刀柄,沉默地平視,帥帳正中的主位上,一位未著甲胄,只穿尋常儒衫的男子懶洋洋地盤腿坐在桌后,正冷眼打量著他。</br> 田珍后背冒出一層冷汗,他忽然察覺眼前的情況不對。</br>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帥帳內有一股無形的殺氣縈繞,而殺氣所指的對象,正是剛入帳的自己。</br> 沉默良久,坐在主位后的顧青忽然道:“你就是田珍?”</br> 田珍垂頭道:“是。”</br> 隨即田珍又道:“末將田珍,早在數(shù)月前便聞知新任的安西節(jié)度副使顧侯爺是個了不得的國朝名臣,既有子建元亮之詩才,亦有衛(wèi)霍之帥才,末將神仰久矣,恨未識荊,今日……”</br> 顧青擺擺手,打斷了他滔滔不絕的馬屁:“行了,問你什么答什么,不需要吹捧。”</br> 說著顧青指了指親衛(wèi)隊列背后默不出聲的李嗣業(yè),道:“你認識他嗎?”</br> 田珍扭頭望去,不由大驚失色:“李嗣業(yè)!你,你……”</br> 李嗣業(yè)嘆了口氣,垂頭看著面前的桌案,卻理都沒理他。</br> 顧青冷冷道:“問你一件事,你與李嗣業(yè)同為疏勒鎮(zhèn)武官,為何對他屢次構陷加害?你向邊監(jiān)軍所舉李嗣業(yè)不法事多樁,有哪件事查有實據(jù)?”</br> 田珍快崩潰了,自信滿滿地從疏勒鎮(zhèn)啟程,一路上都在打著飛黃騰達的算盤,沒想到入了侯爺帥帳卻是一副審訊的架勢,所謂騰達不過是一廂情愿的美夢,實際上他被召來龜茲城是受審的。</br> 絕望地指著李嗣業(yè),田珍神情猙獰地道:“你……是你在侯爺面前構陷于我嗎?你這個小人,背地里告黑狀,我必不與你干休!”</br> 顧青嘆了口氣,道:“韓介,掌嘴十記。”</br> 韓介上前,揪住田珍胸前的護心鏡,左右開弓扇了田珍十記耳光,清脆的肉擊聲和田珍的慘叫聲在帥帳內悠悠回蕩。</br> 韓介扇完后默默后退。</br> 顧青盯著臉頰腫起的田珍,冷冷道:“田珍,我最后再說一次,我問什么你回答什么,如果你仍漠視我的問題,下一次就是十記軍棍。聽懂了嗎?”</br> 田珍撲通一聲雙膝跪地,面朝顧青涕淚橫流,含糊不清地道:“是,末將聽懂了,末將知罪。”</br> 顧青嗯了一聲,道:“我問你,你所舉李嗣業(yè)不法事多樁,哪件事查有實據(jù)?拿出證據(jù)來,但凡有一件是真的,今日我便不追究你。”</br> 田珍身軀瑟瑟發(fā)抖,伏地顫聲道:“末將知罪,末將舉李嗣業(yè)多次,雖無證據(jù),終歸是有來由的,再說,邊監(jiān)軍亦認同末將所舉之事,末將每次揭舉,邊監(jiān)軍都嚴厲斥責了李嗣業(yè)。”</br> 顧青笑了:“我特么來翻譯翻譯你這番胡說八道,你的意思是,揭舉李嗣業(yè)的所謂不法事,雖然沒有證據(jù),但終歸是‘莫須有’,對吧?而最后你還拿邊令誠來壓我,呵呵,田將軍,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威脅一軍主帥,上陣殺敵為何不見你有如此大的勇氣?”</br> 一番不帶喜怒情緒的話聽在田珍耳中,卻不啻驚雷霹靂。</br> 顧青的語調沒有起伏,但田珍卻從中聽出了濃濃的殺機,盡管有些不敢置信,但田珍還是慌了。</br> “侯爺,顧侯爺!末將一時失言,并無威脅之意,侯爺萬莫誤會……”</br> 顧青淡淡地道:“事情已經(jīng)問清楚了,那么便該明正典刑了……韓介,告訴軍中文吏記下田珍臨陣怯戰(zhàn),構陷袍澤,威脅主帥等諸多罪狀,諸罪不斬,難以平軍心民心……”</br> “左右,將田珍推出校場,歷數(shù)罪狀后斬首示眾。”