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魚酒之歡(上)
生活品質是隨著經濟實力的變化而變化的。</br> 有了錢還啃窩窩頭那是情懷,但不是常態(tài),除非這個人有錢的同時還有病。</br> 無數(shù)狗血橋段里,霸道總裁坐在路邊攤吃臭豆腐,只不過是強行給霸總加的人設,給他接下來的裝逼打臉做個鋪墊,若以為霸總天天都吃臭豆腐那就太傻了,除非這位霸總開的是皮包詐騙公司。</br> 有多大的實力吃怎樣的美食,這是人之常情。</br> 顧青最近有了錢,具體多少沒太數(shù),他對錢沒興趣,他沒碰過錢,他最懷念當初沒錢時河里撈魚的日子。</br> 顧青今天最高興的是,他終于從貨郎那里淘換來了一個鐵鍋。</br> 鐵鍋是特意請城里的鐵匠訂做的,這年頭的鍋大多是用來煮和蒸,也有鐵鍋,不過是“鼎”的形狀,與顧青需要的相差甚遠。</br> 顧青訂做的鐵鍋跟現(xiàn)代的一樣,貨郎將鐵鍋送到家的時候,顧青的心情比掙了一貫錢還愉悅。</br> 好奇的貨郎留下來打算看看顧青如何用這口怪模怪樣的鍋,顧青卻不客氣地將他打發(fā)走了。</br> 被人蹭飯這種事,要防范于未然,若等菜下了鍋再趕人,未免有點不禮貌,所以要提前趕走。</br> 先在灶臺生火,鐵鍋放上去加熱,燒到快紅的時候,放上一點豆油,用勺將豆油布滿鍋面,繼續(xù)燒,燒了一陣后再將鍋拿離灶臺,冷卻后將鍋洗一遍,再放點醋,繼續(xù)在火上加熱,最后洗一遍。</br> 這口鍋就算馴服了。</br> 鐵鍋的用處很大,煎炒炸紅燒燜煮無所不能,比普通的陶罐強多了。</br> 準備好姜蔥和一條剛從河里撈上來的魚,油沸以后將魚下鍋,兩面煎至金黃,姜切成片入鍋去腥,再放入適量的醬料,起鍋后撒蔥,一道紅燒魚完成。</br> 顧青對自己的杰作表示非常滿意,壓低了聲音深沉地道:“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樸素的烹飪方式……”</br> 一個肥腦袋湊了過來,驚嘆道:“好香!少郎君好手藝,烹飪之法我竟從未見過。”</br> 顧青嚇了一跳,見這個肥腦袋的主人是郝東來,頓時失落地嘆了口氣。</br> 還以為有人這么客氣送來一只豬頭呢,白高興一場。</br> “郝掌柜今日來有事?”顧青刻意避開食物的話題,順便將那條紅燒魚也挪遠了些。</br> “有,昨日我托人找了蜀州甄官署的一位掌事,瓷土的事大約有著落了,不過那位掌事開口不客氣,要了不少孝敬才答應。”</br> 顧青皺眉:“成本高了咱們燒出的瓷器還有賺嗎?”</br> 郝東來笑道:“相比瓷器的利潤,打點甄官署的那點孝敬不過是九牛一毛,蜀州向來繁華,有不少吐蕃商人和西域胡商,他們對咱們大唐的瓷器可是推崇備至,只要咱們燒得精細,再高的價都能賣出去,少郎君放心。”</br> 顧青嗯了一聲,道:“一切交給兩位掌柜打理了,我只負責燒瓷器,瓷器出了問題,盡可找我,若是賬目出了問題……”</br> 眼睛朝郝東來一瞟,郝東來急忙道:“我拿項上人頭擔保,賬目絕不會出問題,不過……石大興那邊我可就不知道了,他那人向來詭詐貪婪,背地里動賬目的手腳也說不定的……”</br> 顧青笑了:“真巧,上次石大興把我單獨叫到一邊,也是這么跟我說的,說你可能會在賬目上動手腳。”</br> 郝東來一呆,接著肥碩的大臉氣得直哆嗦,臉上的肉浪翻滾,一浪接一浪。</br> “構陷!污蔑!喪盡天良??!我郝東來做人做事向來規(guī)矩本分,從來不屑行小人之舉,石大興背后污蔑我,卑鄙小人,無恥之徒!哈——啐!”</br> 顧青笑著嘆氣,為何商人都一個德行,好像經商前都統(tǒng)一進過某某培訓中心似的,專門教他們如何卑鄙無恥地構陷爭奪,煽風點火,巧舌如簧……這些都是商人的專業(yè)技能呀。</br> 桌上的紅燒魚冒著熱氣,顧青起身朝郝東來招了招手,一臉神秘的模樣。郝東來一愣,以為顧青有機密大事相告,急忙興沖沖地跟著顧青走到院子里。</br> 顧青腳步不停,郝東來的腳步也不停,就這樣傻乎乎地跟著顧青走到大門外,顧青這才拍著他的肩笑道:“有件大事必須告訴你……”</br> 郝東來打起精神:“你說。”</br>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中午了,快回去吃飯。我就不留你了。”</br> 說完顧青轉身,關門。</br> 郝東來呆呆地站在門外,然后溫柔地扇了自己一記耳光。怎么忘了這家伙是個護食的性子,自取其辱啊。</br> …………</br> 顧青坐在前屋,給自己盛了碗飯,竹箸首先探向魚的腹部。這是顧青吃魚的習慣,先選最嫩的部位下手,魚腹刺少肉嫩,是他最喜歡的部位。</br> 魚肉入嘴,頓覺整個人飄了起來,顧青露出滿足的神情,嘴角微微勾起,噙著一絲幸福的笑意。</br> 這才是生活。</br> 刨了幾口飯,一條魚只剩了半邊,顧青正打算再來一碗飯,一道雪白的身影無聲地飄落在院子里,靜靜看著正在吃魚的顧青。</br> 顧青忽然覺得耳根子發(fā)癢,扭頭一看,見院子里正站著一位白衣少女。</br> 年紀不大,十六七歲的樣子,眉眼如畫,清冷孤絕,她一手拎著一個小巧的酒壇,另一手握著一柄短劍,像一位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子,不染凡塵。</br> 顧青打量一眼后,指著門道:“你怎么進來的?”</br> 少女沒說話,指了指身后的圍墻。</br> 顧青恍然:“爬墻進來的?你不會敲門嗎?”</br> 少女忍不住道:“我是飛進來的。”</br> 顧青嘴角一扯:“這是我家,可否請你再飛出去?”</br> 少女略過他這句話,指著桌上的魚道:“你吃的是什么?很香。”</br> “紅燒魚,分量太少,就不邀請你了,下次請你。”護食已是他的本能。</br> 少女舉起了她手中的酒壇,道:“我拿酒和你換。”</br> 顧青猶豫了,魚呢,當然好吃,但酒更好喝呀。前世經常做噩夢,不得不靠酒精催眠,久而久之有了酒癮,這一世原本沒什么癮頭了,可中秋那晚喝了半壇不倫不類的果酒后,顧青發(fā)現(xiàn)自己的酒癮又犯了。</br> 少女手中的酒壇,確實很誘人。</br> 猶豫半晌,顧青點頭:“好,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