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同鄉(xiāng)重逢
哥舒翰率部走后,沈田下令將盜匪們圍起來。</br> 盜匪們此時也看清了形勢,無論人數還是戰(zhàn)斗素質都無法與大唐的安西軍相比,索性扔了兵器抱頭坐在地上,一副愛咋咋地的模樣。</br> 沈田皺眉看著面前這幾百人,在圍殲盜匪之前,他接到了顧青的兩道命令,一是全殲盜匪,不留俘虜,二是留意昭武九姓,若有昭武九姓的人在其中,將其活捉回來。</br> “你們之中有昭武九姓之人嗎?”沈田沉聲可道。</br> 盜匪人群里沒人吱聲。</br> “有昭武九姓之人嗎?沒有就全殺了。”沈田再次可道。</br> 一聽全殺了,盜匪中頓時有幾個人站了起來,兩腿發(fā)顫怯怯地看著他。</br> 沈田皺眉:“爾等是昭武九姓族人?”</br> 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道:“是,將軍饒命……”</br> 沈田不明白顧青為何要留昭武九姓族人的性命,他是典型的軍人,軍人只知道服從軍令。</br> 于是沈田揮了揮手,親衛(wèi)上前將昭武九姓幾個人從盜匪人群里拽了出來,看著剩下的那些盜匪,沈田冷冷道:“全殺了,一個不留。”</br> 刀戟齊出,血光四濺。</br> 沈田頭也不回地領著昭武九姓的人離開。</br> …………</br> 龜茲城。</br> 一支五十人左右的商隊牽著駱駝,滿悠悠地走進城門。</br> 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新奇地環(huán)顧四周,興奮地道:“阿叔,咱們已經到龜茲城了,顧阿兄的龜茲城!”</br> 一名四十多歲的精悍中年男子斥道:“莫亂說話!什么‘顧阿兄的龜茲城’,是朝廷的龜茲城!禍從口出,莫給你顧阿兄找麻煩。”</br> 年輕男子嘿嘿笑了笑。</br> 這支商隊來自石橋村,當初顧青下令建集市,讓李司馬在瓷器集市留了四間位置最佳的商鋪,就是給石橋村的村民準備的。</br> 收到顧青的信后,馮阿翁讓全村人日夜燒窯,又多建了兩個窯口,用時幾個月終于燒出了一大批質量不錯的新瓷,最后馮阿翁組織村里的勞壯將瓷器送出山,在蜀州組成商隊,橫穿沙漠輾轉兩個多月才來到龜茲。</br> 領隊的中年男子也姓馮,名叫馮樹,是馮阿翁的侄子,年輕男子名叫魏參,當初顧青辦學堂,魏參讀了幾日,終究不是讀書的料,于是馮阿翁只好讓他在窯口里干活,平日與其他的少年們一同操練,熬練武藝。</br> 馮樹與魏參領著商隊入城,走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魏參嘖嘖贊道:“想不到關外邊城竟有如此繁華的景象,阿叔,這可比咱們青城縣都要繁華呢。”</br> 馮樹呵呵笑道:“懷玉從長安來信說,顧侯爺在龜茲城干得不錯,原本龜茲只是個荒涼邊城,顧侯爺來后大刀闊斧擴城建市,頒下許多新政,龜茲城才有了如今這般景象。”</br> “你顧阿兄果真非池中之物,當初幸好從石橋村走出來了,否則平白耽誤了他一身的本事,魏參,你要多向顧侯爺學學,學得一點皮毛都夠你一生富貴無虞了。”</br> 魏參笑道:“我連書都不會讀,這輩子大抵也只是個勞碌命,只能指望兒子了。”</br> 商隊走在大街上,卻不知去哪里找顧青,馮樹有些躑躅,站在原地遲疑不定。</br> 路口不遠處便是福至客棧,皇甫思思百無聊賴地坐在門邊,嘴里嚼著西域胡商獻殷勤送的干果,見街上一支五十人的商隊停在路心一動不動,皇甫思思觀察了一陣,揚聲道:“哎,你們,說你們呢!莫在路中間停留,被巡街的團結兵瞧見了,免不了一頓訓斥。”</br> 馮樹等人急忙讓出路來,眾人牽著駱駝避讓到路邊。</br> 馮樹見有人搭理他們,于是上前微笑行了個揖,道:“這位姑娘,叨擾了。老漢想向您打聽個人……”</br> 皇甫思思笑道:“說吧,長住龜茲城的我大多認識,您要打聽的是誰?”</br> 馮樹遲疑了一下,道:“姑娘可知顧青?他是……呃,節(jié)度副使,還是個侯爺,聽說就在龜茲城里。”</br> 皇甫思思眼睛一亮,然后認真地打量馮樹,不答反可道:“這位長者,您是顧青的什么人?”</br> 馮樹一聽似乎有戲,急忙道:“老漢是顧青的同鄉(xiāng),咱們這支商隊就是他寫信讓我們來的,以后要在龜茲城里做買賣呢。”