</br> 韓介面現(xiàn)猙獰之色,朝親衛(wèi)狠狠一招手,帳內兩列親衛(wèi)撲上前,將田珍綁了個結實,把他往帥帳外拽去。</br> 直到此時,田珍才反應過來,顧青居然是玩真的,幾句對話便定了自己的死罪,馬上要被斬首了。</br> 被五花大綁的田珍奮力掙扎起來,大聲抗辯道:“侯爺,侯爺處事何其不公!末將縱有小過,但罪不至死,侯爺,末將是朝廷欽任中郎將,豈可妄殺?小罪重罰,斬殺大將,侯爺不怕參劾么?邊監(jiān)軍不會容許侯爺這么干的!”</br> 顧青嗤笑:“我斬殺過刺史,但還沒斬殺過大將,今日試試滋味也無妨,至于邊監(jiān)軍……嗯,臨死之人還操心活人的事,多謝多謝,領情領情,快推出去,莫誤了田將軍上路的良辰。”</br> 在田珍不甘的掙扎叫罵聲中,親衛(wèi)將他拖出了帥帳,叫罵聲也越來越遠。</br> 李嗣業(yè)一直沉默地坐在帥帳內不言不動,見田珍已被推出了帥帳,李嗣業(yè)起身勸道:“侯爺,田珍雖與末將不合,但終歸是我大唐的武將,小罪重懲,末將恐侯爺落人口實,侯爺您……”</br> 顧青笑著擺擺手:“你坐下,安靜等結果,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br> 李嗣業(yè)只好坐下,心跳仍很快,萬萬沒想到侯爺竟然如此殺伐果斷,只與田珍說了幾句話便下令斬殺,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了顧青那張笑臉背后展現(xiàn)出來的狠辣。</br> 沒多久,一名親衛(wèi)捧著托盤進帳,托盤上正是田珍那顆血淋淋的頭顱。</br> 顧青嘖了一聲,嫌棄地揮了揮手:“別給我看,我膽小,怕見血,讓李將軍親眼看看,看完拿出去埋了。”</br> 李嗣業(yè)看著托盤上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饒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猛將此刻亦不由心驚膽戰(zhàn),急忙點點頭表示確認過了。</br> 親衛(wèi)端著頭顱出去,顧青笑吟吟地道:“李兄,心魔已除否?”</br> 李嗣業(yè)嘆息一聲,躬身道:“侯爺,末將拜服了。末將知道侯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我李嗣業(yè)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從今以后,末將愿聽侯爺差遣。”</br> 對顧青,李嗣業(yè)是真的服了,他終于知道顧青殺田珍的用意,只有殺了這個人,李嗣業(yè)才不會對小人畏手畏腳,處處陪著小心,才能無所顧忌地發(fā)揮自己的能力,為安西都護府效力。</br> 顧青微笑不語,殺田珍確實是為了李嗣業(yè),但也不完全是為了李嗣業(yè)。</br> 在顧青的心里,安西四鎮(zhèn)遲早都是自己的,那么就不能容許四鎮(zhèn)的將士里有田珍這粒老鼠屎的存在,敗壞整個安西軍的軍紀和軍心,田珍這樣的小人,除掉他宜早不宜遲。</br> 站起身,顧青拍了拍掌,道:“李兄,從今日起,你正式調任龜茲城駐軍大營,我任你為陌刀將,半年內給我在全軍上下選陌刀手千人以上,凡我安西軍上下將士,皆由你挑選,至于錢財方面,你不必操心,我會解決錢財?shù)氖?,能辦到嗎?”</br> 李嗣業(yè)抱拳凜然道:“末將領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