</br> 皇甫思思頓時明白了,愈發(fā)客氣地道:“顧侯爺不在城內,他通常住在城外駐軍大營的帥帳里,大營不準尋常人進入,長者若不嫌棄,不妨來妾身的小店歇息用飯,稍停妾身派個伙計去大營稟報顧侯爺,侯爺得訊后一定會盡快趕來的。”</br> 馮樹急忙道謝,隨即猶豫地朝客棧內看了一眼,遲疑道:“我們五十來人,用飯所需多少銀錢?姑娘的店看起來不便宜……”</br> 皇甫思思嫣然笑道:“不要錢,不瞞長者,妾身與顧侯爺是朋友,侯爺也經常來我店里用飯,他從來沒給過錢,反而還要我倒貼呢……”</br> 馮樹驚訝地道:“???顧青他……不像是白吃白喝的人呀,他怎能如此,姑娘放心,待見到顧青后我定會教訓他,雖然他如今官高爵顯,但在村里也要叫我一聲叔……”</br> 皇甫思思順勢便改了口,笑道:“阿叔莫惱,什么錢不錢的,妾身與顧青鬧著玩呢,朋友之間哪里在乎這個,侯爺平日也幫了我不少,能在妾身的小店用飯已經是我的榮幸了。”</br> 馮樹仿佛察覺到了什么,認真地打量了她一眼,見她芙蓉玉面,嬌媚如花,心中不由一緊,試探可道:“姑娘與顧青……只是朋友?”</br> 皇甫思思笑道:“是朋友。”</br> 馮樹點點頭,也笑了,笑容憨厚無害,像沒見過世面的老農。</br> “朋友好啊,呵呵,或許過不了多久顧青的未婚妻也會來,懷玉姑娘是個不遜須眉的好姑娘,你與懷玉也一定能成為朋友。”</br> 皇甫思思臉色立變,接著心下凄然。</br> 這個叫懷玉的女子,究竟有著怎樣的魅力,上次那兩個小同鄉(xiāng)意有所指地告訴她,懷玉是顧青的未婚妻,今日來了個同鄉(xiāng)又告訴她同樣的事,盡管沒有直言,但皇甫思思能看得出顧青這些同鄉(xiāng)對懷玉的維護之情,他們生怕有人搶了懷玉未婚妻的位置,若有若無地形成了一個保護圈,保護著這位女子。</br> 那么,顧青對懷玉的用情有多深呢?</br> 傍晚時分,顧青匆匆從城外大營趕來客棧。</br> 見到馮樹和魏參,顧青無比喜悅,三人聚首,一番喜相逢,道盡別后事。</br> 皇甫思思殷勤地忙里忙外,親自下廚給眾人做菜,門外的駱駝也有伙計端著精細草料喂飽。</br> “馮阿叔,來了就安心住下,我給你們在龜茲城弄了四間位置最好的商鋪,以后村里燒出來的瓷器,除了一部分當作貢品送入長安興慶宮,剩下的至少一半要運來龜茲城,這里賣瓷器的利潤比大唐關內高出兩三倍,是巨利。”m.</br> 馮樹點頭笑道:“既然來了,自然聽你的安排,聽說你在安西做得不錯,我在客棧聽那些客人們說起龜茲城,話里話外都提到了你,顧青,你有一身大本事啊。”</br> 目光一瞥,看到前堂后面忙里忙外的皇甫思思,馮樹努了努嘴,道:“那位姑娘是何來路?與你不止是朋友那么簡單吧?”</br> 顧青正色道:“當然不止朋友那么簡單。”</br> “哦?她是你的……”</br> “她是債主,是廚子,是食堂大媽,所以不能得罪,得罪了大媽,打飯時她會手抖。”</br> 馮樹呵呵笑道:“你啊,都是侯爺了,說話為何還是那么不正經,跟當初在村里一樣,做官要體面一些,莫失了官儀。”</br> 隨即馮樹正色道:“不管你與她是什么關系,莫忘了懷玉姑娘,她才是你的正妻。我知道你們當官的娶多少房妾室都不打緊,但懷玉姑娘必須是正室,你若做了薄情郎,全村老少都會指著你的脊梁罵。”</br> 顧青嘆道:“阿叔放心,我的正妻一定是懷玉,不可能是別人。待此間事了,我便……”</br> 話說到一半,顧青說不下去了。</br> “此間事了”,此間之事如何能了?</br> 安祿山眼看要造反,從此天下大亂,顧青必然要領兵征戰(zhàn)天下,他與張懷玉連見一面都不容易,成親之事何其艱難。</br> …………</br> 長安城,楊國忠宅。</br> 楊國忠拜右相后,朝堂風氣大變。</br> 以往李林甫在位時,朝事皆與眾臣商議,到了楊國忠這里,他卻大權獨攬,鮮少有與別人商議的習慣,就連左相陳希烈,楊國忠也不怎么給面子。</br> 有一次商議朝中補缺官員名單,陳希烈剛擺出商議的架勢,誰知楊國忠瞥了一眼名單,說了一句“左右相皆在,給事中亦在,此事就當已過門下省了”,說完楊國忠便將名單按照資歷高低隨意排了一遍,不到一炷香功夫便定下了官員名單。</br> 氣得陳希烈半晌說不出話來。</br> 如此草率的行事風格,可見其人昏聵弱智到何等地步。</br> 今日此刻,擺在楊國忠面前得,是顧青的一封信,以及堂前整整齊齊的十個大箱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